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街的昏黄的调子，将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老长，安静的环境，无言的行走，有些沉默，也有些压抑。
    到最后，是奈尔提着黑色的袋子，落了半步。
    “怎么这么磨蹭。”戴着绅士帽的老人用着奈尔平时不耐烦的调子，停下脚步，回头用眼神刮他，“走快点！年纪轻轻的，居然还比不上我这一个老头子！”
    奈尔嗯了一声，速度却没变，依旧落在他身后。老杰克也无可奈何，只说了句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
    很快，他便带着人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挺偏僻的地方，若不是有人带着，说不定奈尔还得找个两三天才能找到，但这地方却是极其安静，很适合做一个养老的地方。
    不过从外表来看……哦不，不止外表，当老杰克推开那扇生了锈显得有些暗红色的铁门，里边的“风景”一览无遗的暴露在眼前时，奈尔整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他才看向老杰克说：“算了，就算再怎么乱，我也得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老杰克砸了咂嘴，斜睨他：“你不是应该习惯了，这和你房间有什么差别？”
    这是个一点也不严肃的问题。
    奈尔笑了下，推推眼镜：“当然有，少爷我那摆的都是文物，有钱。”
    “……那你滚回你家去。”老杰克噎了一下，冷哼道。随即走进去，熟练的摸索灯的开关。
    刹那，房间一亮。是暖色的光。
    奈尔跟着他，嘴里念叨着：“那可不行，埃尔文指不定就在我家候着呢，我可不想写检讨。”
    “哦？难道你出来没经他批准？”老杰克皱了皱眉，“违反军规是你人生第一爱好是不？这是第几次了？奈芙呢，你姐也居然放纵你？”
    奈尔抿了抿唇，眼里有了裂痕。
    老杰克没回头看他，接着说：“难道她也跟过来了？你们这些孩子……啧……”
    “姐姐来了。”奈尔突然说，这一声，暴露了他的情绪。
    老杰克回头看他，四目对视，仅仅几秒，却仿佛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可以猜测些什么。奈尔眼里写着他太过于熟悉的东西了，那是一种他见过的，最无助的眼神，就像是曾经面对战友丧生在巨人嘴里时，他所露出的眼神，那么无助，与悲伤。
    老杰克认真的看他：“发生什么事了，别露出这样欠揍的表情啊奈尔。”
    奈尔：“……”
    这是一个短暂的沉默，在沉默中，奈尔收敛了任何表情，变得冷漠。
    这份冷漠是他在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糟糕。
    他抬起来提黑色袋子的手，递过去给他。
    老杰克看着面前的袋子，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他深色的眸变得更加深沉。
    “骨灰盒。”奈尔说，“姐姐曾说，她想呆在像父亲一样的你身边，所以我把她带过来了。”
    老杰克沉默着未接，绅士帽压低着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他想拿烟，就在上衣口袋里，但是当他拿出烟盒时，他微微颤抖的手抽了两次也没成功抽出来，于是他沉默的将烟盒丢到一边去了，拿过了奈尔一直递着袋子。
    他抬眼看了奈尔一眼：“你的伤也是那时候弄的？”
    “如果没有姐姐，就不止这样了。”奈尔自嘲的笑了，随后，顿了顿，笑着说，“你看起来很想揍我，如果是这一次的话，我不会还手。”
    老杰克是想揍人，但原因却意外的不是这一个，他低哑着嗓子，说：“如果不想笑的话，那就别做出这样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奈尔，并不是所有的冯戈里家的人都有完美的演技的，至少你还嫩了点。”
    “……”奈尔愣了愣，末了嗤笑了声，他抬手捂住了额头，这是他惯有的动作。而当他抬起头来事，他的表情冷漠的可怕，“我只是难过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而已。”
    老杰克没说话，也不想看他。
    唯一的沙发上有着凌乱的衣服，老杰克沉默的把所有衣服扫到地上，坐了下来。
    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中。
    奈尔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几天未眠，加上伤未好，就算是刚醒来，此时他也累了，无论身心，都显得疲倦。
    其实，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不想交谈，老杰克，显然需要一个沉默的时间。
    他们都需要静静，尽管有些搞笑。但有些悲伤，需要在沉默中抚平。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在奈尔感觉到老杰克出去了，一直未眠奈尔睁开了眼睛，湖蓝色的眼眸映着门口老杰克背影。
    这个背影好像在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奈尔看了两秒，重新闭上了眼，而垂在身侧的手却攥紧了，指骨发白。
    他突然想起了埃尔文，埃尔文说，别浪费这条生命，他没有资格去浪费，因为这不仅仅是他的生命，它是他姐用命去换回来的。
    还有，要悲伤的话到此结束好了，如果有这样的力气的话，就去砍巨人吧，别浪费你为数不多的力气。
    ……
    所以，他不能露出悲伤的表情，那种欠揍的表情，他知道的，他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的目的，他为什么而活！
    也因此，这一次的叛逆，这一次直接离团，他不会后悔。
    再给他三年，他想知道原因，安瑞斯，为什么要背叛他。既然给了他一刀，那他就要问个明白，如果安瑞斯一直躲着，那他就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给他一个理由。
    如果他的理由不够充足，那他会给你一个难忘的回忆的。
    冯戈里家的人从来都是惹不起的，他们都是疯狗，别惹他们。
    一个压抑的夜晚，气氛凝重。
    不知不觉睡着了的奈尔，在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脖子落枕了。
    他揉着脖颈，龇牙咧嘴的打开大门，门外早已没了人。
    也不知老杰克去哪了。
    其实昨晚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不好受的夜晚，尤其老杰克。
    也许这件事可以过去了。姐姐想要的已经实现了，所有的都该放下了，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然后，当老杰克回来时他该说新的一天很美好……算了，他不会这么说，因为他们压根就气场不合，要是换一句，‘昨晚你听到的都是做梦的，咱们干一架就清醒了’，这才是显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