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雪已经停了，但是还没融化，整个京都城都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静谧异常。
    冬日里夜长昼短，天还没大亮，晨钟就被敲响，紧接着就是鼓楼上沉闷冗长的鼓声。
    随着钟鼓的敲响，京都的城门被缓缓推开，九市的大门也很快被市监打开。城内此时才开始热闹起来。虽然天还没亮，但是监市已经出动，清扫路面上的积雪。
    城外的村户也推着板车把自家的手工物品运到城内换些银钱。因为年关将至，所以往来的商户比平日里要更多一些。
    段石玉跨在马上，看着前面排成一条长龙的人群，调转马头，跟在人群后面。他很喜欢看这样的场面，不仅是热闹，而且很有朝气。
    这一年来，段石玉都在外征战，看的都是沙场上的剑拔弩张，回城之后看到现在这番景象，眼睛又有些湿润起来。
    张子文骑着马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段石玉，笑道：“殿下，哭了？”
    “…………没有。”段石玉眨了眨发红的眼睛，说：“只是有些心酸。”
    “心酸什么？”
    段石玉吸了口气，说：“城内这般安逸，苦了南方三州的百姓。”
    张子文说：“荆州那边无碍，只是濮阳野占据的扬州……”
    “哼……”段石玉冷哼一声，打断张子文。张子文话中的意思明着是贬低濮阳野，但在段石玉听来，其实就是想给高詹开脱，意思是高詹占着荆州和梁州，不会为难百姓，而且是民心所向。
    段石玉咬牙切齿，一脸不悦。
    张子文见他腮帮子的肌肉咬到紧绷绷的，只得乖乖闭嘴。
    主事的太监这时从马车上跳下来，对守卫亮出腰牌，说：“诏皇帝命，接越王殿下回宫。”
    守卫接过腰牌看了眼，行了个揖礼，对身后其他守卫招招手，把所有排队等着检查的人轰到一边，给段石玉一行让开道。
    段石玉没再理会张子文，扯了扯缰绳，兀自进了城。张子文哭笑不得，追了上去，说：“待会，你直接去宫里见皇上，听到没有？”
    “没有。”
    自那日张子文装聋作哑，段石玉便一直跟他置气。但这不是小事，段石玉还耍小孩子脾气，张子文有些恼怒了，拽住段石玉的衣袖，说：“你听我的没错。”
    “……”段石玉抿着嘴，看了眼张子文，一脸的不甘心，问：“为什么？”
    “你私自开皇仓放粮，又私自招兵，陛下心里肯定不舒服。”张子文松开手，说：“加上太子又从中挑拨呢。”
    段石玉没作声，仰起头，看着天空，思考张子文的话。
    张子文接着说：“朝局现在还不明朗，如果太子说了什么，你一定沉住气，不要和他明面上有争吵，不管他说什么，懂么？”
    段石玉点点头，没再说话。
    一行人兵分两路，张子文被段石玉安排送去越王府，主事太监带着段石玉直接入了宫，前往忘尘殿。
    忘尘殿本叫大兴殿，因为皇帝痴迷术数，自以为已到了如庄子般逍遥的境界，不与红尘纷扰，便改名忘尘殿，又由灵山居士主持翻修，按照道观的模样，在四周种上竹子，院中摆着香炉。
    这里的竹林长得很茂盛，但是很大一片都被雪压得倾倒。
    段石玉在林中小路上七拐八弯，若不是内侍从前带路，他早就绕到了别处。
    等到了忘忧殿，殿内已经站着了一个人。那人头戴北海明珠玉冠，身着玄色锦袍，锦袍上绣着蛟龙，是太子才有的装扮。
    太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看到段石玉，愣了愣，接着就对段石玉摆出无害的笑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