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五三回.露水一夜埋情种 痴缠此生皆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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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青从来不曾如此头痛为难过。
身为长生阁的二把手,他也见过不少大小场面,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最让他为难的却依然是他的主子,长生阁的头领,舞妖。
虽然两人主仆相称,可却情同手足。但是当他看到虽然平日里也常有些色情意味的舞妖的房间,最近已经可以说变得荒淫不堪难以入目,他还是不得不一双冷眉深锁。只可惜善言相劝丝毫没有作用,舞妖依然我行我素。
东青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之前的一碗汤,一个自己买凶杀自己的男人。
武当杨南丞。
虽然东青不敢夸下海口说长生阁里有人能轻易制服这个武当弟子,可是头领为何亲自下令不许接汤,他还是猜到几分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笔看来不过平常的生意带来的后果,却远不是他东青能够想象。
他更不会想到的是,舞妖自己也不曾料到,仅仅是一面之缘,不过是露水一夜,却叫舞妖这个见惯花月从不曾在意过任何人的长生阁头领,魂牵梦绕相思成灾。
舞妖自己也曾以为那不过是一时的欲望和冲动,那不过是受了药物的蛊惑而放肆纵欲,但毕竟那一夜男人所带给他的狂野销魂实在叫他甘之若饴食髓知味,因此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怎样的男人和女人,都无法满足舞妖的欲望和渴求。短暂疯狂的肉体愉悦之后,却让舞妖更加思念那个和自己不过因为药物催促而成的无边风雨。
为了让自己忘却,为了不让自己失态,舞妖不去想那个名字,白日宣淫夜夜笙歌……
可是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刻意压抑着的心思,仅仅因为手下口中所提到的,最近的江湖传闻中,那个为了江湖大义前往关外九莲魔宗总坛的男人的名字,舞妖就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身体从内至外发出的嘶吼之声。
明知道不应该,也不顾东青的反对,舞妖追踪着男人的脚步来到了荒凉的西边,并不清楚对方具体前往何处,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已经命丧荒漠,也不确定对方什么时候能回来,舞妖只是一面思念着一面等待着。
仿佛上天也知道他的痴心妄想般,居然叫他就真的等到了他想要的男人!
长途跋涉西北荒漠,男人的狂野粗犷更甚那一夜,男人身边的另外一个人更让舞妖生出了些许妒火,虽然最终被男人拒绝,但是男人压抑着的欲望却让舞妖更为骚动不安。
被男人留下的第二日舞妖被手下人寻获,可他对男人的念想更甚之前。
舞妖是生长在大草原的男儿,从来做事言出必行,心事也不会藏着掖着,他知道他要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想要那个男人要自己,他不会去思考这种欲望会持续多久,他只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得到这个男人,得到他的男人,
杨南丞。
偏偏,江若初打乱了他的一切计划和幻想,他没有料到江若初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最痛恨的自己的过往,最重要的是,他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会害怕自己的男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过往。
舞妖第一次动摇了。
他曾想过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止他得到杨南丞,就算是要给杨南丞下蛊也可以,让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无论什么事情他舞妖都可以做得出,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可是偏偏,不过是江若初的一句话,叫舞妖动摇得连同自己都不敢相信,甚至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仿佛是要从这份动摇中找回自己的尊严一般,舞妖再次回来寻找杨南丞,却叫他无意见听到了有人要要挟他的男人。
没有任何迟疑,舞妖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在手起刀落的时候,舞妖都不曾想过,直到他因为一时大意被人偷袭,半个身子失去知觉,却听到杨南丞的声音响起,他才想到,这个正义凌然的男人,见到自己这样一个杀人魔头会怎样……
舞妖自嘲着:没有想到他莫日晞竟然会怕失去一个男人……
他更没有想到,杨南丞知道他的身份依然温柔如昔,他没有想到,杨南丞为了他和江若初分道扬镳,他没有想到杨南丞抱着他连夜四处寻医,他没有想到杨南丞为了救治他的性命为他内力续命。
莫日晞这一次真的有些害怕了,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只有身体需要这个男人,他真的想要得到这个男人!但他怕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从不知道什么样的浑噩的梦中醒来,睁眼就看到杨南丞的侧脸,莫日晞松了一口气。
感受到背上的莫日晞醒来,杨南丞也松了一口气,微微弯了嘴唇:“醒了,可还有哪里疼么?”
莫日晞摇摇头没有答,其实他的身子已经半个身子没有了知觉,腰背上的伤到底多严重,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只是微微牵动脖子就感到一阵眩晕,恍惚中似乎见到了面前不远有一座大宅子,莫日晞放弃了挣扎,闭上了眼,却又舍不得地睁开眼看着男人,撒娇似的紧了紧交错在男人胸前的双手,轻轻开了口。
“我们,这里是哪里?”
杨南丞没立刻答话,只冲着车夫挥挥手,那车夫悠然走远。
转头还不及回答莫日晞,身旁就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女子笑声,紧接着便见着两个粉衣女子从芦苇丛中一前一后追着跑过来。
看那两个女子年纪不过二八,桃面夭夭,前面一人手里捧了一大从芦苇,见到杨南丞二人微微惊讶地停了脚步,将二人打量了一番却被后面的女子追上来,两个女子咯咯笑着打闹在一起。
莫日晞听闻着两个女子咯咯作笑心中烦躁,可惜重伤在身无法发作,背着他的杨南丞倒是退后了一步,点头道:“敢问两位小姐姐,前面可是贵庄白鹤山庄?贵庄林夫人可在?”
白鹤山庄?!“宁入鬼门不入庄门”的白鹤山庄?!莫日晞一惊。
两个女子听着杨南丞说话才停下打闹,一左一右又将杨南丞细细看了一回,互相对视了一下。
杨南丞还不及报家门,两位女子却咯咯笑着又一前一后追进了芦苇丛。
听着两位女子声音远去,杨南丞微微皱眉,这方圆几里没有人烟,这两个女子的打扮怕就是这白鹤山庄的侍女,两个侍女都透着几分古怪,怕是这次求医前途多难。心中刚如此一想,却怕背上莫日晞担心,只手轻轻拍拍交错在自己胸前的莫日晞的双手:“没事,别担心。”
“何必带我来这里,我不想你受委屈……”莫日晞心疼着男人。
杨南丞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四周。
时值四月,芦苇抽穗飞絮满天,不远处湖光斑斓,飞鱼鳞波,遥看更有“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的白鹤翩翩起舞;鹤群之中,青瓦白墙的高楼大宅院依山傍水,一看就知道是一户大人家,朱漆大门之上牌匾上书:“白鹤山庄”;只是这大宅院四周别无人烟,尽是荒滩,远远看去倒有几分落寞。
江湖中有一句话,“银针玉指展白鹤,千手通玄林红菱”,其所云就是“白鹤山庄”的主人家,江湖人称“银针鬼手林夫人”的林红菱。
这位林夫人当年年轻之时金针走穴技惊天下,非但医术高明,更是生得花容月貌,求亲者络绎不绝。这林家原本是江湖有名的黄岐世家大户名门,这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林大小姐,从来孤芳自赏,无奈其父将他许配了一位不懂功夫的夫家,在江湖中也渐渐少闻其名未免郁郁;如今年已花甲隐居故乡,在江湖中也是出了名的古怪脾气。若非万不得已鲜有人前来求教,因此也才有了“宁入鬼门不入庄门”的传闻。
杨南丞自然也听过这位夫人的脾气和山庄的传闻,可是莫日晞的伤势实非平常大夫可以医治,又不敢耽误太久时日只怕到时候回天乏力,只得带着莫日晞连日赶到了太湖以南的白鹤山庄。
莫日晞抬头也见着了那朱漆大门上牌匾不假,自己的伤势他自己也是清楚,杨南丞的温柔他更明白,眼里有几分刺痛,轻声呢喃着:“我只担心那老太婆为难你,我宁愿就这样,只要……”
杨南丞轻轻摇摇头,心中虽然无底,可莫日晞的伤势如今他也别无他法。
“武当杨南丞求见林夫人!”
轻轻扣了冰冷的门环。
好一会儿才有个干瘦面孔从门缝中探出,上下打量了杨南丞和莫日晞两人。
杨南丞看不清楚面貌只能瞧出是位女子,退开了一步,颔首道:“这位姑娘,有劳相传,武当杨南丞求见贵庄主人林夫人,有急事相求!有劳有劳!”
那女子也不答话,多看了杨南丞一眼,吱呀地将庄门一关,脚步声便远去了。
杨南丞又等了片刻,才听到又一阵脚步声过来,这庄门才打开来,跃然眼中的是一面青色照壁,上面是一副仕女图,笙歌曼舞,惟妙惟肖。那开门的人也不言声半句,开了庄门迎进人来关了庄门就径直走开了。
“哎……”杨南丞追了两步,却不敢随便深入,只能作罢。对方也完全不搭理他,很快就消失在花廊尽头。
“……”杨南丞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转过了照壁进到了内院。
这内院布置倒是一般,四方天井两边花廊,正面一间花厅,里面几位年轻女子埋头在各自的绣床上纤指翻飞,并没有人抬头招呼他们两人。
看几人打扮各异却都是丝绸锦衣,不似平常绣娘。
杨南丞担心莫日晞的伤势,也不顾及唐突,漫声道:“武当杨南丞求见林夫人!愚弟重伤在身九死一生,但求林夫人赐见施诊!”
漫漫之声在这绣楼中余音回荡,可那边几位绣娘却似乎充耳不闻,依然埋头飞针。
杨南丞心中犯嘀咕,再看了看面前几个女子,不似有能做主张之人,见着花廊也无人看守,迈步过去,心想要先见着主人家再好说话。
才走到左边花廊小门,右边却觉细微风声,杨南丞斜眼一睨,方才几个绣娘依然埋首不语,却都从各自右手飞针击向二人。
“啧!”杨南丞眉头一皱,运气掌中掌风上扬,将飞来的七八飞针扇开,他的人却是背着莫日晞快步往花廊中走去。
那边几个绣娘见他一招拂针依然原地不动,手中却是双手仿若飞拨琴弦,七八张绣床都分别向着二人这边丝线飞针出招。
杨南丞无意伤人更不想耽误时间,看对方倒有些小看人的意思,连头也不曾转过。只见着他信步沿着花廊往内堂去,只听得右面丝线风声作响化作铿铿声,那数十金针沿着他的行经路线纷纷被内力散力洒落花廊。
不过待二人穿过花廊,面前却依然是一处绣楼,倒是比方才外面的绣楼精致典雅许多。紫檀雕花龙盘龙玉柱,珠帘纱幔流苏飞扬,院中几树茶花灿笑红日,更有幽幽清香伴着若有似无的丝竹,让人赏心悦目。再看这绣楼之上竖立着的巨大绣床中一副屏风不曾绣完,那屏风之上牡丹吐蕊芙蓉飘香,一只金色凤凰傲立于一轮圆月当中。屏风左下一位女子穿着绣金色芙蓉的红色丝衣背对着二人,云鬓微润金凤轻摇,十指纤纤缓缓飞针。那女子本是背对着二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二人的气息,微微转向了这边,却并不言语,又继续绣着那凤凰的羽翼。
杨南丞见着那女子的背影看来也不过二十出头,不似林夫人的年纪,却也不敢太唐突直接再闯。
见着身边有张软藤躺椅,杨南丞轻轻将莫日晞扶坐下来,才拱手开口:“贫道武当杨南丞,斗胆求见贵庄庄主林夫人!这位姑娘,有劳代为引见!”
对面依然没有动作,这回莫日晞倒是来气了,他身子虚弱几乎声不成句,这回却是尽力发了声音:“白鹤山庄上上下下都是哑巴,改名叫哑巴山庄好了!”
杨南丞闻言忙回头阻止他,面前却是风声起,一根长针应声而至直指莫日晞眉心!
说时迟那时快,杨南丞闻声就已出手,左手二指一夹一拨,长针应声落地。
本来就是有求于人自然是吃人嘴软,杨南丞心中明白但见对方丝毫不讲礼数不免怫然,微微瞪了对面一眼。就在此时,从左右两边绣楼之上跃下四位少女左右各两个,虽然面相可爱,手中却都是两根寸长长针引线以迅雷之势刺向面前的莫日晞。
杨南丞双目一瞠,单手搂了莫日晞在自己怀里再轻轻往上一跃,可未料到那四位女子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互相对掌卸力,仿佛跗骨之蛆贴身追了上来!手中八根长针也似乎长了眼睛般,盯住莫日晞不放。杨南丞心中有所顾忌,怕自己本来就是来求医此刻若是伤人更是理亏,到时候想要给莫日晞治伤更是天方夜谭,手中自然也就慢了几拍。刚踢开左边两个女子手腕,却只听得嗖嗖破布之声,四根长针穿过莫日晞的衣衫,又分别左右飞走,两位女子落地猛力一拉,竟然将莫日晞架起在半空!杨南丞一急去抓那两根长针牵引的丝线,竟然十分柔韧不能扯断!
正在惊讶,刚才被杨南丞打退的两位女子又穿针引线从两边又分别飞来几根长针,杨南丞本要运掌相接,却被莫日晞轻轻一推。
“莫日晞!”杨南丞退后两步落地,抬头看莫日晞就已经被五颜六色的丝线“穿”得严严实实悬在半空!活像一只蚕茧!
“莫日晞!”杨南丞飞身而上,一探莫日晞的鼻息,还好,这丝线只是穿过他的衣衫覆盖缠绕在他的脸庞上,并没有伤到他。
“好哥哥……”莫日晞从丝线缝中见着男人如此紧张自己,也忘记了生死情动万分。
杨南丞看舞妖确实无恙,才看了看这些丝线,虽然从左右而出,可顺着丝线看来都是连接在当中的绣楼里,果然是这个红衣女子在作怪。
看来想要救下莫日晞,就不得不先……
杨南丞这边还在作想,却听得身后女子总算开了口:“这伶牙俐齿,看来不但要绣件红衣裳,还的好好地将他那张嘴脸绣起来呢。”
杨南丞闻言就黑了脸,捏了捏拳头,才飞身落地,看方才四位女子也没有继续为难二人,只是乖乖立在那红衣女子身边。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