林清晓被邹扬拉着往小区走去，他跟在后头看着邹扬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浑身上下都觉得变扭，想挣脱开。
    感觉到后面人的动静，邹扬松开了手，停下来转身面向他，“怎么了？刚刚被男的吃豆腐了，有阴影了？连我都不能碰你了？”
    林清晓突然怒目瞪他。
    “好了好了，刚才是我没搞清楚状况，我跟你道歉。我就希望你别……”
    “我的事，不用你管。”林清晓撇开了脑袋。
    邹扬突然有点生气。
    他这是拿热脸贴什么冷屁股呢？也是，他确实是吃饱了撑的，一个任课老师而已，闲的没事管人家这么宽。怎么没见你对其他学生这么关心呢？
    真是个大傻逼。
    “对，是我管太多了。我……”
    黑夜里，一辆电动车朝正在对话的师生俩飞驰过来，邹扬话还没讲完，就被林清晓抓住衣服一把拽到了自己身边。
    两个人脸对脸，近得都能感受到对方扫在自己脸上的呼吸。
    “哗~”电动车一飞而过。
    邹扬身上淡淡的酒味扑进林清晓的鼻子里。
    邹老师喝过酒脸红红的，睫毛还很长，鼻尖上还有汗珠。
    真性感。
    啊。思绪又飘远了啊。
    邹扬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林清晓立刻又推开了他。
    “吓我一跳。”邹扬理了理被林清晓抓乱的衬衫。
    被他猛地一拽，邹扬刚刚因为生气有点失去理智的脑子突然又冷静了下来，“我不是想对你指手画脚，我就怕你那臭脾气迟早要给你惹事，我就是想给你提个醒，你别嫌我太事儿……”
    林清晓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听着完全不在他怒点上的解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不是嫌邹扬多管闲事，他是烦自己心里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关于邹扬的那点小心思。
    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意识到的了，他对女生一直都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到电视上好看的男明星却会多看几眼。初中的时候和张毅俩窝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看片儿，张毅看得如痴如醉，就差拿起旁边的枕头开日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感觉。事后张毅还笑他性冷淡，大概从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和其他男生不太一样。
    但是，十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对一个男的起了兴趣。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林清晓真他妈是弯的。
    他觉得烦躁。
    感觉从小到大心里一直紧闭的那扇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硬生生地拽开，门里的一切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遗。
    而且，打开这扇门的人还是自己的老师。
    别扭、憋屈。
    不想面对。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邹扬用脚轻轻踢了踢一直低着头的林清晓。
    “听着呢，回吧。”林清晓转身朝小区走去。
    邹扬跟了上去。
    太没用了，围着一个小屁孩跟这转，邹扬，你太没用了。
    林清晓回到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家老娘出关了。
    “儿子！”蓬头垢面的周悦朝进门的林清晓飞奔过去，还没碰上自己的儿子就被他嫌弃地用手抵住了额头。
    “你该洗澡了，老妈。”
    “儿子，你居然嫌弃我？”
    “是的。”林清晓点点头，绕过她回了房间。
    “明天要吃什么？妈给你做？”周悦扒着房门问林清晓。
    林清晓躺在床上玩手机，“就你那水平，随便做点吧，别搞什么黑暗料理了，我就一条命，不够你折腾。”
    “讨厌，怎么跟你妈讲话的！”
    “好好好，随便您，你做什么我都不嫌弃。”
    “这还像话。最近考试了没？成绩怎么样？有没有下降？”
    林清晓觉得他妈挺好笑的，“不是，妈，我那破成绩还能再降到哪里去？负数吗？”
    “你说我平时不管你，你爸也不在家，你就这么不上进了？”
    “那你早干嘛去了？”林清晓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周悦一愣，刚想开口，林清晓就下床把她推到门外去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去吧，我也要去洗澡了。”
    关上门，林清晓又躺回了床上。烦躁的踢了踢被子，不想跟他妈多说什么，多说无益，只会引起不必要的争吵，他现在还不爽着，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磨叽的老娘。
    闭着眼躺在床上，眼前还能浮现出刚刚近在咫尺的邹扬的俊脸。他轻声叹了口气，从衣柜里翻出睡衣进了浴室。
    ……
    邹扬正在办公室里批作业，旁桌的女老师轻轻地拍了拍他，“邹老师，我这有几个认识的人家小孩周末想补课，你要不要赚点外快？”
    补课？虽然他现在是有点穷，但日子还算过得去，不是很想浪费自己宝贵的周末时间。
    “谢谢你了啊，陶老师，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钱挺多的嘞，不去可惜了，反正一天就俩小时。”陶老师还在争取。
    “我真的没有这个打算，陶老师。”邹扬还是拒绝。
    “那行吧，我再找找别的老师。”
    “不好意思了。”邹扬有点过意不去，人老师给他赚外快的机会他还不领情，就跟曹宣说他的一样，太没人性。
    陶老师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问问你，我知道你们小年轻周末活动还是挺多的，不愿意去也正常的。”
    邹扬挺想说他其实很佛的，不是一般小年轻，周末一般都闲成菩萨。不过他怕陶老师又重新燃起希望继续企图说服他，就跟着应了一声，“是啊。”
    然后他就继续埋头批作业了，这是之前陈燕留下来还没来得及批阅的练习卷。为了让学生都能提前适应高考的答题模式，高中老师一般都会让学生把答案填到答题卡上，虽然没有机器阅卷，老师们还是得努力地用自己的眼睛看答题卡上密密麻麻的小方框。不管你会不会瞎。
    批着批着，眼前豁然出现一张答题卡，用铅笔涂满的小方框构成了四个大写的字母——“FUCK”
    看了一眼名字，林清晓。
    邹扬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大概是跳了跳。
    不过我们认真的邹老师还是很负责地批完了这个中二气息爆表的答题卡。
    孙亚琴说明了学校要组织春游的消息，本来无精打采的小可怜们一下子雀跃起来。
    春游，其实在学生眼里也就那么回事，逛来逛去就那么几个景点，真正让他们开心的其实是在往返大巴上吃零食唠嗑的那些时光。而且平时紧张的学习生活早就压得他们饥不择食、慌不择路，不管上哪，只要有娱乐活动就够他们高兴好一阵了。
    “孙老师，我们这次去哪啊？”
    “哈哈哈，你们这次可劲儿乐吧。”孙亚琴故作神秘。
    “到底去哪呀？老师！”
    “学校考虑到你们学习挺辛苦的，加上没几次一块出去玩儿的机会了，所以……”她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讲台下孩子们期待的目光，“这次由你们投票决定去哪！”
    讲台下立刻欢呼起来。
    “先别太开心！”孙亚琴立刻又泼了盆冷水，“去的地方只限省内，而且你们投的票不起决定性作用，还要和其他班统一记票才能决定最终目的地。”
    学生们又立刻哀怨起来。
    “喂！我说你们别太不知足好吧，有的给你们选就不错了，还一个个怨声载道的！”孙亚琴叉着腰批评到。
    是啊，有的选已经很不错了。学生么，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单纯，这么容易满足。刚刚还唉声叹气，听了孙亚琴的话瞬间又满血复活，前前后后地讨论要去哪里。
    孙亚琴满意地笑了。
    “你们先想着要去哪吧，明天投票。”说完拿个课本离开了教室。
    “学校还真是闲出屁了啊，还搞个投票，怕不是脑子有屎？”张毅转过头去跟林清晓吐槽。
    “是真的闲。”林清晓表示同意。
    “晓儿，你想去哪？”
    “不知道，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海边……”
    “我也想去诶！”田智军突然凑了过来，趴在张毅的背上。
    “滚远点，热不热你！”
    “海边怕是不太可能吧，那么多人，容易出事故。”林清晓一语戳破俩兄弟的梦想。
    “唉，说的也是。我还是现实一点吧。”张毅丧气地捶桌。
    “要不要问问你女神想去哪？咱帮她一起投了？”田智军坏笑着提醒张毅。
    失去理想的咸鱼突然又充满了希望，“对啊！”
    “丁菲，你想去哪啊？”张毅拍了拍前桌的肩。
    前面本来在和旁桌讨论的女生转过身来，“嗯……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拍的西湖的樱花，感觉很漂亮，我有点想去西湖。”
    “西湖啊……”张毅点了点头。
    林清晓用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
    西湖，嗯，挺靠谱，就投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