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男子忽然睁开眼，惊醒的瞬间惯性一般地坐起上半身，他伸手揉开拧作一处的眉心，试图让脑子里的画面散去，好令他沉静下来。十五年了，他还是时常梦到十岁那年随母亲前往北笙省亲，在冰天雪地的街道上见到的场景，那个雪一般的孩子……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磁性低音，让他微微一怔，他偏过头，缓缓令双目聚焦，这才看清楚正坐在床边的安乐椅上，惬意地端着一只青色瓷茶杯的年轻男子。男子剑眉星眼，瞳中透着果决的厉光，一袭绣金紫袍彰显着他的高贵身份。然而，面对倚在床端靠枕上的男子，他却没有了平日里的气焰，话语平静却透着关切，显然是对着一个颇为重要的人。
    “皇上？！”倚在床端的男子蹙眉低呼。
    “嗯？叫朕什么？”
    “呃……皇兄。你怎么来了？”
    “哦，听闻皇姐抱恙，朕特来探访，经过靖王府，顺道来看看你，却见你在午休，朕便吩咐人不要吵醒你。你刚才……可是魇住了？”
    “没有……”床铺上的男子顿了一下，补充道，“只是梦见了幼时去往北笙的经历。”
    紫袍男子不露声色地轻轻一叹，安慰似的望着他：“阿靖怕是又想起云太妃了吧……”
    听闻皇上提及自己的生母，阿靖不置可否地沉默了，他避开紫袍男子的目光，思索了片刻，道：
    “皇兄可知，皇姐所得何恙？”
    紫袍男子抿了抿唇，将手中的青瓷茶杯轻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嗯……具体情况朕也不甚清楚，只知皇姐近日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还时常不省人事，据府上人说，怕是中了降头之类的。”
    阿靖不说话，默默地下床，套上一件玄色长褂，前襟和后背有赤红的彼岸花纹饰，很是惹眼。他一边听着紫袍男子的言语，一边走到镜子前坐下，刚欲开口唤守在外面的婢女，紫袍男子便抬手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他微笑着说：
    “许久不见，不如让皇兄替你绾发，也算是不负咱们儿时的情谊。”
    阿靖没有拒绝，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任由身后这个九五至尊的帝王侍弄他的头发，镜子映出他俊美的脸，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深不见底的瞳孔透着几分道不明的妖异，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容已足以让人惊艳，就像是从一幅工笔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肌一容都恰到好处，俊而不腻，美而不孱，妖而不媚。他眯着眸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男子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倒像是在惬意的享受，这来自兄长的顶级服务。
    “臣弟本欲探望皇姐，既是皇兄前来，不妨同行？”阿靖逐渐睁开眼，透过擦得光亮的铜镜回看身后的男子，像是商量又像试探。
    紫衣男子恰好结束了手中的动作，正满意地端详自己的作品，仿佛不经意间地回答了一句：
    “甚好。”
    于是，阿靖领紫衣男子走出卧房，出门便吩咐婢女和侍者制备车马，一个贴身太监模样的人三两步走到紫袍男子跟前，夸张地弯着腰等待主子的号令，年轻的皇帝却视若无睹地从他身边经过，凉凉地抛下一句：
    “不必跟着，在此地等朕回来。”
    随后便与阿靖一道踏上了前往郡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