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四七回.九死一生遇故知 前因后果解疑惑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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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城外出发。
    凌雪安被人拷了手镣,总觉着别扭,见着旁人望向这边,他公子哥面皮薄,打不过逃不了激将不成撒泼没用,只能加了脚步靠近前面的倪越,小声开口:“喂,你给我解开好么,这……”
    凌雪安就靠在倪越耳后说话,叫他有些不适,让开了一步,想了想。
    凌雪安这会儿也知道没别的办法,看这倪越也是吃软不吃硬的,干脆就拉下面子,低头嘟嘴,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我这样子多难看啊……”
    倪越看他不住地看着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倒也明白他所说,嘴角微微上扬,想了想,解开了一只手镣,另外一只手镣却不解开,只伸手拉过凌雪安站在自己身边,这样一来,既防止凌雪安逃跑,又不叫外人看出来凌雪安是被他拷住了。
    凌雪安虽然还有几分不满,可总算这个死性子的汉子听了他一回,再不多提要求。
    钟信躲藏的道观在城外七八里,出城走了半个时辰不到,凌少爷就受不了了。
    这倪越本来就是沉默少言的主,这会儿一来和凌雪安本来就不熟,何况他还是一个嫌犯,自然更是没话说。
    凌雪安若是一个人出门在外就罢了,可自己身边明明有个人儿,却一个气都不吭,他哪里能忍得住。
    嘴里嘟囔了一会儿,总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和倪越不过才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可却半点没有生分的意思:“哎,钟二哥他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江南宝地不待着来这穷乡僻壤干什么么?你们六扇门的又找人家做啥?他可不是什么歹人,他是中原镖局的少当家,中原镖局你知道的吧,你们六扇门的人也该知道的吧?我们家和他们家有许多生意往来。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倪越方才感觉身边人儿支吾做声,便也知道这个凌雪安绝对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会儿听了他噼里啪啦一通问话,倒是起了个玩心,语气却与平常无异,冷淡开口:“阁下不是认识中原镖局么?何以不知道缘故。”
    凌雪安被反问得一愣,其实他之前倒是听到关于中原镖局确实有什么传闻,可是那会儿他只顾着去数落杨南丞的不是,哪里听得明白,只隐约记得是发生火灾还是什么,这也不算什么不平常的事啊。
    倪越见他不做声,心里偷偷笑了一回。
    凌雪安倒没有注意倪越的神情,只是在心里犯嘀咕,却又要强地哼了一句:“就算是认识的,不知道人家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什么啊!多正常!江湖传闻那么多,难道还都知道啊?那你又全都知道了?那你是六扇门的人,该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可知道丐帮的马丢了的事?你又听过华山派有媳妇偷人的传闻了?”
    这丐帮哪里来什么马可以丢?华山派门规森严怎么会有这种不堪之事?倪越闻言眉头皱了一回,猜到这凌雪安不过胡搅蛮缠,可偏偏这混话也说得在理,他倒是不恼,只轻轻笑着摇摇头。
    凌雪安这回可是见着他没反驳自己,便也得意上了,用手肘戳了倪越一下:“说啊,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中原镖局是发了点事,可到底怎么了?刚才他脸色也不太对,见着我就跑,见着你也跑,肯定有什么事。”
    倪越看了看他,并不急于搭话,想了想,才张嘴又始终觉得不妥,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凌雪安愣了一下,见着倪越的神情变化,心中就来气,可偏偏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你干嘛啊……跟个大姑娘似的……”
    旁的事便是罢了,这一句倒是叫倪越不悦,脸色怫然,轻轻晲了凌雪安一眼:“休得胡言。”
    凌雪安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了这句更觉有趣,扶了倪越的肩头哈哈大笑。倪越也是性子上来了,若有似无的冷哼了一声,还让开了身子,叫凌雪安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看着这个公子哥笑得都失态了,倪越也不理会,只是继续往前走,转过的脸上却也有些忍俊不禁。
    笑罢了,凌雪安倒是安分了一会儿,可始终是忍不住的,才又几十步路,他又腆着脸靠近倪越:
    “喂,说说啊,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没听说,不对,虽然知道中原镖局是出了点事,但是还真不知道详细,他刚才见了我一副见鬼似的样子,我还被吓着了呢。”
    “……”倪越没搭腔。
    凌雪安讨了没趣也没恼,继续嘀咕:“不过我看他见着你也怕着,可还真是这钟老二犯了什么不该犯的事儿么?我可是还想叫我妹子过他钟家门呢……”
    听着凌雪安嘟囔,倪越想了想,也见着四下无人,才缓缓开口:“他家中遭遇惨事,变故之际自然心绪不安,哪里能轻易偏信他人是好是歹。”
    我能有什么歹心!
    凌雪安本来要嚷嚷这一句,可是他知道倪越这种人不像是信口开河之辈,这几句话虽然简短,可是听他言语,果然是中原镖局出了什么大事么?
    猜着凌雪安会叫嚷,可他偏偏没有,倪越有些奇怪,转头去看凌雪安竟然皱眉想着什么,倒是出他意外。
    两人又走了一段,总算见到了一处破道观,看似本是一座三清观,不过远离城镇,已经荒废了许久。
    从破道观暗处出来一人,看似官差打扮,见着倪越过来拱手作礼,见着凌雪安倒是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低下头去。
    倪越也没多言语,只问了一句:“人可在?”
    那人点了点头,倪越便挥手叫他退下了。
    看来这人是倪越埋在这里的探子。
    凌雪安心里想。
    倪越和凌雪安走到破庙之外,凌雪安想要开口叫人,却被倪越阻止,他稍作想,才敲了敲那破道观山门,声音不大不小:
    “在下六扇门捕头倪越,有六扇门腰牌为证,奉恩师之命调查中原镖局一案,另一位是凌家古玩店的凌雪安凌公子,中原镖局钟信钟公子可开门一见?”
    听倪越在山门外一番话,倒是叫凌雪安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黑皮莽夫倒是说话头头是道,果然是六扇门的名捕头呢。
    两人得进山庙门,总算见到了惊恐不安的钟信。钟信才将二人迎进去,慌忙将山门一关,又紧张兮兮地进来,畏畏缩缩地站在黑影里,将来人打量了一番,还将倪越递过的腰牌仔仔细细看了一回,可眼中始终一片惊恐。
    “钟二少,到底……”
    凌雪安才开口就被倪越阻止——悄悄拽了一下他手中的手镣,凌雪安瞪了他一眼,始终也没发作,看钟信这模样,倒是真不该逼着他说话。
    三人沉默相对了好一阵,那钟信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倪越才简单一说来意。
    听了倪越简短几句话,凌雪安也才知道,原来中原镖局的火灾是真,而且还因为这一场火灾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连同钟家其他人和几位镖师都惨死火灾之中。这火灾灭门案子本来就不简单,倪越查案时又发现其中可能与中原镖局最近走的一趟镖有关,而这中原镖局几月前的这趟镖就是由中原镖局的少镖主钟信押送的。这镖物本是沿着淮南道,中途被劫,倪越一路寻找踪迹却是跟来了宣州。
    那钟信听闻自己全家都丧命火场,心痛不已,一时情绪失控哭得昏天暗地,凌雪安不忍赶忙上去安慰,好言相劝好一会儿才总算叫钟信心情稍作平复。
    倪越知道钟信失亲之痛难以言表,也并不急于追问,只在一旁等着。
    待得钟信总算坐将下来,倪越才将来寻找他的来意一说。
    钟信看了看凌雪安,这会儿也总算是认出人来一般,拉着凌雪安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其实不瞒凌少和这位,倪捕头,几月之前我中原镖局被劫镖,我可谓是上天垂帘,苟且偷生……”
    原来,几月前,中原镖局接到了一趟镖。这送镖来的人并不陌生,就是经常在中原镖局押镖的归雁楼的师兄齐九龄和其结拜兄弟,凌刀门的王江河。这镖局押镖本来平常,钟信与手下十数人也是齐装按时出发。中原镖局虽然不大,但在江湖也颇有名望,这被劫镖的事情很少发生,可偏偏却是叫他钟信遇上。
    “那日,下着小雨,我与诸位镖师想要寻个躲雨处,因为这押送的东西怕水,我们就急急离开了官道想寻个人家屋檐避雨。谁料到就说话的功夫,这镖队前后来了各两匹马,上面四人都头戴斗笠,三人穿黑一人穿白。那白衣人说话倒是客气,只说是他家主子要看我们镖箱里头的东西,只叫我们给他面子,将东西留下,他就好给主子交待了。”
    听到这里,凌雪安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怎么就觉得这人听来眼熟耳熟呢?
    钟信继续说:“镖队里有个镖师路上病了,那时候正好给他备了轿子,我也正好在轿子里躲雨,见着来人觉得不善,就叫镖师警戒了。可谁知道,那人说话毕了见我们不动作,就自己飞身过来要翻镖箱。”
    这镖局走镖,走得就是信誉二字,怎么能叫旁人随便动押镖的东西?镖队自然也就出手阻止,可却从前后和中间都分别跳出七八人,这几人功夫了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竟然就在短短时间内将镖队的人杀得干干净净!那钟信却是因为在轿子中,刚出轿子就身中数刀倒回轿子里,被那生病的镖师强拉着藏在轿子后面的空隙才得苟活。
    “可除了我……”钟信说到这里,已声泪俱下。
    倪越点了点头,凌雪安面色也戚戚然轻轻拍了拍钟信的手背。
    钟信哭了一会儿,总算又稍微缓和了神色。
    倪越才低声开口问了:“那镖物?”
    钟信听了这问话似乎有些不悦,凌雪安却开了口:“钟二哥,你别难过,这位倪捕头也是想要帮你破案,这才问得清清楚楚,你可别多想,照直说便是。”说着看了倪越一眼,“六扇门的捕头也不都是口若悬河的,这种说话说半截的也多得是,你可别往心里去。”
    倪越听了看了凌雪安一眼,却也不禁心里嘀咕,这算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凌雪安却是不理会他,心里偷笑了一把,拍拍钟信的背。
    钟信听凌雪安说话在理,低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镖局的规矩自然不能随便看客人的东西的。所以之前我也并不知道押送的是什么,只是几个搬箱子的镖师倒是私下提过这一次押送的东西轻得很。直到那几人杀人以后,去翻箱子。”
    说到这里,钟信停了停,闭了闭眼:“那时候我也只剩一口气,想要冲出去拼命可却没有力气,只能躲在轿子后面,从缝隙里看到那几人围到镖箱旁边,那个白衣人掀开箱子翻找,却原来,那箱子里的镖物是一堆书卷。”
    “字画?”凌雪安插了一句嘴。
    钟信点了点头:“那白衣人将多数字画都随意一丢,最后拾起一本卷册往怀里一揣,看到这里我才知道,我镖队十数人竟然就是为了一册书卷命丧他乡。”
    凌雪安听完心中不禁也感不值,转头看倪越却是八方不动,面色不改。
    “后来呢?”
    “后来,我见着他们想要点火将剩下的东西和尸首一并烧掉,想要逃也没力气,就昏死过去。谁知道我大难不死,后来被旁边村夫所救,养伤两月。为了追查被劫的镖物,我又回到淮南道上被劫镖的地方,沿路寻找线索,总算在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可是也没有更多线索,”钟信叹了口气,“而中途听闻,听闻我镖局又出事,我不知真假只是心中害怕,可又想要找仇家报仇,又怕才仇家知道我还活着,又想寻回我镖局失物维护我镖局声誉……”
    “难怪你见了我也怕我要害你。”凌雪安小声道。
    那钟信听了倒是歉意的苦笑:“凌少见怪了,我这也是九死一生,哪里还能分得好坏,一时得罪,还……”
    “哎,别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不该悄悄跟着你,害你起疑。”凌雪安打断了他。
    钟信勉强笑笑,看了看倪越:“不知道,倪捕快可有什么线索,到底是谁害我中原镖局?害我全家?”
    倪越看看二人,想了想才将自己所调查的线索和顾非之前在杭州调查到的线索,与二人一说。
    “什么?押镖的齐九龄死了,王江河失踪?”钟信大吃一惊。
    倪越点了点头,看了看皱眉的凌雪安,说:“此事牵连甚广并非只有中原镖局一家,据我推测,这件事怕不是单纯的劫镖。不过现下阁下是唯一的幸存者,怕如阁下所担忧,对方可能会为了保住秘密还要加害与你。故而确保钟公子的安全将是最为紧要之事。”仿佛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叫倪越有些不适,停了停才又继续说:“钟公子现在可有别的去处?”
    钟信还在回想刚才倪越所说之事心中悲凉,被这样一提,才又回神,苦笑了一句:“我钟信这是报仇无门,举目无亲啊……”
    倪越正要开口,凌雪安却先接茬:“钟二哥说什么见外话,虽然钟伯伯他们不在了,可不是还有我和我妹子么,将来你二人结亲,咱们不就是一家人?”
    人说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凌雪安脱口而出这一句,无非是雪中送炭之情,一饭千金之恩!
    钟信闻言又落泪,倪越不禁也吃惊不小,心中却生出几分佩服。
    凌雪安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是真心相待,自然比不觉得何处不自在,见着钟信又哭,他倒是觉得心疼友人,忙又上前安慰。
    钟信回手拉了他的手捏了捏,住了哭,却似哭似笑:“钟某家道中落还能有凌少这样肝胆相照贫贱不移的朋友,死而无憾了。”
    凌雪安却是被他说的一愣,连连摆手。
    那钟信也是性情中人,知道凌雪安真心相待,可是他现在孤家寡人不说,更是身无分文,怎么能够耽误凌家小姐的大事?想到这里,不禁脸又苦楚,道:“只是凌兄的心意,我至死不忘,但我钟家已经如此,我又何以高攀凌家,害苦雪巧、害苦凌三小姐,凌兄不必再说。”
    凌雪安听明白了,忙又开口:“你这话说的,哪里高攀了,我妹妹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丫头,我回去就、就叫爹打他!”
    这话倒是将钟信逗乐了,连连摇头,才忙转身去擦了眼泪鼻涕。
    凌雪安还要言说,倪越却是趁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这会儿钟信正是伤怀之时,此事以后再提也罢,莫要让他太难堪。”
    凌雪安听懂了道理,可被倪越提点,他却又有些不悦,哼了倪越一句,也不再赘言。
    那钟信擦好了脸转过身来,看了看倪越。
    倪越倒是好好地接过了话头:“钟公子现在是案件的重要证人,为了阁下的安全,不如请公子在水落石出前到我六扇门统领府小住,以策周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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