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收到方如沁的传信，请他下山除妖。他挨不住对他担忧的芙蕖的请求，便带着她一起下了山。     跟随着狼妖的妖气，陵越和芙蕖找到了一个死而复生的小子。     “你们是谁？”烤着吃的的小子警惕地问。     “我们路过的！想找个地方坐坐！”陵越缓缓地说：“一路进来，发现这个村子非常宁静，只有你一个人。”     “村子里闹鬼！人都跑了！”小子没好气地说。     “你就是那个诈尸的？”芙蕖很莽撞地问。     “我是个活人！你们要怕的话，就快点儿滚！”小子冷漠地说。     陵越蹲下了身子：“我们赶了半天的路，有点饿了，可以给我们点吃的吗？”     “想吃就吃吧！”小子看了看地面，淡淡地说。     陵越坐了下来：“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二狗子！”小子老实地说。     “呵呵……”芙蕖听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子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啊！”芙蕖很真诚地道歉。     “呵……”小子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是第一次，有人向我道歉！小的时候，他们就说我克死爹娘。长大点，他们说我偷鸡摸狗，什么都吃，像个饿死鬼一样，其实我只不过就是太饿。后来我掉进水里，没人救我。等我自己醒了，他们就说我诈尸。我的命就是这么苦！”     “只是偏见而已！”陵越很中肯地说：“他们看不惯，跟他们不同的人。兄弟，你可别介意啊！”     “你又知道？”小子挑眉。     “我有一个小师弟，也被同门视为异类，骂他为怪物！”陵越缓缓地说：“而且我小时候也挨过饿，知道那个滋味不好受。”     小子拿出一个红薯递给陵越：“给！吃吧！”     “谢谢！”陵越边说边分了一半给芙蕖。     这个举动引起了小子的回忆。     陵越看小子的眼眶红了，有些担心：“小兄弟，你没事吧？”     小子闭了闭眼：“没事，就想起个故事。”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陵越缓缓地说。     “很久以前，有一只狼，在战乱后的废墟上觅食，突然发现了一个孩子。起初是想吃掉那个小孩儿，可看那个小孩儿，小小的挺可怜，就把他放了，还给他找吃的。小孩儿就以为它是只大狗，并把它视为自己唯一的朋友。却不知道，大狗是只修行了千年的狼妖。小孩子怕黑，大狗就帮他找了一盏灯。并且约定，只要是晚上点起灯，大狗就来陪他。”小子缓缓地讲述着他口中的故事：“人会寂寞，狼何尝不是？久而久之，狼就习惯了小孩儿的陪伴，还给小孩儿做了一把匕首。可惜狼有离巢一日，人也一样。后来，小孩儿被一个道士带走了。”     “可是，狼没有想过要留下小孩儿吗？”芙蕖疑惑地问。     “当然有！”小子解答了芙蕖的疑惑：“眼看着，小孩儿被道士带走了。狼妖有一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活的牛羊被别人宰了的感觉。可最后，它还是放小孩儿走了。只不过心里想，人比狼还养不熟，真是不堪信任！以后就再也不养人玩儿了！”     “可是，可是狼妖明明是喜欢小孩儿的，而且想照顾他，真是口不对心！”芙蕖低声嘟囔。     小子看着芙蕖说：“狼妖修行了数千年，是妖界的至尊，岂会在乎一个小毛孩儿？”     “人妖本就殊途，分离是必然的！”陵越追问：“然后呢？”     “后来小毛孩儿就变成了一个法力高强的人，等再见到狼妖时，却是为了降妖而来。”小子折断了手中的树枝：“狼妖认出了小毛孩儿，还天真地想：小孩儿是他养大的，应该会记些恩情。可是没想到，在小孩儿的眼里：妖就是妖，全无它念。小毛孩儿除妖的理由，是因为狼吃了人，害了人。可在这灾荒之年，连人都吃人，更何况是狼？人不是也吃其他牲畜吗？”     “人和畜牲如何能比呀？”芙蕖不解地问。     “都是生灵，有何不妥？”小子反问。     “然后呢？”陵越看着小子问：“那小孩儿怎么对付它的？”     “小孩儿竟然用狼妖给他的匕首，以自身气息为媒，在上面施下幻术。将方圆十里之内，全部变成当时的废墟。又以咒法将幻阵中心与铁柱观囚妖之地相连。”小子缓缓地说。     “利用狼妖对小孩儿的信任和关心，来设计它！”芙蕖接下了小子的话。     “不错！”小子轻笑一声后，说：“看着正遭贼寇屠戮的村庄和那个点亮的灯，狼妖就已经知道事有蹊跷。可就算心知一切，它还是嗅到了小孩儿的气味。最后，还是忍不住去救那孩子，陷入了他们的陷阱中。那时，狼妖才清醒过来。在它眼中十年光阴不过弹指一瞬，却足够让小毛孩儿面目全非。道渊，道法渊达，真是好名字！”     “是啊！噬月玄帝！”陵越叫出了狼妖的名字。     两人打了起来。     陵越将狼妖打出了房间外。     “现在以你残余的妖力，附在一个病弱的小兄弟身上根本不能施展法术！”陵越缓缓地说。     “我现在是人！”狼妖咬牙说：“要是杀了我的话，这个少年也会死的！”     陵越迟疑了。     狼妖划下了一个咒法。     “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芙蕖不解地问。     “他在召唤四方怨灵！”陵越召来了佩剑，冲了出去。     “大师兄，你刚复原，别伤了元气啊！”芙蕖焦急地喊。     “不要理我！你先离开！”陵越说完就动起了手。     “小心啊！”芙蕖焦急地喊。     狼妖施法困住了陵越。     “大师兄！”芙蕖跑了过来。     “不要过来！”陵越低吼。     芙蕖被震倒在了地上。     “蠢货！铁柱观中你已经重伤，还敢强行催动修为？”狼妖得意地说：“本座乃是噬月玄帝！即使残识，制服你这个小子，也是绰绰有余！”     就在陵越撑不住的时候，一阵铃声响起，一个穿着道袍手持铃铛的人走了进来。     道士一出手，狼妖就跑了。     “大师兄，你就不该用玉石俱焚来救我！”芙蕖不高兴地说。     “我可是你大师兄！”陵越缓缓地说。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道士面前说：“阁下突然出现帮助我们，难道你跟铁柱观有关系？”     “铁柱观主与我是旧相识，特让我前来相助二位！”道士缓缓地说。     陵越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开口问：“你认识狼妖？”     道士没有说话。     陵越看了看道士腰间的匕首，再次开口：“难道您就是，道渊真人？”     道士微微一笑：“既然你们这么想，把我当成是道渊，倒也无妨！”     “仙长，狼妖讲的都是真的吗？”芙蕖疑惑地问。     道渊点了点头：“是真的！昔年，我跟随师父入铁柱观，努力修习法术，从同辈人当中脱颖而出。这样年复一年，我终于获得了下山的许可。师父命我下山捉妖。据说，那是一头身披烈火的妖狼。我没有亲眼看见狼妖杀人吃人，更无法确定它与此事无关。若妖食人，便是犯下了弥天大罪。就算是裂其骨、诛其魂，也并不为过。权衡之下，我只有用这把匕首，以自身的气息为媒，在上面施下幻术，以此降伏此妖。铁柱观禁地之中的咒水，有阻绝妖力之用。然而噬月妖力庞大，怨憎之念更是惊人，远非凡铁所能镇压。但我道渊想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后来，我走遍千山万水，募得百万铜钱。一枚铜钱皆是一缕意念，无数人的心念，汇成无上禁制，其力直可禁锢仙神。我把铜钱烧熔后，再注入铁水，镇妖铁柱终现于世。我再入咒水，，将噬月束缚于铁柱之侧。噬月玄帝，若有朝一日，你改弃嗜血的本性，我将在洞口点一盏灯，放你离去。镇妖咒诀，唯有灯火能解。若无人点灯，哪怕江河竭、天地崩噬月也万难破咒而出。”     “原来铁柱观洞内不能点灯，是这个缘由！”陵越恍然大悟。     道渊看着手中的匕首，点了点头：“后来，我继任掌门，重整铁柱观，大兴除妖济世之举，俨然一派之尊。”     “可是，我听铁柱观的弟子说，前任道渊真人，有一个怪癖。就是入夜之后，一定要点灯。如果灯油燃尽，或是被风吹灭了，都会立刻惊醒。”陵越缓缓地说。     “是因为愧疚吗？”芙蕖问：“你一面设计封印噬月，一面又立下约定，让它有溜出遁走的机会。”     “封印噬月，确实只是出于妖怪吃人就该死，这么简单明了的理由。”道渊轻轻地说：“我甚至来不及考虑一下，自己究竟忍不忍心，便毫不迟疑地贯彻了自己的道。可我，毕竟不是圣人哪！”     “你把噬月引入咒水之底，看起来好像无情无义。其实，你想保住他的性命，是吧？”陵越轻声问。     道渊点了点头。     “你背负着背叛朋友的责难，给他一个悔改的后路。然后，终其一生，守在观内，陪着一个不能相见不能理解你的朋友！”陵越的声音更加轻飘。     “你就这样纠结了一辈子？”芙蕖轻声问。     “我小时候，贪恋的那点温暖，早就被时间封缄于不见天日的水下。”道渊感慨地说。     “试问有谁可以被困百年而心无怨怼？只可惜你费尽苦心，他仍逃不过被杀的命运。”陵越轻声叹息。     “不！在他死前，他看见百里屠苏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其他人的性命，可以牺牲自己独自和他作战时，他终有所感。否则，他不会将内丹，给予百里屠苏。可见噬月在最后，对人间真情，还是有所肯定的！”道渊看着手中的匕首，很认真地说：“所以，这次我不会再做错！”     道渊找到了狼妖，并且与他战在了一起。     “我已将噬月的妖力，封印于这少年的体内。短时间之内，他应该不会再作恶了！”道渊看着地上的小子说。     “那这身体原本的主人怎么办？”芙蕖问。     “这少年，早在噬月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溺水而死了！如果强行分离妖力的话，恐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只会是具尸体！”道渊轻轻地说。     “希望狼妖能够接替他，好好的活下去！”陵越真诚地说。     道渊点了点头。     “如果封印解除，他会想起所有的事情。恐怕对仙长不利！”陵越担忧地说。     “唉……”道渊轻声叹息：“昔年小毛孩儿跟随师父离开，只是想学会法术，就像噬月保护他一样保护着噬月。却没有想到，最后囚禁了噬月百年，终致噬月带着怨恨而死。所以，我要给他一个机会，带他一起修行。找到化解他怨恨的办法！哪怕是百年、千年……我也一定会陪伴着他！”     道渊摇醒了小子：“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陵越沉默了。     “大师兄，你怎么了？”芙蕖担忧地问。     “小时候，师尊曾经问我为何执剑。我告诉他，为了保护身边珍惜之人。那时候，他没有回答我。然后屠苏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我一样告诉他，手中执剑，方能保护身边的人。”陵越看着天空缓缓地说：“但到了今天，我终于明白当时师尊为什么没有回答我。手中虽然执剑，仍需天意成全！”     “看来凡间俗事，黑白是非真的不是人能猜的到的！”芙蕖轻声感叹。     陵越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