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师长，您也知道现在局势有多紧张，各部人马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紧俏物品被一些人牢牢把控，很多事情也并不是我父亲就能决定的。至于军需品么，我得和朋友商量商量，也不好让他过于为难不是！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的。至于您说的事成之后的好处么，我想要的可能不是您能给得起的！”
    这个老狐狸，贺修在心里骂了一句，明摆着是话里有话嘛！他只要别大张海口，超出承受能力，老子就答应，蚊子肉也是肉，总比饿死强。
    贺修哈哈一笑，“章少爷这说的哪里话来，什么给得起给不起的，只要给得起就一定给。”
    “是么？”室内灯光晦暗不明，映得章辰暄眼中也神色莫辨，“如果我要的好处是贺师长您与我的通力合作呢？”
    贺修脸色犹疑，猜不透他的弦外之音。
    章辰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和南京的朋友手头时不时会有些货，不能走明面，不知道贺师长愿不愿意做这个合伙人？”
    贺修心说，敢情这章辰暄是找人给他卖黑货，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答应他，军饷和军需都得泡汤，答应了岂不和他上了一条贼船，这个章辰暄表面看起来温文而雅，谁知道肚子里多少弯弯绕，别哪天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
    思谋良久，转念又一想，现在哪路军阀不是明面是军队暗里是土匪，自己都被逼到卖鸦片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不趁手里有人有枪，难道要等成光杆司令再去发财么？
    贺修想到这里，端起酒盅，“章少爷说笑了，承蒙您对贺某人青眼有加，我有推辞的道理么，我先干为尽，合作愉快！”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一场饮宴，虽各怀鬼胎，倒也各达目的，以欢笑收场！
    贺修一摆手，“左青，送章少回去。”
    “左副官还是留下照顾贺师长”，章辰暄意味深长地笑道，“让顾副官送我好了，我与顾副官好像颇为有缘呢！”
    贺修看了看顾思，心想，这章辰暄什么意思，他不会是看上顾思了吧？不会，不会，谁不知道章辰暄最喜欢来秋香书寓这种地方，这儿可都是女人，他若有那种嗜好，也不可能流连于此吧！
    “也好，顾思，你去送。”
    章辰暄住武汉宾馆，离得倒是不算太远。车里很安静，顾思不善说场面话，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干脆闭口不言。他尽量靠着车窗，这样让他觉得有安全感，透过玻璃望去，已是深夜，街上冷清，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
    “顾思？”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几乎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个人。
    “我可以称呼你的名字么？顾副官顾副官的，叫着别扭”，章辰暄的目光在一闪而过的路灯下，非常柔和，“何况，你也不像副官。”
    顾思拘谨地笑了笑，“好。”
    正说着，路边行色匆匆走着一个人引起了顾思的注意，车子不快，他一眼就认出是李慕槐。他赶紧叫了司机停车，摇下车窗玻璃，喊道，“慕槐哥！”
    李慕槐听到声音，看到是顾思在喊，快步走了过来，“怀真，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替师长送客人回去”，顾思问道，“慕槐哥要出急诊么？”
    李慕槐隔了车窗往里看了一眼，“不是”，想了想又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方才你大哥从宿舍楼梯上摔下来，我正赶着去呢！”
    “啊？”顾思大惊，“那可怎么办呢？”
    他转头向章辰暄道，“章先生，对不起了，我得去看看大哥，就不送您了。”说着，就要开车门。
    章辰暄一把按住他要开车门的手，“太晚了，叫不到黄包车的，我送你们去吧。”
    顾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谢谢！”
    很快就到了大学宿舍楼下，李慕槐提着药箱先下车飞奔着去了，顾思也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透过开着的车窗，一双大眼睛澄澈透亮，黑白分明，“章先生，谢谢!”
    章辰暄看着他的背影，在楼门口的黑暗中终于不见，抬起方才触碰过顾思的那只手，放在鼻下嗅了嗅，似乎有种淡淡的苦香，他若有所思的眯起眼睛，心里默念了一句，怀真，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吩咐司机“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