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杨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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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箭雨从城上落下来,箭矢射进肉里轻微的“噗”声在他耳朵里无限放大。
杨凯冲在他的前面,直接被射中的胸部,脸上也被射中,当场就倒了下去。
他比较幸运,被射中了肩膀,大腿中了一箭。
大伙当时本来就因为粮食没送到而浑身无力,连兵器都拿不动。看着倒下去的尸体,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同村的杨烨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他把他护在身后,提起力气往前冲。
杨烨却被投石砸在脑袋上,半边脑子都被砸没了,脑髓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却不能有任何停留,攻城机会转瞬即逝,他是千总,必须带头冲在前面,鼓舞士气。
从云梯上掉下来的尸体在城下垒了一层又一层。
他当时已经被饿得昏头了,被从上面掉下来的人一砸,竟然差点爬不起来。
他刚一爬起来,杨义就大叫一声小心,朝他扑过去,一根长枪正好扎在杨义的背上。
杨义吐出一大口血,断断续续说道:“好兄弟。。。。。。活。。。。。。活下去。。。。。。攻下。。。。。。山城。”
“义哥,义哥,你挺住。”眼泪从他眼里流出来。
“好兄弟,就靠你了。。。。。。”
那场攻城之战,他们打了下来。
当他坐在尸体堆上精疲力竭休息的时候,才发现从他们杨家村出来的十几个兄弟,竟然就只剩下他和杨奇两个了。
“他们大多都是独生子,他们一死,家里连个传宗接代的也没有。桑家派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想着,有点钱,给他们家人带回去,改善一下生活也好。”杨安坐在地上,低声说道。
“盐引就在奇哥那里,我能轻而易举地拿到。开始就想着只做一次,拿到一些钱足够就行了。”
“可他们后来就逼着我,我不去偷盐引就要把这事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我肯定会死的。将军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事,大伙儿也恨透了桑家人。”
“不行,我不能死,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杨安崩溃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嘴里不住地念叨。
他好不容易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马上他都可以回家了,怎么能死呢。
房门被一脚踢开,杨奇站在那里。
他冲进来一手提起杨安,朝着他脸就揍了下去。
重重的拳头落在人的身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好了,奇哥,冷静一点儿,你快把他打死了。”王勇走过去拉住他。
“小兔崽子,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杨奇怒道。他被拉开,还往前踹了一脚,胸口上下起伏,嘴里喘着粗气。
杨安一手撑地,一手捂住胸口,不住地往下吐血。
“奇哥,你打死我吧。我不该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如今我也没脸面回去见兄弟们的家人。不如现在死去,在黄泉之下,也好和兄弟们相见。”
“杨义当初就不该去救你,呸!”杨奇往旁边唾了一口。
“你是害怕了,对吧。”颜清看着地上的杨安,轻声说道。
“你害怕桑家的势力。你对将军失去了信心。你认为以将军的势力,不足以抵抗权倾朝野的桑家。”
“所以当桑家找上你的时候,你没想过告诉我们。”
“这么一点钱,将军难道拿不出来吗?”颜清反问。
内心最深处的心思被颜清毫不留情地点出来,杨安不再如之前那样歇斯底里,而是沉默不语。
对于曾经无比信任卫律的他来说,此刻他不再信任卫律这一事实被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才是最大的羞耻,让他几乎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默的起来。
攻城一战,在士兵的心里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一种是更加地信任卫律。在当时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攻下城,卫律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一种则是对卫律产生了动摇,如杨安这种。
“你们想怎么处理。随你们。”沉默了一会儿,杨奇说道。
王勇走过去,用绳子将杨安绑了起来。
三人走到门外。月光如水,倾泻在大地。军营里鼾声此起彼伏。
“杨安这小子就交给你们了。”杨奇说道,抬脚往远处走去。
王勇注意到他眼眶微红,走之前抬手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同为杨家村出来的人,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了。
王勇和颜清并没有在南大营多停留,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就从南大营北门骑马狂奔出去。
杨奇站在高台上,看着三人绝尘而去。
“将军。”深夜书房,颜清低声汇报此行前往南大营的结果。
“杨安在哪里?”听完后,卫律问道。
“他在王勇的房间里,王勇照顾他。”颜清答道。
“你回去吧。我去看看。”卫律说道。
“将军,他一心求死,不肯吃药,吊着一口气撑到芜城,想见你最后一面。”颜清说道。
卫律点点头,来到房间里。
杨安正躺在床上,浑身发着高热,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杨安,醒醒。将军来了。”王勇低头说道。
听到将军这个词,杨安从半昏半醒中睁开眼来。
他看着站在床前的卫律,眼角滑过一行泪水。
“将军,我。。。。。。我对不起你。”杨安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喘着气说道。
王勇在他背下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得更舒服。
“我除了给桑家盐引,未曾泄露过任何东西。”杨安继续说道。
卫律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他对桑家掉以轻心,何至于让这些把性命毫无保留交给他的士兵喋血战场。
她不是一个好将军。长剑所指,护不住跟随的兄弟。
“不,将军。。。。。。如果。。。。。。如果没有你。。。。。。我早已埋骨黄沙了。”
“能来见你。。。。。。见你最后一面。。。。。。我死而无憾。”
“将军。。。。。。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兵!”
卫律站在床前,看着杨安张开的眼睛,伸手轻轻地合上。
“找个好地方,把他埋了吧。”她走出房间,对站在门外的颜清说道。
月亮躲在了乌云后,一切都暗淡下来。晚风吹过庭前的桂花树,婆娑作响。
月光下卫律的影子,也似乎暗了几分。
桑榆正睡得迷迷糊糊,手往旁边一伸,没有熟悉的体温。
她睁开眼,望向旁边。
律姐去哪儿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桑榆看见卫律从门外进来。
她的身上带着晚间的寒气,并没有立马靠近桑榆。等身子在屋子里暖和了,她才上床抱住桑榆。
“怎么突然半夜醒了。”
“不知道。你没在身边,我就醒了。”桑榆把头埋进卫律的胸膛里,使劲蹭了蹭。
她睡觉总不老实,此刻头发乱糟糟的。几缕秀发从头发里冒出了,攀上卫律的下巴。
卫律眼里的寒气渐渐消失,眼尾带笑,“想我了?嗯。”
桑榆抬头,双唇贴上卫律的脖子,道:“想。你没在我身边我就醒了。”
卫律的下巴搁在桑榆的头顶上,放柔了声音,“以后晚上不出去,让榆榆睡个好觉。”
桑榆睡眼朦胧,闭着大眼答话,“好,你和我一起睡。要早点睡,不然睡眠不足。”
“嗯,听你的,睡吧。”
赏花节到了,芜城酒楼茶馆里坐着的人们,都在谈论这一件事。
这赏花节是辰国自古以来都有的习俗。
起先只是几个富家弟子,借着赏花的名义选美。看谁的美人更加多才多艺,美艳漂亮,能够惊羡自己的朋友。
后来赏花节就流传开来,范围就越来越大,最终成为了民间每年都要举行的活动。
辰国每个城市都有赏花节,只是时间不同。
芜城的赏花节在最近就要到了。
芜湖水域宽广,正值夏季,荷叶田田,荷花如出浴的美人,亭亭玉立。
芜湖上面穿行着众多的画舫,丝竹之声拨起层层涟漪。
桑榆趴在船头,伸手摘了一朵粉色的荷花。
她把荷花藏在身后,悄悄来到卫律身后。
卫律正倚在船尾,手中拿了一把刻刀,正不知在木根上雕刻着什么。
长发被她简单地束在头上。
桑榆半蹲着身,慢慢地从身后拿出荷花,眼看着就要插在卫律的头上。
卫律却伸手去旁边拿东西,头偏了偏。
桑榆立即把手背着背后,装着欣赏湖面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见卫律正低头雕刻,又把手中的荷花拿出来,准备插在她头上。
卫律却突然直起身子,整理身上的木屑。
连续两次,桑榆都没有插成功。
她一下明白过来,猛地趴在卫律背上,双手垂在她面前,右手的荷花在空气中晃悠,笑道:“好哇,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干什么?”
卫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你要干什么?”
桑榆把荷花在她面前扬了扬,“哼,你明明知道我要干什么。”
卫律大手握住桑榆的腰,把她抱在腿上,声音宠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桑榆转身面对卫律,用荷花枝干挑起她的下巴,语气轻佻,“看这荷花多漂亮,美人,来,我给你插在头上。”
“插上这荷花,你就是小姐我的人了。”
卫律笑着看向桑榆,额头与她相抵,轻轻蹭了蹭,声音低沉,“为我插上这荷花,你要对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