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文太了解濮阳野了。濮阳野不会怜惜他视如蝼蚁的百姓，所以他绝对不可能给百姓粮，面对反抗的人，他只会烹杀。
    这样一来，他就更失了民心。
    张子文以此为突破口，大肆发放粮食，又拿下徐州南面的大部分郡，把濮阳野逼到了江水。段石玉又另收纳了十多万来投靠他的流兵。
    自此以江水为界，尉迟远站定豫州，段石玉与尉迟老将尉迟俊会和站定徐州。
    等段石玉再次回到华容郡据点，长江以北已经下起了大雪。
    华容郡的百姓忙着驱傩，在道路两边烧松盆，有的小孩已经装扮上了，穿着钟馗、判官的模样，在路上嬉戏玩耍。家里的大人看见军队回来，把小孩拉到路边，免得冲撞了段石玉。
    孙正阳得知段石玉回来，特地跑了一趟，给他送了一些夜果。
    段石玉刚回到城内，还没来得及换洗，就碰到了前来的孙正阳。自打从京都出来，他就没吃过点心，看他孙正阳手里的夜果，暗自咽了咽口水。
    孙正阳嘿嘿一笑，把果盘递过去。
    段石玉接过果盘，抓起一个蜜酥咬了一口，觉得不错，点了点头，把蜜酥递给张子文。张子文看着被段石玉咬了一口的蜜酥，把目光转向别处，当作没看见。
    段石玉笑着把蜜酥全都塞进嘴里，问孙正阳，“城里最近怎么样？”
    “都很好。”孙正阳说：“这不是驱傩节么，景源寺晚上有驱邪的活动，殿下不去凑个热闹么？”
    段石玉喝了口水，把蜜酥咽下，本想说去，但是见张子文面露疲乏之意，只好拒绝，说：“罢了，也没甚好看的。”
    孙正阳很会察言观色，他瞥了眼张子文，知道段石玉是顾及张子文才拒绝。他很清楚，越王段石玉对这个张子文先生很是倚重，便没多说什么。
    段石玉瞧见孙正阳走了，又吃了个桃花糕，只吃了一口，递给张子文。张子文接过去吃了一口，也感觉不错，全都塞嘴里。
    段石玉看着张子文饱满的嘴唇上沾着桃花糕的糕渍，心里有些痒痒，他咽了咽口水。
    这时，一个兵士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笺交给了张子文。
    从与季青云分开之后，张子文便和季青云有书信往来，交换两地的状况。段石玉以为这次又是季青云送来的消息，没在意，只顾着吃东西。
    张子文看到信后，却突然双腿一软，身体有些支撑不住，险些跪倒。段石玉连忙扶住他，精神又开始紧绷起来，问：“怎么了，是不是豫州那边有变？”
    张子文听到段石玉的问话，先前的抑郁突然也变得紧张起来，他看了眼段石玉，心虚的把头垂下来。
    段石玉察觉到他的异样，瞥了眼书信，要把信拿过去。张子文赶紧用手按住，不让段石玉拿。
    段石玉只好松开手，去拿信封。信封右边顶到头的地方写着张子文的名字，左下角写着“高秉德”三个字。
    段石玉轻哼了一声，把信封放回地上，没作声。
    他一想到张子文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高詹，心中就涌起一股无名之火。但是他没有发作出来，只拍了拍张子文的肩膀，将他扶坐起来。
    张子文抬眼，说：“他……他病了。”
    听说高詹病了，段石玉心里高兴的像是有万马奔腾。高詹病了，说明豫州那边，尉迟远的情况十分有利。
    段石玉想狂笑，但是一看到张子文那张清俊的脸上满是颓丧神色，赶紧收敛住眼中的喜色，一把将张子文揽入怀中，这才勾起嘴角，抑不住的暗笑出来，手却做作的抚摸着张子文的后背，佯装安慰。
    他的拥抱很有力，张子文莫名的感觉有些心安，说道：“濮阳野失了徐徐徐徐徐……州，在丹阴他他他他他又丢失了大半军力，濮阳野现在趁着他他他他他他还没收入足够新兵时，偷了他在荆荆荆荆……州的浣河郡……”
    浣河郡在荆州相当于黎川在豫州，都是重要的粮草辎重囤放地，没有了浣河郡，高詹很难再收新兵。高詹那边已经没了办法，他这想起张子文，让人打探张子文的消息，让高秉德写信给张子文求助。
    这些人，还没打败朝廷，就开始内斗。段石玉已经快要控制住不主自己心里的窃喜，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狠狠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抑制住笑意，假意安慰道：“那濮阳野蛮横粗暴，不得人心，早晚会再失浣河郡。”
    “……”张子文轻轻推开段石玉，打量着他。段石玉神色抑郁，盯着张子文，像是也同张子文一样忧心。
    张子文渐渐稳定了下来，问：“统帅……不应该高兴么？”
    “我高兴什么？”段石玉皱眉道：“如果哪天他们真攻下了京都，我到希望这个人是高詹。”
    张子文没有怀疑段石玉的话，也点了点头。
    “……”段石玉挑了挑眉，捏紧拳头。
    张子文点头之后，马上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赶紧去看段石玉的表情。
    段石玉还是那副担忧的神色，摸了摸张子文的脑袋。
    如果是季青云，早就看出来段石玉这张面具背后的真正情绪，但是张子文不是季青云。张子文是搞事的，季青云是搞人的。
    段石玉问张子文：“他病的重么？”
    张子文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垂下脑袋，似乎不想再跟段石玉讨论这个问题。段石玉早就不想跟他说高詹这个人，只要一提起高詹这个名字，段石玉就恨不得把他抓来，当着张子文的面将他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