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会审，很是严肃。
    ——
    钱原抬头，便见李季昂首阔步入内。
    “李将军？”他稍稍诧异。
    李季似多日未整理，胡子拉碴，似有些邋遢感。
    “范归。”他嗓音低沉得很。
    钱原起身迎上，“你怎么来了？”
    多日未见，他倒是讶异，只是…
    ——心中难免有些复杂，揉碎的沉甸之意混杂其间。
    李季手背在身后，似有些紧张，道，“我…我…”结巴的模样。
    钱原心中一凝，道，“若是无事，便…”
    ——便无需说那么多罢。
    但他终究没说出口，毕竟，此话显得他话语紊乱，心绪不安，况且会是得罪人至极的模样，
    向来性格温吞的他，更不会将此不符时宜的话说出口。
    李季忽深吸一口气，脸色微微好转，少了些许血色，
    他道，“有事的。”
    神情复了淡然。
    ——有事的，一开始是有事的，只是没那么重要了。
    一颗心渐渐趋于平静。
    钱原冷冷清清的模样，问了句，“请问李将军到此，所谓何事？”
    李季低声答曰，“抓到那间谍了，证据确凿，人赃并获。”
    ——李季不动手很大一个原因不过是真正的林栖伤重为愈，而假的林栖却按兵不动，
    欲出手而无奈，怕是冒冒然被反咬一口，出了某些肮脏事动摇军心，那可就不好玩了。
    ——毕竟他们彼时尚且不知，那间谍几斤几两。
    钱原忽而冷笑，“如此，便得会一会他才是。”
    他神色似莫测高深。
    李季道，“陈将军也会同去。”
    钱原脸色如常，道句，“如此甚好。”
    ——人证物证皆齐了。
    ……
    钱原乃是随李季同往的，他身体颇弱，站在他身侧，显得瘦小非常。
    “见过表兄，萧太守。”他一礼。
    ——很是“遗憾”，昨日，他便将所有来龙去脉告知了他这位表哥。
    眼下，他表哥脸色却也是十分不好。
    陈启脸色阴沉，道，“不必多礼。”
    ——自昨日起，他便是如此脸色难看。
    萧炎举着一张笑脸相迎，还了一礼，复而对李季道，“将军。”拱手。
    李季施施然道，“萧太守。”
    模样似兴致缺缺。
    当然，众人对接下来欲干的事很是重视，因此没人关注他的神色如何——除了钱原。
    众人坐定，钱原被安排坐于陈启身后，右前方便是李季——他能看见这人挺直的背脊，
    似那般故作玄虚的坚强。
    “带奸细。”朱九低声喝道。
    “是。”外头，有兵卒应。
    ——因是荀州太守奉密令随军，故而与钱原这个空头太守不同，
    萧炎有着光明正大审查犯人的权利，开堂会审不为过。
    钱原掩下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而于此，那人便被押了上来，脸上青紫肿胀——钱原乃是第一次见其真面目。
    他不丑，只是，眉骨高耸，鼻头却略扁，嘴略大，远不如林栖好看。
    “堂下何人？”萧炎面不带一丝表情问。
    那人低着头，颤颤巍巍，答曰，“那…刚而。”
    用的是齐国话答。
    “说武国话。”陈启微微蹙眉，低声呵斥道。
    “回…回将军，那杆儿。”说的乃是武国边关话，略显娴熟。
    ——这那杆儿的官话说得蹩脚，因此与陈启或朱九相处时，用的是青州话，
    而与李季相处时，用的是边关加青州话。
    然，本身林栖的官话也带着口音，因此多时讲家乡方言，若非钱原与李季二人如此一遭，怕是…
    “那杆儿。”陈启低声重复一遍，
    那杆儿应，“是的，将军。”这会子，他倒是乖巧极了——大概是被打出来的乖巧。
    他这辈子怕是从未像此一般，有问必答。
    “齐国人士？”萧炎面无表情问，按下差点暴起的陈启。
    “是，齐国金阳人士。”那杆儿好声好气地答道——他看着那黑黝黝泛着光的长枪兵卒瑟瑟发抖。
    “岁数几何？”萧炎慢条斯理问。
    “十…十九。”那杆儿似感受到什么，压低头答曰。
    “你几岁入军？”萧炎问。
    “十六。”那杆儿答。
    一答一问，倒是规矩。
    钱原掩下眼中的冷意——这那杆儿看着身形纤长，与林栖身形差不离，
    但看起来不似常年行军打仗之人——莫不是…
    钱原心中有数了。
    “那你为何要冒充林副将军？”陈启直接拍案而起。
    那杆儿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看起来十分不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