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孩子抱着叶程的腿咯咯地笑，齐枫站在远离他们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一个小家伙比着手语口齿不清地说：“叶程哥哥，你来啦？”
    看到孩子比手语，齐枫有点意外，可是更让他惊讶的是，下一秒叶程居然也用手比划起他看不懂的手势来，他回答那个小家伙：“是啊，我又来了，这几天你们有乖吗？”
    “有！”一群孩子齐刷刷地比出同样的手势。
    叶程笑得很开心，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很棒！”
    齐枫耳边又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银铃般的笑声绕过他而去。如果说，以往叶程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那么此刻，他忽然觉得这唯一的连接也消失了。他无法融入他们的世界，不管是以哪种形态。
    他飘似的走到叶程身边，凑到他耳边说：“程哥，你还会手语啊？好厉害。”
    叶程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一群孩子看着呢，他不能太肆无忌惮。
    “小叶你来了啊。”院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啊，院长好，这是我给小家伙们买的东西。”叶程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唉，下回就别这么破费了，你手头也不宽裕，孩子们该有的都有呢。”
    “反正也不值几个钱，他们开心就好了。”他摸了摸身边孩子的脑袋。
    “他们就盼着你来呢，几个眼神好的远远地就看到你了，一溜烟儿就没影了，剩下的几个也跟着跑，”她把一个有点对眼的小女孩拉到了自己身边，“你瞧瞧，也不怕磕着。”
    叶程笑着捏了捏女孩的脸蛋。
    “院长，豆豆呢？又在屋里画画？”他问
    “是啊，在里边呢，跟他说你来了，也不理。”
    “我去瞧瞧。”他朝身后的孩子们比着手语说：“叶程哥哥去看看豆豆，你们自己先玩好不好？”
    “好！”
    “乖。”叶程悄悄地朝齐枫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着自己。
    齐枫跟着他一起进了屋里。
    窗户前，一个小男孩正拿着画笔全神贯注地在画板上画着什么，叶程放轻步子走到他身边，他坐了下来，轻轻地叫他：“豆豆，我来了。”
    男孩像没听到似的，并不理睬，目光还是落在画板上，一笔一笔笨拙地画着旁人看不明白的画作。叶程没再继续开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画，认真的眼神像是能够看透画中荒诞的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齐枫也站在一旁耐心地陪着他们，不需要叶程解释任何，他知道，这个男孩是自闭症患儿。
    十几分钟之后，男孩突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慢慢地转过身，他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一字一顿艰难地开口：“叶、程、哥、哥。”
    “哎。我来看你了。”叶程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已经很长了，跟小姑娘似的，“你是不是又不愿意去理发了？”
    男孩又不说话了，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放下画笔的手无处安放，在胸口胡乱地比划着。
    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地跑了进来，用听不真切的稚嫩声音喊：“叶程哥哥，陪我们玩，我们要玩游戏！”
    突如而来的声音让豆豆吃了一惊，他转过身去，双手更加不安分了，叶程站起来朝小家伙们嘘了一声，比着手势小声地说到：“你们去院子里等我，我马上就来。”
    孩子们闻言又欢快地跑出去了，叶程重新坐了下来，轻柔地按住豆豆乱动的手，把画笔递到他手里，孩子拿到笔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轻声说到：“豆豆继续画好不好？哥哥出去一下。”
    豆豆没回答，抓着画笔又继续画了起来。
    叶程站起来，拉着齐枫走了出去，到屋外的时候又放开了手。
    齐枫坐在院子的秋千上看叶程带着一群孩子玩老鹰抓小鸡，不远处是一张张无忧无虑的笑脸，那些孩子和叶程本人一样，开朗又阳光，相似的人果然是要在一起的。
    齐枫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荡着秋千，他看着笑得那么开心的叶程，突然间为自己鬼魂的状态苦闷起来。如果他是个正常的活着的人，现在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融进眼前笑声阵阵的人群里，和孩子们一起，和叶程一起。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根本没有走入叶程正常生活的可能，他以为自己离他很近，此刻才意识到其实很远，跟隔了层玻璃似的，看得到，碰不着。
    他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野草，没有看到从远处走来的叶程。
    “发什么呆呢？”叶程坐在了他旁边的秋千上。
    齐枫转过头看他，扯出一个笑容：“想你呢。”
    “神经。”叶程轻轻地踢了他一脚，“不好意思啊，福利院人多，孩子都看着呢，没办法跟你多说什么话，本来是想带你来看看他们的。”
    “没事，我这不是看到了吗，真的都是天使啊。”齐枫伸了个懒腰，“他们都是残疾人吗？”
    “是啊，有的耳朵听不到，有的眼睛看不清，有的不会说话。”叶程抬头凝望着远处嬉笑的孩子，“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了，因为大多数都是一生下来就有身体缺陷，院长……很不容易，是个很好的人。”
    “你也是啊。”
    叶程笑了笑，“我哪能和她比啊，我就是有空的时候来看看他们。我知道这个福利院也就不久前，那个时候我在街上看到豆豆，就是刚刚那个画画的小孩，他一个人站在街上，旁边也没个大人，问他什么也不开口，我就把他送到警察局了，后来院长来接他，我才知道他是福利院的。”
    “然后你就知道这个福利院了？”
    “是啊，我跟着院长一起来了这里，然后就看到了一群天使，”叶程朝远处孩子们的方向温柔地笑了，“笑那么开心，一点都不像被抛弃的孩子，院长真的把他们养的很好。”
    “你还特意去学了手语？”
    “哈哈，没有，我让院长教了我一段时间，学不太会，后来跟小家伙们一起玩，比着比着自然而然就会了，我也就会那么几个简单的，难的我不会的。”
    “很厉害了，真的。”
    “哈哈，是吗？”叶程欢快地晃了晃秋千。
    “是的。”齐枫侧过身去亲了他一下，“程哥。”
    蜻蜓点水般的碰触，被吻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真切地感受他的温度。
    叶程晃着的腿停住了，他一把揪住齐枫的衣领，凑上去重新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阵微风吹过，他们脚边的野草跳起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