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石玉的态度让张子文心里蒙上了一层冰霜。他走出房门兀自进了自己的房间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便要出门。
    看到张子文走，段石玉皱着眉，给了自己一巴掌。他走出去，站在房间门口，直到张子文走到了前院才跟上去，唤了声先生。
    张子文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段石玉，便把眼垂了下去。
    段石玉走到张子文身前，面带苦笑：“先生，这么着急走么？”
    张子文仍是没说话，低着头。段石玉只看得见他茂密的睫毛和鼻尖。张子文的鼻尖上有一颗痣，在白嫩的脸上显得很突兀。
    段石玉舔了舔上颚，眼睛一直盯着张子文鼻尖上的痣，说：“先生这要出去，住哪儿？”
    张子文说：“天大地大……”
    “马上就是正旦节。”段石玉打断他道：“酒馆和客栈都关门了，你难道要跟门外那几个要饭的住一起么？”
    张子文咬了咬下唇，把脸转向另一边不看段石玉，说：“流贼已不成气候，京都的事我又帮不上忙，殿下不需要我了，我去哪儿不牢殿下操心。”
    张子文语种带着赌气的意味，脸上的表情及其不自然，段石玉立刻就心软了，拉住张子文的手，说：“明天正旦节，朝廷官员都放假了，你也不急于这一时搬走，等过完了节你再出去，我帮你找个住处。”
    “不牢殿下费心。”张子文说：“我在京中认得一两个朋友。”
    张子文不领情，段石玉无奈又自责，他松开手抓了抓脖子，张子文立刻掉头抬脚要走。
    “等等！”段石玉立刻抬手要按张子文的肩膀，不料只抓住了张子文头发。张子文闷哼一声，脑袋往后仰去，脚下一打滑，一屁股坐在地上。
    段石玉：“……”
    张子文摔得太离奇太突然，段石玉还处在自责的情绪中没来得及去扶，等他想起来要拉人，张子文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两人都尴尬的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张子文面上羞红，他拍拍屁股上的雪，说：“告辞。”
    “等等等等！”段石玉赶紧拦在张子文身前，说：“只七日而已，先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么？”
    张子文觉得屁股疼，他揉了揉屁股，说：“我只是不想坏了殿下的好事。”
    张子文已经很明显的在斗气。段石玉无奈苦笑，他静默片刻，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抱掌前推，弓着身子：“给先生赔礼了。”
    他的伤还没好透，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咬牙切齿。
    张子文赶紧扶着他的手让他起来。一个皇子给他赔罪，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张子文轻轻嗯了声，说：“那就叨扰殿下几日了。”
    段石玉松了口气，站直身子，打量着张子文。
    张子文瞥了眼段石玉，段石玉赶紧咧嘴笑，但是他嘴唇刚一动，笑容还没挤出来，张子文已经转过头去，一瘸一拐的往堂屋走去。段石玉赶紧跟上，他像个被主人牵着的狗跟在张子文身后，不敢言语。
    出来扫雪的下人见两人的前后位置，惊得瞪大眼睛，直到两人都进了屋，下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扫雪。
    ……
    年关将至，将军府内挂满了红灯笼，比起越王府要热闹很多。
    尉迟远去了趟京师护卫营，回来时竟得知季青云仍在睡觉。他已经忘记了季青云再跟他置气，没得到季青云的同意便推开了房门。
    季青云鼻子不通气，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生，好不容易睡稳了，又被尉迟远推门的声音惊醒。
    尉迟远带着一股冷风就进了门，粗声粗气地问：“你怎么还在睡，这都日上三竿了。”
    季青云没好气道：“关门。”
    “哦。”尉迟远把门关上，坐到床边抬手捂住季青云的额头想试试他的温度。季青云被他手上的凉气沁的打了个哆嗦。
    尉迟远傻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抽回手。
    季青云吸了吸鼻子，问：“名单写好了么？”
    “写好了。”尉迟远风一般跑出去，没一会手里拿着名单，又跑进来。
    季青云拿着名单，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季青云睡眼朦胧，黑丝缭乱。尉迟远盯着季青云，心里那股异样又涌了上来，他想也没想，把手是伸进被子里。季青云以为他是想暖手，没在意，说：“给我拿一只毛……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尉迟远突然把手伸到他的跨间，一把捏住他两腿间的物件。
    季青云一巴掌拍在尉迟远肩膀上，骂道：“你干什么！！！！”
    “我……”尉迟远做事不过脑子，想一出是一出，直到手里握着季青云柔软温暖的蛋蛋，才觉得尴尬，他收回手，说：“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季青云夹着腿，有气无力，问：“我哪里不像男人？？是我涂脂抹粉还是声音绵软啊！”
    尉迟远抓抓脑袋，“那……我给你去拿毛笔。”
    “算了算了。”季青云把纸扔下，说：“我心中有数了。”
    “哦……”
    “痛死了。”季青云深呼吸几口气，骂道：“你个王八蛋，痛死了！”
    “那……不行你也捏我一下。”
    “滚！”
    尉迟远抓抓脑袋，心虚道：“我不是故意的……”
    “呼……”季青云揉了揉裤裆，看尉迟远丧眉搭眼的，也懒得计较了，问：“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你是自己过，还是去你爹那。”
    “自然回我父亲那。”尉迟远说：“我还没成亲呢。”
    “……”季青云砸了咂嘴，钻回被子里。
    尉迟远还想再说什么，又有下人来报，太子复又送了一车贺礼。
    季青云从被窝里坐起来，看了眼尉迟远。尉迟远不明所以，看向季青云。
    季青云不多想，说：“退回去。”
    下人得令，拱了拱身，又说：“太子还送了一份礼给先生。”
    “给他？”尉迟远不等季青云发问，笑道：“怎么还给他送礼？？”
    季青云早猜到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坐起来穿上衣服，说：“带我去看看。”
    “嗨！”尉迟远郁闷道：“怎么你就收着，我不能收？”
    季青云瞪了眼尉迟远，挥手让下人出去，说：“你当然不能收。”
    “那你怎么就能收了。”尉迟远不快道：“你是不是想背叛越王，去跟太子。”
    “你父亲你兄长都只效忠皇上，你怎么能自己收下太子的礼。”季青云披上狐裘，说：“我不一样。”
    “那你收了太子的礼，不就是太子的人了。”
    “嗯。”季青云贴近尉迟远，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有了太子这个靠山，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季青云眼中露出精光，说：“走，出去。”
    尉迟远不知道季青云再盘算什么，只得随着他一起出去。
    太子出手阔绰，送给尉迟远三盏流彩画笔琉璃杯，一个东海墨珠和一些其他的金银珠宝，而送给季青云的就只有一只鸡而已。
    尉迟远一见到那只鸡，就乐了，满屋子追着鸡跑，好不容易逮着了，那鸡又在他手上啄了一口。
    尉迟远捂着手，把鸡扔掉，笑道：“太子这什么意思啊，送你一只鸡，哈哈哈哈。”
    “笨蛋。”季青云冷哼一声，说：“这是雉鸡。”
    “不都是鸡么。”
    “你个呆子，什么都不懂。”季青云无奈道：“这雉鸡不吃诱饵，不惧威慑，若是被活捉了宁肯自杀，这是太子在和我表明心意呢。”
    “那你呢？”尉迟远看了眼在屋子里满处拉屎的雉鸡，问季青云：“你什么打算？”
    “我适才不是说了，礼收了。”
    “那我呢？”尉迟远急道：“你要是跟了太子，还能在我府上呆着么，到时候我还是一个人在府上。”
    季青云抬眼看着尉迟远，一双狐狸眼中带着些许情色，问：“那你舍不得我？”
    “不是舍不得。”尉迟远一本正经说：“你有眼屎。”
    “……”季青云揉了揉眼睛。
    “骗你的。”
    “……”
    尉迟远把手搭在季青云肩膀上，一副哥儿两好的模样，说：“我在京都真没朋友了，越王殿下我现在也见不得了，太无趣了。”
    季青云挑了挑眉，说：“那你去见你的巫杏儿啊。”
    “见不得。”尉迟远说：“这大家闺秀，哪能说让男人见就让男人见的。”
    “……？？”季青云诧道：“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
    “见过，小时候见过一次。”
    季青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尉迟远一说到巫杏儿就一脸的羞涩，这不可能没见过面，听尉迟远又说是见过，想来这巫杏儿的皮相是不会差了。
    季青云不想多问这些让自己分心的事，只留下这个稚鸡，其他的东西让尉迟远自己命人退回去。
    尉迟远翻了翻那些珠宝琉璃杯，他不识得这些东西的好坏，便吩咐人全数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