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隔阂渐生 姐妹反目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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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细竹突然出现在门口,脸上的惊喜一览无余……
    玉言愣一下,细竹便又哭又笑地抱住她了:“公主你回来了?公主你终于回来了?……你不会再走了吧……”她控制不住眼泪,又觉失态,不好意思地忙用衣袖去擦……
    玉言用手中的绢帕帮她拭去,又看一旁的容止,温柔道:“不会再走了……细竹,是我不好……这几年苦了你了……”
    容止刚刚才被细竹那一番眼泪弄得又欷歔又感慨百感交集,此时看到玉言的那点小心思,心中好笑,又不便显出来……不由笑一下快步退出去……让两个女人去说说知心话吧。
    玉言拉着细竹在桌案边坐下。
    细竹道:“我是去了扬州。置办那里的家。容公子他在每个地方都有一个这样的宅子,每个地方都留着一个下人看守。公主到了任何一个地方都有舒服的住所。公主能用到的,容公子他一件件都想到了。我时常劝他歇一歇,他却着了魔似地。其实细竹知道:只是因为公主有一天可能会回来的念想,才支撑他活到今天……公主,你知道吗?我怕皇上他为难你,我怕你不能再回来……我更怕连容公子都不再回来……那细竹以后找谁去呢?……”
    玉言抬起绢帕帮她擦去涌出的眼泪……心下恻然……
    细竹边接过帕子拭泪,边又絮絮道:“公主你这些年苦吗?你看容公子,他真是一夜愁白了头……你走后不久,南山上阿虎他们就突然不见……大家都不见了……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我知道下来就是我或者容公子……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我怕容公子他受到伤害,那些天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后来我那次去宫中,才知道是公主以死相挟,才救了我们。我才知道,原来公主也那样危险……”她迟疑一下,“在那之前,我还埋怨过公主……”
    玉言浅笑,长长叹口气。
    “离开公主回到山上,那个‘新公主’就到了……后来公子他做事,我们都避开那个人。毕竟她是……”细竹顿一下,指头向上指一指,眉间显出细细的纹路,“每天忧思伤身,公子就是从那时白了头发的。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每天都像是噩梦……”
    她长长吸口气,顿一下,重重地弯了嘴角道:“现在好了……我们逃来逃去,也胜过那些生不如死、看不见希望的日子……现在重要的是把公主你和容公子的身体养好……我还可以伺候公主和容公子直到百年……”
    玉言笑,嗔道:“你呀……那时……我告诉过你的……你没有照做吗?你不喜欢他吗?”
    细竹突然间有点失态,笨拙得有点手足无措:“不是的……”她眼泪突然下来,“容公子他是公主的……他心里只有公主一个人……细竹怎么会……”
    玉言突然觉得心酸:“傻瓜……”自己突然也哽住了。
    “你这样待他,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反倒是我……是我不该回来的……”
    细竹双膝跪地,抱住她的腿:“公主你不可以这样想……容公子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心中还存留那个公主会回来的念想……若是公主不在,容公子他不会独活啊……公主你这样想,叫细竹情何以堪,又置细竹于何地啊!”
    玉言的那一点小心思容止都一一看在眼里。
    既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趁了无人,扳过她的身子,正色道:“不会有他人,一个都不会有。我不会像玉儿……”见她拗了身子,又忙改口道:“不不,不是像玉儿……好了……这种无谓的闲气,又生来做什么?!”又不由心酸:“你倒说我,叫我如何说你呢?——玉儿,你想没想过我的心酸……要不要我一个一个给你数……你若肯顾我……我不会像今日这样伤心……”
    玉言羞惭,垂首不语……他也说不下去了……
    他抱紧她:“不要再怪我,好不好玉儿?好玉儿……我怎样都认了!!……你再要怪我,真是没有天理了……”
    “你没有动过心吗?”她终于还是轻轻问。
    “没有。”他干脆道。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完全没有呢,她那样维护他、爱他,为他去做所有她原本不需做的一切……当他瘫倒她怀中的时候、当他最脆弱无法坚持下去的时候、当她在宴席中起舞歌唱的时候……他想过为什么她不是她,为什么玉儿的苦全给了他,而他的苦又全压在另一个女人那脆弱的肩头。他为他的玉儿心神交瘁;而这个娇弱的女子,却亦为他耗尽心血……
    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他不是不想,只是无法……
    这一世的债,他如何还得清呢!
    这边,玉言静静坐着,风竹细细摇摆,玉言的心也随着竹叶间的风声摇摆:
    细细想来,不是不愧疚的,对于细竹。
    只是她明白,这些年,她和细竹之间——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和无话不谈。
    也许,在她(细竹)心里,怪她不该生性放诞,又招摇生事,令她的容公子倍尝艰辛。又怪她是水性杨花的女子,配不上他。
    又也许,是她多心了——细竹,她的细竹不会这样想。
    但是她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觉得她总是为容止说话。
    很多难言的苦,她也有。但是她仿佛只看到他的苦。
    是啊,容止的苦,她自己早已愧疚得永世都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这漫长的五年,他怎么过来的;她又是怎么过来的!
    虽说她常常深夜惊醒,无法面对自己,但是无可否认,对哥哥……她……
    她并无以死抗争。
    只是,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当然只能,也只会选择容止啊。
    哦不……不……当抉择的刹那,她几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哥哥的对自己……亦已无可指摘……他只是……人说人尽可夫、水性杨花——不,她不是的,她只是贪恋他们的怀抱、爱和臂膀。
    而且,这是她和他之间的事,不用她来不平。
    可是,细竹,细竹你是我从小的玩伴啊。我从未像对待下人那样对待你,我当你是亲姐妹,在我在的地方,你是半个主子,我都几乎要仰仗你的鼻息。
    可是如今,你心里在为容止不平。
    你不再真心维护我。
    是因为爱情吗?
    爱情?!
    她和她多年的姐妹情、主仆情,在她对他的爱面前,竟是那样不堪一击。
    在细竹心里,她再好,终究也比不上他。
    带了这样的心,再伺候身旁,就是她不在意,另一个人也会不自在、怨念渐生。
    日子久了,嫌隙将渐渐长成一棵难以撼动的大树……
    要么,成全了他和她。
    自己闲云野鹤,从此不再受世俗牵绊之苦。
    关山万里,或者再也不会相见吧。
    烟蓑雨笠卷单行,芒鞋破钵随缘化。
    再回首人生短促,就好像飞鸿落在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一样。
    只是想到容止,便心如刀割。
    那日风雪中他漫天飞扬的白发、被忧思怨愤熬成血色的眼睛、誓死相依的深情……不止震撼了所有的人,更摇撼了她的心。
    若说他不爱她,她死也不信。
    但是细竹呢,细竹在他心中,若有一丝的位置,她也难以容忍。
    宁肯舍弃。也定要全部。
    她爱他的心,终究比不上他的情深。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当年的荒唐被他撞破,他的眼中会有那样幽暗的伤痛。
    更何况,他是如何忍受了南霁云那么些年。
    她有点不寒而栗。
    麻木……不不,出离愤怒之后便是心死……
    于是他失望、绝望,倚借她的温暖和爱才得以复生。
    他能不在心里对她有那样一丝顾惜和爱怜吗!
    所以他越是静默,越是温柔,她却越是无法正视他,眼睫愈垂愈低……
    他拥她在怀,绢衣的清凉下,是她渐渐闪避、无法面对的心……
    他有时会抬眼望望窗外,梧叶渐渐稀疏,夜里风吹过有“呜呜”的声音,箜篌一般……
    夜里,他听到她梦中的抽泣,低低的呓语,嘴角噙着他的名字,身子却一直退避,直到蜷在墙角。
    容止看在眼里。
    她不再喊细竹来做事。
    也不再同他亲近。
    细竹也只是像以前那样伺候自己。
    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珍若生命,苦苦守候、九死一生才夺回的至爱,一个是隐忍负重、为了维护自己、为了小心呵护那渐生的情意,不惜与多年的姐妹反目的红颜知己和半个恩人。
    叫他如何抉择呢。
    愁白了少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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