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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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刑部府。
衙役通禀,徐少卿奉王爷之命押解嫌犯到此。
大理寺与刑部,职权不同,属于协作而非隶属关系。按官阶曲同音是刑部尚书,不必亲自迎接大理寺少卿,只因对方是以王爷之名而来。
他与在府的几位侍郎行至大堂迎接。
“曲大人,这是有关证物,王爷请大人协助捉拿要犯。”徐靖云施礼,由下属呈上字据。
曲同音只远远瞧一眼,
“好说,徐少卿里边请。”
却突然大堂外一阵喧哗,那嫌犯趁双方交接时,竟轻而易举地挣脱手镣。
衙役们举起杀威棒将他围住。
“我说了我不是赫平章,你们官府不分青红皂白私自扣押良民,还有没有王法,那所谓的证据拿走就是了,我可不蹲大牢!”
嫌犯控诉完毕,一个扫堂腿,衙役溃散倒地。
徐靖云是有武功在身的,急忙飞奔而出。嫌犯这时捡了一根杀威棒掷向他,徐靖云侧闪身躲过,可杀威棒却不偏不倚正好敲在曲同音额头。
“哎呦…”尚书大人立马倒地不起,口中直呼痛。
徐靖云心下一惊,忙回头看一眼。犯人是他押解来的,眼下还未交接完毕,跑了事大,打死朝廷命官事更大,
他再回看时,只剩满地抱头痛呼的衙役,嫌犯早不见人影。
“曲大人没事吧?”徐靖云只得扭头掺在侍郎中间扶把手。
曲同音手捂额头,眼冒金星站不稳,歪靠在徐靖云身上。
文曲得了把金琴,高兴得脸上开牡丹,连走路都格外有姿势,文无隅担心他一不留神会飞上天。
高兴劲维持几天文曲可算有所收敛,走路也不飘了,只到睡觉时搂着金琴当被盖,夜夜做天上掉金子他在地上捡的美梦。
主子受苦受难,作为仆人的文曲装不出痛断肝肠的苦样子,便把他在后厨的喜乐见闻说给文无隅听,希望博君一笑。
“主子,后厨掌勺师傅是个两百斤的大胖子,你说他怎么能长那么胖,肯定没少偷吃油水。”
“那个烧火师傅又聋又哑,满头的白发,王府这么富贵,咋不请个年轻正常的呢?”
“我还发现,整个后厨,属我刀功最好,我还和他们比过赛,个个对我佩服得乌龟趴地。”
“哎,原来啊,别的小倌吃饭都是后厨送去的,就咱们这有小厨房,嘻嘻,我和武曲来回跑的麻烦,所以吧,你吃的也是后厨拿的,反正是武曲做的没差。”
“主子,我还听说,这段时间王爷只找过你伺候,其他的小倌没事就聚在一起偷乐,巴不得王爷不传他们,唉,王爷也挺可怜,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却落不了好,表面上多风光,其实吧,人人都怕他,在他面前只能装小兔子。”
此厮就这样被一把金琴蒙蔽了双眼,将曾经溅一脸人血的惨烈事实抛到九霄云外。
文无隅深深叹气,听他眉飞色舞得叨叨完,忧心忡忡,“吾必须劝你一句,知道的越少越好,你的八卦心思最好收起来。”
“呀,你嘴不酸啦。”文曲先是惊讶他主子沉寂几天终于开口,接着不乐意起来,收碗筷跟砸似的哐哐响,“我是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给你解闷来着,又没和别人说,要这样,那以后我不跟你说话了。”
文无隅哑然失笑,于是哄道,“吾错怪你了,你的好意吾感激不尽。”
文曲噘嘴,一丝不苟地收拾桌子。
文无隅只好转移话题,“那把金琴预备如何处置?”
文曲一听金琴二字,立马护犊情深激昂道,“那是我的!你别想私吞。”
文无隅掀眼翻白目,“是你的没错。吾就想问你打算一辈子抱着坨死重的金子睡觉,不怕鬼压床啊。”
文曲一想似乎有道理,确实很重,好几晚他都因为喘不上气而吓醒,“你说怎么办?”
“换成银票,随身携带方便,存钱庄也行。”
文曲眨眨眼,“我弄不来。”
文无隅站起来,挽上拂尘捋一把,“吾帮你。咱们自进到王府就没出去过,顺带逛逛长街。”
文曲怀抱垒高的空碗,放也不是走也不是,“现在就去?那这些怎么办?”
文无隅徐徐踏出,“先不管,赶紧揣上你的琴,拿布藏好别漏出来。”
说走就走,主仆二人出行低调,一路问道,至王府侧门,却被侍卫拦在门口。
——无令不得外出。
二人懵了,若没记错连齐叮嘱的是出府报备,意思难道不是说一声就行?
文无隅拿腔捏调得赖在侧门不走,要侍卫自己去问王爷请令。
事实则是怕王爷看见他两把还没捂热乎的赏赐拿去卖钱,落不着好脸色。
守门的侍卫是个实诚人,只报文公子携小厮欲出府游玩一个时辰,公务繁忙的王爷随口准了。
一把纯金的七弦琴,中看不中用之物,自然不是按照正常规格打造,尺寸小许多,但实乃世间罕见,再富贵的人家谁会无聊到铸这么个无用又占地的玩意。
金铺掌柜眼珠子险些瞪脱眶,当即命人好茶伺候。
文无隅十分之有灵性,他找的京城最大的金铺,寻常小铺子怕是一时拿不出好几万两银票。
金琴上过秤,双方谈了价,最终以五万两成交。
文曲一下得五万两银钱,精神受到极大的打击,紧紧捂着胸口扮西施,生怕被风刮跑。走路上疑神疑鬼的,常言道不怕贼偷怕贼惦记,他被五万两塞满的心最后还是崩溃了,自己留一张,剩下四张全赠给了他家主子。
出息!文无隅暗忖,碍于满大街的外人,没好说出口。
两个人又跑几家钱庄,文曲不明白他家主子为何不把私房钱存一处,对此文无隅的解释极美———为防不时之需,特意给三人各存一份。
他把文曲的一万两存进京城最大的钱庄,此钱庄名号遍布各地,百年难倒,除比厚实的银票更便于携带和收藏的存票外还有信物,便是存票丢了,捡去的人无法单凭存票取钱,只要信物在,钱照样是你的。
一切事宜完善,文曲从脚后跟到头发梢都洋溢着我是有钱人的气质。
他又过河拆桥问文无隅要赠予的银钱,趾高气昂地吩咐道,
“主子,刚刚那四万两当作是我存你那的。”
文无隅被仆人骑头上也不恼,掏出存票摊掌心,“那你拿回去吧,省的吾用掉。”
文曲忙把他的手合上,紧张兮兮地四顾,“别,财不外露不知道啊?用就用了,反正你有钱赔,我花光了自己的再问你取,总可以吧。”
文无隅贼笑起,将存票放回怀中,“行,吾勉为其难做你的钱庄罢。”
“话说,咱们吃穿住都是王府的,武曲的药也是王府药房免费抓的,哪里还要你花什么钱。”
文无隅没回答,他一眼看中道旁摊铺木架上垂挂着的拂尘形状的玉制腰坠,此刻已扒开人流来到货架旁,猫下腰细细观赏。
哪怕文曲这种不识货之人也看得出,那玉坠压根不上档次。
“主子,你买这干啥?”文曲妥妥地不屑,认为他眼光不佳。
“王爷生辰快到了。”
“哈?这东西值得了几个钱?人王爷铁定瞧不上。”
“你懂个软蛋,黄金有价玉无价礼轻情意重。”文无隅回呛道。
文曲不服气,斜眉歪嘴地直哼哼。
一会儿听他主子喊道,“店家,多少钱?”
店家从隔壁银器摊子窜过来,热情道,“公子真有眼光,我这儿最好最贵的就是这拂尘坠,一两银子!”
文曲入住王府后眼睛渐渐往脑门上长,看不起满街的俗物,加之奔波各个钱庄耗费不少时间,他便催促文无隅打道回府。
好巧不巧未出长街,迎面碰上老主顾徐靖云。
自城外一别,徐靖云没想到还能再见,欣喜万分,把公事推至一边,请文无隅进茶馆饮茶。
盛情难却,文无隅便没推辞。
长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徐大人问完近况抒发几句暧昧之词后,三棍子敲不出一个屁,没话说了。
文无隅为了不冷场,咸吃萝卜淡操心地问了一句公家事,“徐大人可抓到赫平章了?”
提起这事徐靖云一脸苦恼。曲大人的伤势并无大碍,可嫌犯跑了,于是曲大人阅过案卷之后,怀疑赫平章不止买通一个无名小贼混淆行踪,建议两家轮流监视京兆府,必定有所收获。
今日正是轮到他留守。
徐靖云简单地提了几句案情。
文无隅突发奇想,反向思及另一个问题,“赫平章若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厉害,他为何只挑京兆府,而且只盗走几百两银子。徐大人何不查一查京兆尹,许是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闻言徐靖云更显为难了,“你有所不知,京兆尹刘大人深得皇上信任,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等怎敢去调查他。”
文无隅好奇道,“照你这么说,刘大人来头不小。”
“不清楚有何来头,无人知晓他出仕以前的事迹,倒是听闻他曾是前朝某位高官府中的管家,如今是真是假无从查证。”
站门口的文曲按捺不住催他,“主子,时辰快到了,万一王爷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文无隅只好起身告辞。
徐靖云眼里闪烁希冀的光芒,边相送边局促不安道,“我住在西街,你…若得空,没有要紧事做,可到徐府找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说说话,行么?”
文无隅充满善意地回笑,轻微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