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今夜相思如梦  第三十一回 情难得终归疯魔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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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
    那个时候秋水去敕虎堂给舒应晚爹娘吊唁,舒应晚对他说,要这帝位,让他帮忙。
    秋水曾经问过舒应晚原因。
    舒应晚无言相对,冷静得像个木偶。虽然线在自己手里,但让旁人觉得躯壳的里面,是空心的。
    他便不再多问。
    秋水日夜临摹先帝笔锋,终于完成舒应晚交代的事。
    文远先帝有个皇姐,名号欣幻,人称欣幻公主。先帝初登基时,大蜀还是个需要朝贡的小国。在强楚面前,先帝要以王臣自居。一次楚皇莅临,要蜀国刚出生的小太子为人质,先帝无奈应允,可皇后不忍骨肉分离,设计让楚皇偶遇欣幻公主。
    欣幻生得倾城美貌,楚皇一见倾心。自此,留人质变为楚蜀两国和亲,到底也算是美事一桩。可公主早已与情郎芳心暗许,不愿牺牲爱情,她跳下悬崖殉情,终是与被皇后逼死的情郎生死相随,双宿双飞。
    入殓时,腹中还有快成形的一子。
    舒应晚就是假借欣幻公主遗腹子之名,坐稳了江山。
    秋水遥记得,他陪着舒应晚拜访每一位罢朝在家的官员时,舒应晚都言笑晏晏,态度温和。却不想,将那些官员哄骗到皇宫参宴后,舒应晚翻脸无情,命殿前武士将所有人围住,准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舒应晚甚至还让敕虎堂的人绑了这些大臣的家眷,用行动警告他们,违背他这个新皇的悲惨下场。
    最终,大臣们被迫臣服。
    舒应晚一登位,就请了萧将军出山,并立靖武皇帝的大皇子为太子。很快稳定了朝局。
    之后又推新政,减赋税,轻刑法。倒也重获民心。
    那几年里,舒应晚不曾好眠过一次,更不曾分心于情爱,他日理万机,躬身政务,终于上下齐心,尊称他一声“陛下万岁”。
    秋水惊愕于舒应晚的果决,更惊愕于他的快速成长。
    这么多年,陪在舒应晚身边的,是他;为舒应晚殚精竭力的,也是他。
    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
    一无所有,
    徒留,
    被碾落成泥的尊严。
    夜深无人时,走在空荡的街上。秋水此刻才发现,在对舒应晚的爱里,他已经卑微到尘埃。
    悲怆后,眼神便是狠绝。
    秋水将爱埋葬,他暗自发誓,再不会放过舒应晚和商春华这两个人。要么他死,要么他们死,恨方会休……
    府里的娇妻顶着大肚子站在门廊下等候,身边伺候的老妈子更是殷勤,就怕夫人伤了胎气,惊动了腹里的胎儿。秋水远远就瞧见她,他跑过去,将夫人暖暖的身子揽进胸膛,才觉得身子暖了些。
    夫人对他温声责备:“快要入秋了,怎么就不记得带上外袍再入宫?”
    秋水一身戾气,他将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却不知如何忘记心里那个经久不变的眉眼飞扬的偷书少年……
    就算他不能得到,也不能让那个人得到!
    心渐渐沉沦于阴诡暗夜,他无需解脱,只需丝丝慰藉……
    “陛下,如歌已经醒了,您不去看看吗?”
    心未动,浮萍却被风吹得在水中飘移,分不清方向。舒应晚站在廊下,不肯轻易应下唐七的话。
    当年商春华看舒应晚于暴雨烈日里罚跪而心软求和,如今,舒应晚见他日夜被病痛折磨得辗转难眠,何尝不心痛?
    可面对商春华,又能说些什么?
    唐七看出陛下的犹疑,他劝说道:“陛下,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再无法享常人之寿!您又何必,只执着于过去留下的伤痛?”
    舒应晚欲哭无泪,他强忍住心头酸楚,踏进了商春华的寝殿。
    一时,两人相看无言,恍如隔世。
    商春华勉强扯起他发干的嘴唇,笑说:“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来……”
    舒应晚踱步去,却只是在商春华榻下的席边坐定,连一句应答的话都说不出口。
    舒应晚问:“身体好点了吗?”
    商春华故意干咳了一嗓子,然后答道。
    “一直都这样,没差的。”
    舒应晚心里越发难受,他理了理思绪,开口:“江山于你,已经远如浮云,你最好别想……你看重的东西,我却并不在意,所以你放心好了,等我传位太子,它还是你们商家的天下……也算是全了你多年前的打算……你也不必为此在我跟前演情深似海的戏码……我承受不起!”
    原来舒应晚竟这么看他!
    他若真将帝位看得比舒应晚还重,当年,也不会自损三千,只为折敌八百……
    “好,陛下如此坦诚,我也不再相瞒。我回来,不为皇位,只想翻当年叛国旧案,以恢复我废太子的名声。若我出手,逝者英灵必当不保。陛下要是有两全之策,便快些着人去办吧,我等不了太久!”
    商春华有苦难诉,加上心力交瘁,只好闭眼默认。可如此违心之话,他说的时候,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被褥下藏着的手脚和躯体已经在微微颤抖。
    “这么多年,你终于跟我坦白了一次,”舒应晚听到这话,安心不少,他松下戒备,说:“若你说为我,我倒是会怀疑你回来的动机。”
    “放心好了,我父亲造的孽,我这个儿子会帮他还的。”他起身,没有道别就走出了寝殿,舒应晚根本不知道,他身后之人,已经在抽泣间哭红了双眼。
    商春华张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害怕他的哭声会惊动远去的人。泪水流进嘴巴,在喉咙里打转,苦得令他窒息。
    舒应晚啊舒应晚,我最看重的,终究一个你而已……
    如果我现在这般同你说,你怕是不会信。
    你连玉佩都扔了,想来,当时早就有与我分道扬镳的打算了吧……
    夜里难眠,寝殿突然有疾风而过,案头的蜡烛闪动,商春华察觉到动静,旋即睁眼。即便来人面覆黑巾,商春华也准确的叫出的他的名字:“曹长老,你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想来问问殿下,都入宫这么多天了,到底有没有从狗皇帝口中探查到敕虎堂的归隐之地。”老人虽满头白发,但地盘稳健,眼神阴毒有力,说话时中气十足,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帮中许多弟子复仇心切,有许多莽撞之徒已经败露行迹,连罗莎都被狗皇帝除掉了,曹长老自然担心多年筹谋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很是心焦。
    殿下被困皇宫,又不能事事安排协商,曹长老当然也盼着这次入宫,殿下能指点一二。
    “我虽与他有旧情,可我们之间同样存在不可磨灭的嫌隙。那样隐秘的事,打探起来自然需要时日。你且再等几日,我定让你得偿所愿!”
    商春华抬高了音调,话末便开始猛烈地咳起来,连脖子都涨红了。
    曹长老只好作罢,让他安心养病,身形很快没入黑夜。
    商春华本是做戏给曹长老看,可真咳嗽起来,竟一时也无法止住。闻声而来的唐七,立刻为他拍背捋气,这才减了几分凶势。
    唐七喂他喝了些温水,商春华才能略微舒服些。躺下,商春华忍不住问他:“难道你真愿意与旁人分享陛下的心?”
    唐七仔细为他掖好被角,答:“陛下的心始终没变过,又如何会分?”
    商春华闻言,惨淡一笑,然后阖眼睡去了。
    那日之后,陛下和如歌这对苦命鸳鸯倒是相安无事。陛下继续做醉鬼样,如歌的身体也渐渐好转。唐七却无法安心,他总觉得,平静的日子里藏着某些危机,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日,大理寺少卿又在一起杀人案中捕得一忠义帮罪犯,从他的口中,朴少卿得到了更多帮内弟子的名字。将这些人排在一起,朴少卿推测出,忠义帮在京城活动是冲着敕虎堂而来。世人都知,在敕虎堂归隐江湖前,陛下是敕虎堂的少主。由此可见,忠义帮的最终目标,必然是当今圣上。
    得此定论,他惊得满头大汗。天未亮时,大理寺少卿急急忙忙从牢中走出,换好官服,上马赶去了皇宫。可行至半路,却被宰相府的随从拦住了去路。
    “朴大人,我家大人有要事相商。”
    “烦请回禀宰相,下官有十分要紧的事需面见陛下。”
    “我家大人说,若是关于忠义帮的事,朴少卿还是先走一趟宰相府为好!我家大人就是知道情况十分紧要,才请朴少卿去府相商的!”
    宰相府,
    “秋大人的意思是,废太子没死?”大理寺少卿读了信,诧异难当,他抬首问::“那当年被葬入墓室的尸首是何人?”
    “其中细枝末节已无法推敲,但结论,应当是不会错的。”秋水沉吟间点头,正面回答了朴少卿的疑问。
    朴少卿不愧是办案神手,思虑飞快,秋水还没提示,他就凝眉说道:“莫非,那与废太子极像的琴师如歌,就是曾经叛国通敌的太子春华?”
    秋水又点头:“所以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废太子就在陛下宫中,若逼得太紧,保不齐他会生出极端的言行,伤了陛下,甚至是小太子。如今唯有一计,能悄无声息地平息此事——先剪其羽翼,再瓮中捉鳖!”
    宰相之言甚对,可朴少卿极了解忠义帮这样的江湖帮派。他们这样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帮派,一般弟子众多,行事乖张狠绝,若真要出兵剿灭,恐怕极难。而且这些江湖高手素来喜欢躲在烟瘴林中,一旦打草惊蛇,想抓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朴少卿摇头,说:“此事难办!”
    秋水扬眉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非也非也,若以敕虎堂为饵,自然不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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