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月毫不客气一掌重扇在了自己脸上，五指印清晰可见。她面不改色，依旧笑着。笑容渗得那几个伙计心惊肉跳，直面面相觑。
    “你们可给我记明白了。这往后啊，谁若再不守规矩，动了“客人”的脸，毁了“客人”的容貌，晓得会被如何处置了吧？”
    “金妈妈，小的们记住了，记住了。”伙计们连连点头诺道。
    “公子，可还满意？”金明月暗瞟向花灼，见他眉头不似适才那般皱的厉害了，心里稍许松了口气。
    花灼未回她，转过身就要欲离开，却猛地被人用手臂缠抱住了腰。
    “你别走…求求你…”少年额头细汗涔涔，下意识抓紧了花灼的衣摆，一点一点在手心攥成了团。“我不想再挨打了…”
    “敢在我凤临阁造次，不赏你些教训，岂不太怠慢了你。”花灼侧偏下脑袋，眉梢微扬起，一双桃花眼格外妖娆。
    少年看走了神，愣愣眨了两下眼。
    “嗯？”
    “我…我没有偷！”少年大声辩驳道。
    “是吗？难道是他们冤枉了你？”
    少年摇了摇头，又猛然点了点头。倏而，再次微摇了下脑袋。
    花灼颇觉得他有趣，轻笑了笑，道，“你看，你自己都说不清白。”
    “我什么都没有偷到…”少年黯淡了神色。“什么都没偷到…”
    金明月初回神，倏然消匿了笑容，冲身边的伙计怒斥道，“你们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把他从公子身上拉开！”
    “慢着！”花灼抬手隔空覆盖住了少年肿起的右脸，“模样倒还算精致。金明月，你带他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在平沙秋雁等候着。”
    “是，公子！”金明月面色复杂，暗自狠瞪了眼少年。
    “还不松手？”
    “他们不会再打我了？”
    “你说呢？”
    少年迟疑松开了花灼外衣，胳膊无力垂在身侧。
    衣摆被他抓的皱巴巴的，且落了脏痕。花灼厌恶瞟了眼，脱下丢给了金明月。“一并拿去洗了。罢了，拿去丢掉。”
    “是。”金明月行礼道，“恭送公子。”转而嫌弃瞥了眼少年，“跟着我走吧。”
    花楼，小桥流水雅舍。
    两個服侍丫头娴熟替少年退却衣物，又将他摁在浴桶里洗了个干净。待用布擦拭了身上的水，其中一人朝屏风后努了努嘴。
    少年别扭着不知该不该道谢，但见两个丫头掩嘴偷笑，他更觉脸颊滚烫，赤着身子匆忙绕过屏风，捡起小方桌上的衣物抖了开。
    “姐姐，只有这一件外披吗？”
    小丫头笑声窃窃，却谁都没有回答他。
    少年撇撇了嘴，慢吞吞披在身上，绑紧了颈处的系带。拉拽着两侧衣摆裹住自己，朝门口挪了过去。方走出两三步，忽想起了什么，转身踮着脚悄声回到了之前所穿的衣物旁，拎起其中一件用力抖了抖，捡起掉落出的小玩意握在手中，这才磨磨蹭蹭出了房门。
    “磨磨唧唧的，别让公子等久了！”金明月斥他道。懒散从倚靠的扶栏上站直身子，自顾自沿着廊道走了去。
    少年或许是司空见惯，又或许是觉着顺理成章，金明月语气里不屑的和面孔上写满了的厌恶倒使得他窃喜不已。自己应当是无事了。
    “那位公子会放了我吗？”
    “不知。”
    金明月不冷不热的两个字，瞬时又叫他遽然失落。
    倘若真无事了，今后千万得长些记性，哪些地方可以偷，哪些地方断是不能入的。他在心中嘀咕道。
    廊子香气萦绕，清素淡雅，沁人心脾。
    脚下的廊道是由了长条木板拼接而成的，脚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微弱低沉，并不十分刺耳。扶栏表面未着涂料，略显粗糙。外侧用了细铁钩悬挂着排灯笼，笼壁绘有泼墨画，行云流水。题字落款，笔走龙蛇。灯笼以每五个为一单元，其间用了盏走马灯相分隔，穷工极态，八面玲珑。廊柱雕刻了图文，如乱麻拧作一团，痕迹极浅淡，不知是无心之致，还是有意为之。若非凑近细心观摩，则很难轻易察觉其存在，只当是木制原本的纹路。
    少年从披风间隙探出只手捱了过去，指尖稍触碰到柱子，就感到像是被蚊虫叮咬了般隐隐痛。他收回手，见渗出了血，便胡乱在披风上抹了把。
    廊道内侧的房间门大都是紧闭着的。透过蒙了纱布的窗柩，景致摆设看起来颇模糊，但少年可以肯定的是，里面没有人。偶有被翻了小木牌的房间，绰绰约约听得到器乐的嘶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
    一楼大堂也甚是清净。不见青楼女子一惯拉客的嘈杂，进进出出之人皆衣冠楚楚，好似这里并不是寻花问柳的地方，倒是文人墨客进行诗词歌会的场所。
    手指痛感未消，却看不出伤口在何处。少年满腹狐疑，余光瞄见金明月已转过了拐角，他忙快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