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时，谢珩立在阶上远远看过去，少年熟悉的面容映在眼里，不知怎么便觉得心头酸涩，别开脸不愿再看；再一抬头，却是谢琢面色惨白，直直倒下去的情形。
    “小琢！”顾不上旁人，谢珩快步冲上前去将人揽在怀里，几乎是冲一旁的司宫吼出声，“愣着做什么！传太医！快传太医！”
    底下一干朝臣似是被吓傻了，好一会大司宫才慌慌张张应了声，跑去把整个太医院里的太医全拉到了寝宫里，让人挨个上前去给床上的皇上把脉。
    轮流诊了许久，却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个皆是摇头晃脑，连连摆手。
    谢珩看他们的样子不由火起，抛下平时的谦和样子，连连斥责，“养着你们便是这么为皇上诊脉的？尸位素餐，偌大一个太医院，竟无一人知晓皇上的症状！混账东西！”
    谢珩浑身气得发抖，眼底浮现出丝丝血色，映衬着苍白的面容，恍然如地狱中索命的厉鬼；太医们虽然年岁大，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见他这幅样子，慌忙跪下请罪，一口一个臣无能臣惭愧的，愣是再没一个人敢上前继续诊脉。
    底下齐齐跪了一派人，谢珩慢慢扫过去，竟无一人抬头；许久，谢珩才从袖中抽出把锋利匕首来，缓缓沉声道，“这般无能，太医院便容不得你们了。”
    来不及细想这前右相怎么在朝间还能随身带着兵器，太医们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文官，哪里能同谢珩较量？众人都默默传递着眼色，再这么下去，说不得真的性命不保。
    正僵持间，角落里一名中年男子战战兢兢出了声，“尚书大人，臣……臣以为皇上并不是身有棘症，而是，而是……被种了蛊。”
    “蛊虫？”谢珩沉吟一会，吩咐其余的太医们下去，坐在椅上示意方才这人继续说。
    那人看了看插在桌上只露出个木柄的匕首，不动声色地擦着头上的冷汗，心里想着这大人平日里看着平易近人的，不想功夫这般厉害，“回大人，臣年轻时曾在宛国游历过几年，师从当地一位用蛊名手，遂推断皇上当是中了蛊，并不是什么突发疾症。”
    “……你便这么断定这是蛊？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
    “臣以为如无意外，当是蛊虫作祟。”他这句话答得飞快，不知是因为对自己医术的自信，还是被谢珩手中转动的匕首吓得。
    “你先下去吧，这几天在太医院呆着，有需要会随时传唤你。”
    “是，臣这便告退。”中年男子行了礼，十分恭敬地退了下去。
    谢珩将匕首收回去，坐在床边，抚上谢琢的侧脸，轻声说道，“小琢，你放心，会好起来的，哥哥一定会让你醒过来。”谢珩静静看了会，为他掖好被角，俯下身轻轻在谢琢额头吻了下，“小琢，等着我。”
    说罢便站起身，一双眼定定看着边上站着的白迩，“白迩，皇上一直待在宫中，为何会被人下蛊？”
    白迩有些心虚，并不敢看那双沉静的眼睛，“是卑职护主不利，叫人钻了空子。”
    “你知道该怎么做？三日后我回来，小琢要是再有什么事，我便要你的命。”谢珩出招制住他，匕首堪堪抵在他颈侧，附在他耳边低语，整个人不知何时绕到白迩身后，“你知道，我有这个本领。”
    “是，卑职明白。”要害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感，白迩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刀刃便向里更推进几分，血管中的鲜血汩汩流出，沿着喉咙蜿蜒而下，在衣上染出深色的印记。
    “白迩，记住，我不在这几日，任何人都不得踏进寝宫一步。”谢珩想想又加了一句，“尤其是跟在小琢身边的乔苏，把他软禁在宫里，不能让他乱来。”
    谢珩匆忙出了宫，从府里牵出坐骑，只换下身上的朝服，便火急火燎出了府。
    那名太医的话虽有几分道理，终究不可尽信；方才自己已让人传了消息，若是快马加鞭，两日内到达千无门也不无可能；林含师从鬼手毒医，一手医术出神入化，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信。
    虽然林含曾对小琢心存芥蒂，但人命关天，他接到传信，定会同意随自己来京城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