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几条街坊，人烟渐稀。
    秉澈不语一言，无所用心。
    秉澄看他脸色颇为不悦，不敢多问，只得闷头闷脑跟了他一路的走。
    行至城郊一处院落。拐角若有微光，再近前几步，两盏旧灯笼高悬于屋檐下，随风摇曳。牌匾被映照的昏黄，愈显清幽。
    秉澄注目定睛细打量了番，惊异问道。
    “太子府？！”
    “嗯？”
    “澈哥说好去处，我还蛮期待，谁知竟是太子府。”
    “自然不是！”秉澈遽然微愣。顿了顿，无奈笑了，“我思索事情太深入，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倏而板起面孔，掩饰一般，危言正色道，“得尽快离开才是。”
    “唔…那澈哥的好地方又是指何处呢？”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秉澄愕然懵懂。
    秉澈解释道，“饮酒不论事，论事不饮酒。酒肆饭馆，龙鱼混杂，说话行事，需得小心谨慎，以防隔墙有耳。说三道四，难免不落人话柄。”
    又道，“适才那人，举止端庄，面容姣好，非一般男子所能拥有。手分明苍劲有力，却故作柔弱之态。说话慢声慢语，气若游丝，是在遮掩自身阴阳怪调的不足。面对满桌子的好酒好菜，眼神中尽数挑剔，想来这是顿不明不白又难以推却的宴席。”
    再道，“寻常酒馆的东家是荣安公主府的门客霍缨。那霍缨深受公主恩宠，故酒馆的伙计也很是势利眼。要知平日里出入寻常酒馆的，不是皇亲国戚之辈，便是官宦富贵人家。你和我算得什么？如若不是见着那锭银子，他岂会瞬间摆出一副好脸色。”
    “难怪我觉着寻常酒馆清净异常，原来都是不敢说话。”
    秉澈晃了晃手指，纠正他道，“非是不敢说话，是大庭广众之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个儿心里得有个分寸。”
    “可咱一锭银子才买得他的一小壶酒，都还不够滋润嗓子呢。”
    “哦？那这壶就全赏给你了。”
    星罗棋布。后庭院。
    晓风弦月，丝柳轻飞。
    青石小台兀自池岸而出，倒影映于水面。水纹起伏，碧波倾荡，涟漪长漾。
    秉澈胳膊肘撑在身后的围栏上，手指间阳奉扇子转动地惬意。
    秉澄屈膝坐于石板上，侧身斜倚靠着秉澈。脸微泛红，眼眸清澈，额角青筋突得明显。一壶佳酿簇在怀里许久。兴许适才灌得猛烈了些，又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反正他是没勇气再喝第二口了。
    “澈哥似乎…”秉澄仰头抬眼打量着秉澈，假借了醉意，一字一顿道，“我是想说，依照澈哥的习惯吧，但凡烦闷时喝酒，是不大喜欢吵闹的。纵然那寻常酒馆较为清净，可来来往往之人也甚是，”抬手比划了比划，“直教人烦躁…”
    秉澈脸色不变、一言不发，认真听着他语无伦次的絮叨。
    秉澄感到些许意外，吞咽了口唾沫，收回目光，低垂下脑袋，继续道，“以澈哥的性子，要改变什么习惯挺难的，要形成什么习惯也不容易。所以适才你无意去到太子府，我想，不是只一两次…澈哥应该，至少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澈哥是常去那里的吧…其实…”
    秉澄偷瞟了眼秉澈，试探性说道，“澈哥你，你是在逃避着什么…”
    秉澈别过脑袋，漫无目的盯着池面。折扇在手中展开，合拢，再展开，再合拢，反反复复，嘈嘈杂杂，入耳愈聒。
    秉澄窃喜，悠悠道，“哥你莫要嫌我多言，我只是怕你心事积得久了，又拿我做出气筒。当然了，你我兄弟之间，大哥欺负小弟，也没得什么。我这人比较随和。但是澈哥你，你就不一样了，你吧，果敢的时候固执的让人害怕，犹豫的时候磨叽的叫人…怎么说呢，我是不敢讨厌你…哥，你在听吗？我说话你有在听吗？”
    “你说。”
    “嘿嘿，你别一不高兴给我踹进池子里。”秉澄嬉笑了两下，正色道，“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如果真的不愿意，就至此放下吧。虽秉氏世代为刺客，但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不是？”
    “…”秉澈望了望夜空，又看了看秉澄，蹙起了眉头。
    “你放不下，”秉澄神在在笑道，“所以你犹豫了。”
    “我…嘘！”秉澈竖耳细听了听，暗拽起几枝柳条稍用力深探进池中，掐准了时机，猛一脱手，扬起的水花溅了来者个满怀。
    “青禾姐姐！”
    秉澄慌张将酒壶往身后藏了去，然楚青禾并不着眼注目于他，只娇羞在石凳上坐了下。
    “秉澈误把青禾妹妹当做了阿展，并无冒犯之意，还请青禾妹妹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