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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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
剥好的虾仁被倒入锅中,遇到热油几乎立时就熟了。
宝锷真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顾自做着菜的纪筠,这种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激的他怒不可遏:“你!你个魔星!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原想着那纪筠或是拼死抵抗,或是跪地求饶,是杀是留各人心里都有些谋划,可谁也没料到这般情况:那纪筠居然躲在厨房里,看见他们不仅没跑,反倒是自自在在的做起菜来了。
“做虾时切记要在背部浅划一刀,洗去虾线,不然做出来会苦的。”纪筠头也不抬,将炒熟的虾仁盛出来。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宝锷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纪筠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没什么。”
云清欤想起自己烤虾忘记处理的味道,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的,眼神空洞不知望向何处。
纪筠抬抬手,那结成结界阻隔着他与众人的黑雾更加浓郁,以此来对抗着秘境大阵压迫在他身上的千斤重担。就在白静远持扇轻摇,调来更强的法则压力的同时,瑶姬的身形在纪筠与众人中间突然出现,身后接连出现数道黑影,迅速整齐的结成法阵,将越来越小的黑雾结界再次撑开。
一时之间,这间普通的厨房之中,泾渭分明的出现两队人马,魔气与灵气,此消彼长,相互吞噬。
纪筠挽着袖子,将切好的胡萝卜丁放进一旁的小碗里,旁边还摆着些豌豆玉米粒。他小心的用刀剔下一块块灵犀肉,注意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静默的垂下了眸子。
自他们进来,纪筠始终没有抬头,没有看他一眼。他当然也注意到,今天的师叔,沉默的不像原来的他。
这样很好,如今只有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才能更好的保全你。
纪筠有些放心了,松了一口气,似是感觉不到心口的钝痛。
莫名其妙的宝锷真人在看到瑶姬之后,立刻忘记了纪筠说的奇怪话。他指着纪筠喜不自胜:“我早便猜到你就是那魔星!如今你和魔族勾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筠将打散的蛋液倒进锅里,不耐的皱起了眉。瑶姬穿着普通规矩的黑衣短打,神色恭敬的看了看纪筠的眼色,在得到他一个细微眼色之后,才上前一步,直直对上宝锷真人的视线。
只这一瞬,瑶姬周身的气势陡然而变,普通的黑衣短打都多了些魅惑天成。她笑吟吟的扭着腰上前,捂嘴轻笑:“真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家乃是听了主子讲经说法,受了点化才来的。怎么能说是勾结呢,奴家可是改邪归正了啊,真人应当敬我家主子一句有教无类才是。”
“呸!”宝锷真人怒不可遏,“你家主子乃是魔星现世,天下共诛之!也配让我敬他?你这妖女妖行媚止,当同诛之!”
瑶姬咬唇,轻拍胸脯,不着痕迹的扯开了些衣衫,露出了一片雪白,面上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哀怨的瞥了宝锷一眼:“我听闻昆山门掌门素来怜香惜玉,真人怎么对奴家如此之凶,难道是因为多了这些外人在场,真人才不愿对奴家展露些真心的么?”
“你、你这妖女!”宝锷真人气了个倒仰,不欲与她逞这口舌之利,又不愿再招惹白静远,张口便向云清欤发难。
“云真人,你养出这样一魔星,杀了三宗六门多少弟子,难道不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吗!”他看着面色平静不言不语的云清欤,似是找回了气势,“若老夫没有记错的话,云真人刚刚还在极力为这孽徒开脱吧?哈哈哈哈哈,云真人情谊真切,不知这魔星是不是也对太白宗情谊深厚啊,哈哈哈哈哈……”
纪筠炒饭的手顿了一顿,将一旁放着的豌豆玉米和灵犀肉丁倒进锅中,依旧没有抬眼。云清欤看在眼里,却没有一点儿反应。
瑶姬深深的看了眼云清欤,眼神中嫉妒自卑艳羡尊重纵横交杂,复杂的让她自己都糊涂。她只出神了那么一瞬,妖媚的面具便现了裂痕。
云清欤正欲回答,却被瑶姬抢过了话头,“主子素来教育奴家要有情义,自然是不会忘记太白宗和云真人的。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瑶姬侧头望向纪筠,又瞥了眼云清欤,不知这话说与谁听。
“……与其强扭这不甜的瓜,倒不如放眼天下,说不得昆山门便与奴家有缘,一同辅佐主子共成大事。真人,那岂不是极好的了?”
“你!”宝锷真人气红了脖子。延陵宗掌门剑白真人听着这二人扯皮许久,早就忍耐不住,直指纪筠,怒而出言:“纪筠,我延陵宗不愿冤了好人。我且问你,我门中莫悦来,可是你杀的?”
终于说到了正题,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纪筠的身上,他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眼来冷漠的看着了剑白真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纪筠无甚表情,眼神淡漠的直视着剑白,语调平平,听不出半分的在意,让人心中火起。
旁人尚且如此,更妄论痛失弟子的剑白真人。他握紧手中的剑,眼眶通红,又痛又怒:“若不是,我延陵宗便放你一马;若是,今日我延陵宗三百弟子,便与你不死不休!”
他嗤笑一声,似是毫不在意,掀开一旁炖着的汤,用勺子舀出些许尝了尝:“我若是你,就不会做这样的蠢事,白白送了三百弟子的命,何苦来呢?”
纪筠语调平淡,像是在述说一句众人皆知的事实。
“你!”剑白真人目眦尽裂,似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原本各怀心思的众人,听此也一一皱起眉头,目露不善,有些甚至已握上了剑柄。本就紧张的对峙,一触即发。
云清欤却不知在哪儿找回了失落的魂灵,一点点抬起眼来,缓缓道:“莫悦来,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云清欤声音清冷,本就带些出尘的韵味,如今声音更是淡漠空灵,不带一丝感情。
纪筠舀汤的手一颤,顿了顿,似是无力的垂下了。他定定的望着汤罐,视线不知透过它看向了哪里。
“不是。”他淡淡道,拿勺子的手指却捏紧了。
“不是你又是谁!”宝锷真人插进话来,“你们掌门已经用溯光镜回溯时光看到了,楚源死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山上的弟子不是你杀的又是谁!”
纪筠听见楚源的名字怔楞了一下,他眉头轻蹙自言自语:“死的竟是楚源么?难为他花了这般心思……”
他出神片刻,收回视线,依旧神情淡淡:“楚源确是死于我手,不过其他人的死与我无关。”
众人闻此心中都是一动,只宝锷真人毫无所觉,斥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金翁真人已算得这些人都系一人所杀,更有你太白宗师兄作证。就算你……”
“你赵师兄说,你给他下了蛊毒。”云清欤突然出声,打断了宝锷真人无休止的废话。他抬起眼来看向纪筠,神情平淡,好似面对一个陌生人:“是真的吗?”
纪筠与他有一瞬间的眼神相交,极快的又错开了,好像不忍与他对视,亦或者不敢看到这样坦荡荡表露自己冷漠的师叔,呼吸微乱:“那只是清灵丹,我吓他而已。不信可以让药阑真人检查一下,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为了他的外孙,药阑真人愿意做任何事,何况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他轻捻胡须,似是沉思了片刻:“那弟子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倒是有些肝阳上亢郁气不抒,怨气难平啊。”
白静远眼神微动,看向了药阑。
云清欤听此眼神松了一松,不过很快又结上了厚厚的坚冰,清冷的嗓音回荡在众人耳际,不带一丝感情:“与魔族勾结,你可认?”
“我认。”
“为什么杀人。”
“非我所愿。”
“那你可曾悔过?”
“我悔过,却不是为他。”
“纪筠,”云清欤直直看向纪筠,眼神漠然。他双手结印,无数的冰灵力结成飓风鼓吹衣袖,飒飒作响,声音平静,如神祇降世,一字一句:
“孽徒纪筠,恫吓同门,其罪一;妄杀无辜,其罪二;勾结魔族……”
“师叔!”纪筠终于唤出了这二字,有些急切的恳求隐藏在强自坚持着的平静中,“师叔可否再给我片刻?”
云清欤却没有哪时比得上现在的冷漠,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勾结魔族,其罪三。三罪并行,毫无改悔,今日我云清欤代行师门之责,将镇元峰纪筠逐出师门,以后升仙坠魔,再不可自称太白弟子!”
云清欤手指翻动,一个巨大的道印打向虚空,直直冲破了秘境。纪筠知道那印是打在了宗门大阵之上,一瞬间,他便感觉到体内有什么联系被生生斩断,耳畔传来英灵殿中供奉的命牌碎裂的声音。今生今世,纪筠此人于太白宗都是死人一个了。
“弟子……领命。”纪筠勉强弯了下眉眼,眼神苦涩,喃喃道:“只可惜这汤,我怕是做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