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  第一回.云遮福地飘箫绿 笑饮无所慕春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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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当之名取自“非真武不足当之”,在江湖中与嵩山少林被同尊为武林之首,百年来威名远扬。
    武当教位于武当山,是谓之“五里一庵十里宫,丹墙翠瓦望玲珑,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的仙山琼阁。
    武当山,又名太和山,古有“太岳”、“玄岳”之称。西界堵河,东界南河,北界汉江,南界马南河,景色秀丽,群山巍峨雄壮,更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
    紫霄岩,是武当山展旗峰东南一块巨大的岩石,四平八稳探出悬崖而去,大有升天之意。相传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得道飞升之“圣境”就在武当山的紫霄岩。而这里也是武当掌门的清修之所。
    岩边拾阶而下,拐过一处小山崖有一座小凉亭,泛白的木头梁柱,顶上搭着厚实的茅草和树皮。无薄栌节之华,不修椽,不剪茨,以白云为藩离,借碧山为屏障,木头牌匾上歪歪斜斜涂写了三个依稀可辨认的字:无所居。
    此刻,凉亭里见着一位青衣道袍的清秀青年,看他年纪不过二十,一袭长发微微束起,细眉微挑,一双狭长凤眼似看破红尘般不带一丝凡烟,盘坐在亭中,腿上放着一古木朱尾琴。原本只是双眼淡漠望向凉亭外的万丈深渊,咻地,细长手指悠然一展,轻拨琴弦,薄唇轻启,清亮悦耳之音响彻幽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
    清秀青年身边,斜躺了一个年轻男子,一样的青衣道袍却是随意敞开露出结实的心口,头发也随意散开叫那山风肆意吹着,看那眉眼倒是几分俊俏却偏偏留着拉杂胡子略显得邋遢,此刻男子微微带笑眯眼听着身边人的清唱,翘在自己膝盖上的脚也随着唱词轻轻摇晃着,好一副惬意之极的样子。
    忽然,眼见着凉亭之下的青石台阶上,又一个小个子少年登登而上,看他身材细幼,身着黄褐色的道袍,双手负在身后,还挽了一个小竹篮。人说武当功夫一流,轻功也是出神入化,这青石台阶且高且陡仿佛指天直立,看着小小道士轻松而上,面上还挂着笑容,可见传闻不假。
    黄袍小道士刚落脚在凉亭里,琴声便住了,斜躺着的胡渣男人缓缓睁开了眼,见着来人却又笑着眯了眼去。
    男人还没开口说话,黄袍小道士却先咦了一声,才笑着对那弹琴的清秀青年道:“余师哥,这有人不懂音律却要假装斯文人,你这不是对牛弹琴么?”说完却是自顾自笑着,将手中竹篮放下;看那竹篮青绿相间,里面却是装着十余只红艳艳的荔枝。
    弹琴的余天尧听了这话嘴角含笑不语,身边被数落的男人却也是不恼,反而笑着起身伸手要去捏那黄袍小道士圆扑扑的脸颊:“小白,山下可好玩?”
    啪地将男人的手拍开,白宵笑了瞪他一眼:“才不是去玩呢!看我忙了那么久回来还给你带果子,你却说我去玩,好叫我这好心白费了,哼!”
    男人赔笑着将他拉着坐下来:“是是是,小白对他师叔最最好了,来来坐下坐下,叫师叔给你剥荔枝吃!”说着右手两指在竹篮边缘一点,一粒硕大的红果就弹起被他接在手心间。
    “你呀!”白宵笑着睨他一眼,不过却也乖乖坐下来,转头看余天尧若有似无拨弄琴弦,才又开口说话,
    “不过今天下山去却听到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哦,说来听听,”男人接了话茬,可却只是低头专心剥着荔枝,看那白皙果肉诱人无比,透着些许桂花香气,男人笑着将果子递给了身边的余天尧。
    余天尧不曾接,男人却不依,余天尧也只能轻叹气接过去,入口一阵清香,男人再递手他却只是摇头。
    “嗯?小白继续说啊,”男人将剥好的果子又递给白宵。
    白宵似是有些吃味,接过果子小嘴撇了撇,才继续道:“我们吃茶的时候听说啊,江湖上有人失踪了,而且不是别人,而是……师叔你猜是谁?”
    男人一顿,将果壳轻轻抛进万丈深渊:“不知道。”
    白宵睨他一眼,也继续道:“失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武林盟主!”
    “黄盟主?”余天尧停下手,一双细长眉眼微微一皱,却又缓缓转开眼去看了身边男人一眼。
    “对啊!”白宵自己也取了果子剥着吃,“人家说,现在江湖要起什么大事了,连盟主都失踪了!听说还有其他的门派也有人失踪呢!你说可怕不可怕!”
    这边不曾接话,从紫霄岩那边却下来两人,一样是一身青衣道袍打扮,经过凉亭里看到三人也不招呼,反而投来些许鄙夷的目光。
    凉亭里的胡渣男人倒是先起身招呼:“刘师侄,杨师侄,给师傅送饭辛苦了。”
    余白二人也跟着招呼。
    对面二人对视了一眼,并不答话,只无视三人继续下山而去。
    “……什么玩意么,真是厚脸皮的东西,丢咱武当的脸……”远远地,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的声音却是很清晰地传了回来,“成天跟着瞎混……”
    似乎并没有听见什么不妥当的话,男人笑了笑,转身却见着小师侄那早已经气的七窍生烟的脸。
    “呵呵,怎么啦,小白?”
    “师叔!你!”白宵忿忿地往凉亭一坐,“你老是这样!所以他们才老欺负你!而且明明你就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在大师兄还有二师兄和掌门师叔面前要……要那么窝囊么!”
    男人看着不忿的师弟却只是笑笑不说话。
    “你还笑!你就是这样!他们都不尊重你就算了,你还任由他们这样对你,你……”白宵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冲到了男人面前,“师叔你明明……”
    “小白,”男人笑着打断了气得肩头颤抖的少年,“师叔这头发可好看?”
    白宵细眼一看,却是见到对面的人手里拿了个姑娘家的花簪子往他那本来就没有好好梳理过的头发上别。
    “你啊!”看着明明胡子拉杂的男人,一面披散着一头长发,一面潇洒地敞开道袍,却还跟个姑娘一样往头上别簪子,哭笑不得地抓过男人的大手,“老是不正经的,跟你说什么都吊儿郎当的!这又是哪里弄来的东西,这是咱武当的人能用的么?叫掌门师叔见了又要说你了!还有你这头发,自己稍微收拾一下么,……”
    任由白皙的手为自己梳理着头发,耳边全是那抱怨的话,男人手里捏着前曰从某处得来的簪子轻轻地笑着。
    三人又吃果子闲话了一会儿,白宵才提了空竹篮下山去。
    凉亭里,琴声又断续而起,余天尧回忆着白宵的话,转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假寐的男人,细眉微微锁着,那双丹凤眼中眼神流转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瞬刻不见,转过脸来才缓缓开了口:“你可要下山去?”
    男人眼不睁头不抬,却也没有惊讶他会开口问,只淡淡答了:“我杨南丞不过小小武当道士,天下大事哪里轮到我来管?”
    余天尧看着他,似笑非笑,有意无意拨弄着琴弦。他二人相交多年,他又怎么能不明白这男人的心思?虽然口中说着不管他事,方才听闻盟主失踪眉头便没有再展开。
    “天尧,”
    身边的男人忽然又开口,余天尧转头看向他。
    “我便是那牛也好,你快弹琴与我听呗。”
    男人说得坦然,却叫余天尧忍俊不禁,低低笑了一回,才又转复敛了笑容轻拨琴弦,漫声唱来: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武当掌门张三丰,江湖人都尊称一句“张真人”,在武林之中地位崇高,其门下武当门人在江湖人眼里也个个都是侠骨柔肠的大侠客。武当二代弟子一共有九人,其中三人是张真人的亲传徒弟,早年跟随张真人走南闯北行侠仗义。张真人本人其实是大器晚成之辈,锄强扶弱行侠半生,开山立派武当名扬天下。不过在其年过不惑之时,武功造诣可谓天下难有出其右者。到年暮垂老之际,修生养性悟道习武,其武功更是臻入化境,在江湖中的声望更是无人能敌。无论哪家提及张真人都三分敬意,武当的名声也因此而与天下第一门派“少林”并驾齐驱难分伯仲。
    武当二代弟子的其余人等武艺多传自张真人的三位亲徒,唯有一位排行第十的徒儿却是张真人晚年最为喜爱的亲徒,这人更成了真人的关门之徒。一老一少亲传亲教关爱备至,这个关门之徒便是杨南丞。
    真人八十高寿之年,三位亲徒相继去世,张真人悲伤至极,门中事务已经全部交由五弟子刘昌云处理。武当门人虽然修生养性,不过人吃五谷,难免有人心做他想,武当之内也有人传闻小师叔杨南丞其实才是张真人的衣钵继承人。
    杨南丞,二十有一。武当张真人的武功传闻当世无人出其右,而杨南丞年纪轻轻入武当门派晚,却是张真人的嫡传,同辈人中自然嫉恨的不少,好在他为人豁朗全然不在意这些事。
    虽说他确实看来是个不修边幅的懒散道士,不过其实为人也是心细如尘,只叫自己与师傅一个脾气,见了熟人倒是罢了,见到生人倒是不怕礼多,说话客气地能把人给噎死,倘要是他见得的欢喜欣赏的人,倒是少却了这些繁文缛节。虽说他是二代弟子,可众师侄们多和他年纪相仿,关系自然也好上许多,除了练武,闲来无事他便是喜欢与师侄闲话,与这师侄余天尧关系最是好,二人正是亲如骨肉兄弟,秤不离砣。
    白宵所提的事情,杨南丞其实之前也有听闻,说不上心倒也并非真是如此,他也本来是个侠义心肠难免有所牵挂。不过那日在“无所居”弹琴闲话,到了第二天,余天尧竟然也从武当山上失了踪迹,一起失踪的还有杨南丞的六师兄张松溪。
    需知武当山历来门规甚严,且坐山倚势,位处险要,若是要上山下山定然是要叫山下巡逻的师侄门见着的,若出山门也定然是要叫人瞧见,若是掳人而去,不可能丝毫无人觉察。而且但不说余天尧的功夫不算太长,但他四师兄张松溪也是颇得真传,江湖上能胜之人也不在多数,这般离奇之事发生在武当,何况还有盟主失踪这一茬在前,这叫杨南丞何不心急如焚!
    师兄张松溪身有残疾为人冷淡刻薄可与杨南丞关系颇好,而余天尧与杨南丞虽然是师叔侄却是亲如兄弟可谓形影不离,两人失踪叫杨南丞心中担忧焦急。不过身为小师叔他也不可自乱了阵脚,废寝忘食地与师侄们一起将武当山上数十大殿茅屋和武当山下方圆百里寻了个遍,可竟然一点线索都没有!杨南丞真是愁得胡子也更糟乱了许多。
    “南丞师弟,”
    “是,掌门师兄。”
    方才杨南丞又到山下一寻依然无所收获,脸上也是愁云不散眉锁如麻,这会儿正在大厅里听代掌门他的师兄刘昌云的吩咐。堂下弟子也都一一并立,堂上刘昌云也是脸色不佳,左右手分别站着他的儿子刘俊延和大徒弟杨靖。
    “张师弟和天尧师侄的事情,我已经禀明师傅,师傅也是担忧不已,不过也言说他二人吉人天相,我们须要尽全力寻到他们的下落。”刘昌云看了看杨南丞,眉头却依然解不开,“这件事情怕是和现在江湖中传闻各家门派的失踪案件有所牵扯,若真如此,怕是并非我武当一门之事,须得与各大门派掌门稍作商议。今曰你下山去,一来你在众人中江湖阅历最是高,张师弟和天尧的事你需好好探查,记住暂莫声张,若叫外人知道我武当有人离奇失踪,迄不成了武林笑话!”
    “南丞知道。”
    “然后,你到少室山和峨眉山走一趟,与为兄的送去这书信,邀方丈和师太共商大事,”
    “掌门!”刘昌云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刘俊延就立刻站了出来,“如此重任,还是交给徒儿去办吧!”
    刘昌云瞪了一眼心急的儿子:“俊延,为师自有安排。”
    “……是,掌门。”
    “素曰,念你还懂礼节,这次去了,莫要给武当丢脸,好了,你退下吧。”
    “是掌门师兄,南丞谨尊掌门师兄之令。”
    “其余弟子,最近要紧看门户,加紧巡逻,莫要再出岔子,叫师傅担忧!”
    “爹!”众弟子退去,刘俊延就按捺不住,忿忿然道,“为什么要叫那家伙去?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派那个家伙去?应该我……”
    “行了,爹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言。况且他毕竟是你师叔,人前注意点,莫叫人笑话我们武当没礼数。”
    “是的,爹。”
    “你与你师兄到后厅来,我有话与你们说……”
    “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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