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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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的政务却是更加清明。
    清嘉帝作为大周第四代皇孙,谋百姓福祉,创万世基业。治大国如烹小鲜,处政事若庖丁解牛。
    坐稳了皇帝位子的清嘉帝,俨然是一位万民敬仰、臣民爱戴、无可挑剔的皇帝。
    就连他那沉静自持、不怒自威的天子之仪,也早已成为大周闺阁女子倾慕的对象。
    只可惜这清嘉帝天生寡情、不通风月,多年来宫中只有一位沈妃、一位贞妃常侍左右。
    一个月前,宫中忽传喜讯:沈妃得了一个皇子。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清嘉帝大宴群臣,襁褓中的皇子被封元显侯。
    甘露殿中,一袭淡色青衫的女子倚在清嘉帝胸前,偏侧的发髻间,青色的步摇花枝颤颤:“我日怕夜怕,怕他是一个不健康的孩子;现在生下来无恙,为何给了沈妃?我才是他的母亲啊……”
    清嘉帝久久沉默,终于搂紧她单薄的肩头:“玉儿,我们怎么面对这个皇儿!他终究会知道一切,我们怎么面对他……玉儿,你一点一滴的痛,我都记在心里,我和你一样痛……”
    他解下身上披着的银狐斗篷,替她披在身上:“玉儿,你若是不愿,我就去把皇儿抱回来。”
    她泫然欲涕,却终究背转身去,望向四角的窗外……
    他望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
    “再说,”他顿一顿,“你以为你长年藏着麝香我不知道吗?你压根不想给朕留一个孩子……你要孩子做什么?”
    她怔忡地看他,神色惶惑。
    他冷笑:“去看看你那盒子暗藏的东西吧,早已被我换过。我以为你回心转意,不料竟有这等心思,果然是我李家的公主,敢犯下这杀头的罪,整个皇宫都没有你这样胆大妄为的女人。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哼!”话毕一甩衣袖走人。
    玉言又惊又气。
    心想,他在的时候从来没有漏出马脚,定是凤藻她们,不禁心中恼恨。
    她们是他的人,自然听命于他,平日的恭敬,不过是作出的样子,必须这样来完成主子的任务。
    平日里待她们不薄啊,看来主子的威严果然是大大胜过平日她待她们的感情。
    瞬间顿觉了无意趣。
    这全无情味的皇宫,若不是四围宫墙森严,她早已如鸟儿飞出牢笼。
    可叹自己从玉园一别后被软禁在此,便失去了自由。
    若是再失去哥哥的庇护,她更不知道如何在这倾轧诡谲的宫里生存下去。
    心中黯然。
    入夜时分,她已就寝。
    清嘉帝进到殿中,她听到锦瑟们替他宽衣,衣物悉窣。更觉心中发紧、嗓子眼发干。
    埋首衾被中只作不知。
    身上瞬间便热得发汗,她只是一动不动。
    头上衾被被掀开,她受不住刺眼的光亮,遮蔽双目。
    “你不是睡着了么?”他轻笑。
    将手中的烛火移近:“我看看哭了没?”
    玉言咬嘴,羞恼地避开脸。
    他将烛火放下,转身连同衾被拥着:“玉儿难过了没有?”
    他的怀中宽厚踏实。她感到心里的安定,不再有他离去时的惶然。不禁战栗自己瞬间的感触。
    胸中奔涌的负罪感几乎要淹没她。
    不知觉中半恼道:“我用麝香,只是习惯罢了,我怕……妇人生产……所以从来都是随身携带;并非有意对你。”
    他扳正她的身子,“那你不是有意讨厌哥哥,全无情意……所以才……?”
    他不再问。
    紧紧箍着她柔弱的身子,像要将她按进他的胸腔。
    怕她清高淡泊的性子在深宫吃亏,他想过让她摄六宫事。言语中隐约提到,她却并不热心。
    平日也只是一味缩在甘露殿中,宫里妃嫔那里,也是从来不去。
    宫中的女人们私下相传,那一向骄横傲慢不可一世的丽妃忽然对贞妃发难,皇帝震怒,丽妃旋即被赐死。
    奇怪的是这个新得宠的贞妃据说除了死去的丽妃,谁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在宫中任何公开场合露过面。
    这件事在宫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开始主事六宫事务的沈妃私下敲点:这位正得宠的贞妃性子沉静,但是宫中人等切勿怠慢,甘露殿附近走动也要多长点心,否则丽妃的下场大家也看到了。
    众妃嫔面面相觑。
    一下朝,清嘉帝朝服也不脱便直朝甘露殿中去。
    内侍们都习惯了,总有人在甘露殿伺候。
    批奏折也是在甘露殿边休息边看着。
    在甘露殿中的清嘉帝,和平日的清嘉帝颇为不同。
    他看上去不再是朝堂之上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倒像是一个住家的普通男人。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宫娥们在这里也才敢抬首端详下他,不再战战兢兢。
    贞妃总是静静的。他却喜欢拢她在怀里,逗她说话,千方百计找了她喜欢的东西逗她笑。
    只是那身份神秘的“贞妃”虽然温柔浅笑,却似从来不曾真正放开心怀。他逗她说话,她也甚少抬起头与他对视。
    于是殿中常常是更漏将残、阒寂无声……
    甘露殿中服侍主子们的宫女内侍,除了凤藻还有锦瑟两个皇上身边的“老人”,都是新挑来的。
    没有一个人之前知道这位“贞妃”。
    凤藻平日对大家管束得严,自己步步小心、唯恐错一步也就罢了,对大伙儿更是“多嘴多舌就该死”的严厉神情。
    幸好那正主子确实是少见的温厚性子。
    又生得清丽,那几件镂空兰花珠钗、淡金珍珠耳坠……都是其他主子们瞧都瞧不上的简单做工。
    但是给梳着双环望仙髻的这位主子戴了,却端的清雅脱俗。
    而且虽说主子性情淡泊,皇上却恋这边恋得紧,几乎从不在别的妃子那里留宿。
    大家伙儿也便少不了一些好处,便都一心一意伺候这位主子。
    不知不觉,流年暗度,小皇子适儿也已经快要三岁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不过是惯常的说法。
    还记得最初的各种挣扎……
    从那时她也才知道,哥哥不止是哥哥,更是不容触犯的天子。
    他是待她宠溺无边。
    可是,那也是在她听话的前提下……
    涉及南山之事——她几乎要用性命去交换……还有……眼泪和邀宠。
    仿佛是远远看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是的,她做了……她那样做了……只要能换得南山的安宁,那个人的安全……
    不过是身体,身体算什么!
    是的,他待她无尚娇宠。最好的钗环首饰、外族进贡的奇珍异宝……
    可是……他自不是容止——一个懒倦的眼神,就已经在身旁呵护备至的容止……
    而哥哥……
    只是想回一趟南山,他便可以关她三日……
    ——他不会因为心疼……就打乱自己的计划。
    他也可以一边看着她流着眼泪,一边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身体。
    有那么一段昏乱的日子。
    她终于绝望,手腕上的伤口皮肉翻起,血流得唇色泛白……
    他终于咬着牙盯着她的眼睛,恶狠狠地一字字道:“你不可能再回去(南山),但朕答应你不再针对他。”
    两败俱伤,鸡飞蛋打,她不是做不到。
    只是,心里流着泪也流着血——他是他的哥哥——比父王还要亲的哥哥啊!
    更何况,这还不是死的时候!
    割腕流血,再在最后“被”凤藻她们发现——不过是想赌一把……
    毕竟,这世间她唯一输不起的,是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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