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音乐轻柔，不同于上次来时的热闹，王卫民很容易便寻到一处空位，它并不起眼，但小巧的造型也算别致，桌角的雕花好似出于人工，但漆面已经受损，露出些枯黄的木色。
    一杯啤酒入了肚，王卫民回想起顾苏临走前说的话【我还是放不下他】，字字清晰，不断地在他的脑中回响，他拿起酒瓶，看着泡沫在杯中逐渐增多，在幽蓝的灯光下好似翻涌浪花，他俯身查看酒杯，余光中一个人影渐渐靠近，径直走向王卫民。
    王卫民坐直身躯，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对方的样貌，“我不约。”
    “是我。”对方摊开手侧向王卫民对面的空位，“你有约？”
    “你坐吧。”
    “好久不见。”他并不客气，拉开座椅，衣摆拂过桌角。
    “好像，前几天我们见过吧？我没记错的话，你叫都颜。”
    一道光正巧掠过他的面容，仪态端庄，不同于舞池中的人那般轻佻，光洁的脸衬着高挺的鼻梁，眼窝有些深，浓眉下的眸并不明亮，他轻笑一声，旋即又恢复一脸冷峻的模样，待王卫民的杯中泡沫消散，他重新为其倒满酒杯，说道：“上次林雨带来的人是你？”
    “你怎么认识她的？”
    没想到王卫民这般询问，都颜招呼店员，“今天我请你。”
    “你还没说怎么认识她的。”
    “她以前也是这里的店员，负责唱歌。”思索再三，都颜还是说出了口，“她不是弯的，只是打工罢了。”
    “呵呵，在这里打工，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都颜并没有回答，在王卫民注视下，他将其瓶中的剩余尽数倒入自己的酒杯，酒液过半，连泡沫也未及杯口，这惹得王卫民有些不悦，他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就是这样请客的吗？”
    “来这里喝啤酒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单身碰运气，需要保持清醒，待寻到合适的人选才会一醉方休，另一种则是藏着秘密，借酒消愁，却害怕酒醉说出了口。”
    “所以呢？你觉得我是哪种人？”
    “我说了不算，需要你自己判断。”都颜让出半个身位，待店员将啤酒摆放整齐，他又重新看向王卫民，“你来这里，不怕外人传闲话吗？又或者你隐藏得很深，深到连自己也惧怕。”
    还未等王卫民开口，都颜已经不再继续，他熟练地打开瓶盖，即使光线昏暗，也能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王卫民轻笑一声不予回应，侧过头看向舞台，记忆中不曾有过出入夜店酒吧的经历，也许他长得并不和善，所以周围人总把王卫民当成混混对待，也许有一部分学习差的原因，又或是他不愿意融入团体，身上的标签总会有那一个贬义的代表，没有人认为他应当是个好人，所以他出现在这样的场所并不稀奇。可影鸢却颠覆了他的认知，不同于电视剧中那般喧闹，耳边的旋律轻柔舒缓，客人中时而有些忘我的呼喊，待发现周围人的异样眼神后，竟也识趣地低头抱歉，若不是确认影鸢是个名副其实的夜店，王卫民甚至以为自己走进了咖啡店，对于这里的店员来说，只能用温文尔雅来形容，客人们也会礼貌地说声谢谢，或是微笑着点头。
    几杯啤酒下了肚，王卫民只感觉反应速度有所减慢，昏暗的灯光让他感觉胸口发闷，胃中的翻涌差点顺着食道喷出，他一边抚顺胸口，一边做吞咽的动作。
    都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将果盘推向王卫民，一边为其倒酒一边说道：“吃点东西再喝，我难得遇见认识的人，你别这样喝闷酒，聊聊天也好。”
    “我看你，戴着戒指，结婚了？”
    都颜先是一愣，旋即低头摩挲着，他笑着摇摇头，身体前倾，小声说道：“我只是用来防身的。”
    “防身？”虽然不解，但王卫民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就得知了真相，回想顾苏所说，派了几个人都没能查到都颜的底细，看来顾苏找上门来不是没有原因，王卫民心中窃喜，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疑惑地问道：“这个怎么防身？”
    “在外可以避免异性，在影鸢又能让那些同性望而却步，不需要解释，只需要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即可。”
    “呦？还有人看得上你啊？这么自作多情！不过还真有一个。”
    “谁？”
    “你和顾苏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名字，都颜明显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他直立的身躯有些萎靡，似乎维持身形耗尽了力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又笑了笑，“挺好的，他。。。他在我家呢。”
    在都颜家？王卫民挠着鼻头，难道这两个人在耍他？可是目的是什么？秀恩爱？奔三的年龄还会这么幼稚？
    正在王卫民思考之际，都颜亮了亮手指上的戒指，嘴角上扬，脸上满是幸福，“我们结婚了，自己办的。”
    “那。。。我和他很久没见了，约出来见见呗！”
    “怎么？不甘心我抢走了他吗？还想和我竞争？”
    “我有。。。”话一说出口，王卫民就后悔了，脑筋一转，他继续说道：“我有女朋友了。”
    都颜有些惊讶，他问道：“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我现在可是著名漫画家，怎么可能喜欢男的呢？传出去。。。”突然顿住，王卫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仿佛有个异物卡在了喉咙，他抬起酒杯，苦涩顺着嗓口流入胃中，起身，他从口袋中取出现金放在桌前，“我也算小有名气，不能因为我的私生活影响了我的前途。”
    “喜欢男人并没有错。”
    王卫民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前，他丢下最后一句话：“好啊，向这个世界证明，看它什么时候接受你。”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宁静，包厢的争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污言秽语，仅是一瞥，再回过头，王卫民已经消失无踪，都颜叹了口气，将酒杯添满，速度太快，泡沫已经冲破了杯口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