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缘尽江南 第一三八章 张蔡头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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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未梢,一天胜过一天秋的气息来临。香墅岭看不出任何风雨摧砺的迹象。上官嫦带着范黟辰,两人走进山庄,穿梭在兰蕙园里,赏着园中萧萧秋景。旦望见:满枝红杏透胭红。千株老柏,凌云入宵青冉冉。万节修篁,含烟一壑色苍苍。水漪收,山痕瘦,红叶纷飞,黄花时候。一带粉垣,映墙衬亭茱萸碧绿。一池秋水,波光粼粼偶见鹭鸶。黄鹂鸣脆,粉蝶扑雪,只美了眼福,舒达心旌。上官嫦笑道:“山庄景致你看得厌吗?”范黟辰将手上拿的墨镜撑在脑额上,凝眸四处,笑道:“人若流水,一日不歇。怎能览尽身边景致?”上官嫦抬手捻动胸前串珠,一概以岫玉、翡翠、绿松石和碧玺接珠而成,随意一望,皆是熠熠生辉。上官嫦叮嘱道:“明天我们就要去北京了。一会儿见了我爸妈要有礼貌,知道吗?”范黟辰正要说话,耳畔传来上官仁苍老浑厚的嗓音。两人回脸一望,回廊边牡丹亭下,有女工们围拢上官仁哝长哝短。而正中伫立一个女子,容貌清秀,瘦颊融融,神态谦诚,一身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檐边小帽。使人惊讶的是,她一脸泪痕,怀中抱着婴儿。“阿蓉,以后要善待你的孩子,必竟是亲身骨肉嘛。”“先生,阿蓉明白!先生的大恩大德,阿蓉一辈子也谨记在胸。”说完,阿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女工们见状,急忙将其搀起,上官仁又道:“山庄非你久留之地,你另谋出路,抚养孩子去吧。”阿蓉情至深处,连连叩谢,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撒落满地。上官嫦走上前,问上官仁:“爸,这是怎么回事?”上官仁摆手示意不要过问。阿蓉抱着孩子感恩戴德地道谢后,一个人泪水潸潸地离开。上官仁“嘘”叹一声:“可怜啊,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工。”说完,随上官嫦和范黟辰前往毓秀楼。不料,刚一进楼,上官黎和房胤池、金寅钏三人在桌上玩牌斗蛐蛐。“上官嫦快过来。”房胤池看见上官嫦走进来,向她挥了挥手。上官嫦一噘嘴,还未上楼,就听上官黎斥唤范黟辰:“喂,怎么是你?欺负我妹妹就完事了?现在又来找她吗?”范黟辰立时觉得百口莫辩,满脸通红。房胤池板脸吼道:“假如让我知道你欺负上官小姐,小心我们揍你。”范黟辰忙不迭连声道:“我不敢!”上官嫦轻蔑地望望众人,自己上楼换衣裳,让范黟辰独自站着。“喂,会斗蛐蛐吗?”上官黎问范黟辰,目光盯着桌上装着蛐蛐的瓮罐,拿一根细篾枝指挥蛐蛐。范黟辰上前两步,靠近桌边,探出脖子看了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斗蛐蛐?”金寅钏横眉竖眼,下巴几根胡须微微颤动,羞辱道。范黟辰一听,张惶地笑道:“不看了,我站过去就是。”房胤池一面斗蛐蛐,讥嘲地笑道:“他倒是挺会讲话、引诱异性。”三人毫不顾及范黟辰,只自己专注地嬉笑。半晌,上官嫦从楼上走下来。范黟辰转眸一望,旦见上官嫦:远而望之,蛟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搽一层脂粉,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一身蓬蓬裙紧紧包裹丰满的美臀,曲线开张,身段匀称,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上官嫦走近范黟辰,媚声细语,旋转半圈,道:“好看吗?”范黟辰上下打量,声如蚊蚋地回道:“好看。”上官黎用余光望了眼上官嫦,告戒说:“当心,别被穷小子诱骗了。”话音刚落,阙美娟扶着萧老太太自房中走出。萧老太太穿一件蝙蝠袖开襟毛衫,胸前挂一串小叶紫檀佛珠,一手捻珊瑚红念珠,一手拄杖,慢慢悠悠。而阙美娟脸映粉雪,微现缅腆,着一件紫青色抹胸裙,温静恬淡。“老太太,今个儿天气确实好,正适合进庄园散步。”阙美娟回过脸像照顾孩童一样,无微不至地灿声道:“早上夫人出门交待了,让我扶着您去瞧瞧冯花匠植花呢。”萧老太太未置可否,望见上官嫦和一个身态健朗,却唯唯诺诺的男孩一起,好奇之余,不免多瞥意一眼。上官嫦走上前,娇声道:“奶奶,您是该出去散散步,这样对身子好。”萧老太太答应着,要往门外走。几人出了门,又遇上玉凤手挽一篮青瓠,从回廊水榭上迤逦走来。阙美娟问:“凤姐,夫人可给你说了话?”玉凤着实一愣,回道:“没有啊。说什么话?”阙美娟说:“早上夫人说了,晚饭煮粥吃,而且特别吩咐是红豆臆米粥。”玉凤“噢”了一声,萧老太太笑道:“吃粥是我说的。天天随你们吃荤菜,我这副老骨头快僵腻了,瞧,快走不动路了。”话一落,上官嫦、范黟辰和阙美娟、玉凤四人全被逗笑了。
大家正伫步兰蕙园里说笑呢,尕娃子贼眉鼠眼地从柳树荫下经过。阙美娟扶着萧老太太,笑道:“尕娃子肯定去找黎哥了,这两天他俩总是神神密密。”萧老太太捻动珊瑚珠,望见冯花匠在藕香榭菊蓠下种花,说:“美娟,咱们瞧瞧去,冯花匠忙些什么事。”上官嫦问范黟辰:“黟辰,鲍臻芳再找过你吗?”范黟辰搔着后脑勺,苦笑一声,道:“她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哩。”上官嫦看见阙美娟手扶萧老太太进菊蓠园,笑道:“你当心被那个玉面狐狸精勾引了,知道吗?咱们也过去瞧一瞧。”
且说尕娃子蹑手蹑脚地走入毓秀楼,发现上官黎和两个朋友正在斗蛐蛐,就站在一边观望。房胤池道:“那小子整天和你妹妹在一起,别弄出什么事来。”金寅钏笑道:“姓范那小子长得标志有范儿,像个电影明星,身板硬朗有形。你妹妹肯定喜欢上人家了。”上官黎手拿细篾枝,在瓮罐壁沿上挑引着蛐蛐的斗志,随口道:“上回,我本想教训他,但那小伙儿会说软话,让人心无憷计。”一回头,尕娃子向他挥手,便把细篾枝交给房胤池,自己抽身出来:“怎么样了,你打探到消息了吗?”尕娃子努着眼色,悄声道:“黎哥,你也真胆大,不怕淑茵小姐知道寻死上吊?”上官黎心里登时一岔,将尕娃子唤出门外,好声安顿道:“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千万别让外人知道,明白吗?”尕娃子一脸迷茫地眨眼,回道:“黎哥,我咋总觉得你……”上官黎肃脸相视,忙问:“我咋了,不就是想认识个女孩吗?”尕娃子悠悠地笑道:“你这是背叛,要是让淑茵小姐知道了,吃醋不说,难有好结果。”上官黎一听,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别说了,继续打探情况,最好同余鸯接触一下,从她嘴里套出点话。”尕娃子目光温静地凝视上官黎,觉得自己渺小的像只蝼蚁,狠劲一咬牙,回道:“那我就再帮你一回。”上官黎心下一横,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地道:“好兄弟那就看你的啦,事成之后,我有重赏。”上官黎坐阵指挥完,又返回楼内桌旁。房胤池和金寅钏唏唏笑道:“黎哥,该不会又有啥艳福好事,瞒着兄弟们?”上官黎目光一凛,苦大仇深地道:“什么艳福好事,甭瞎猜疑了。”
且说庄园菊蓠畔,阙美娟和萧老太太目睹冯花匠将一株株含苞待放的秋菊栽植沃土里。冯花匠笑道:“每年秋季,我都要将温棚里的菊花移栽此处,按照上官先生的意思,菊花儿耐看,耐寒,九月栽成,十一月底还有花开。”阙美娟给萧老太太搬来一个瓷墩,让她坐下。萧老太太道:“在北京的时候,花期只能到十月,北京天冷,花儿不耐活。江南杭州就大不同了,四季如春,让人犹心欢喜。”阙美娟笑道:“老太太,南方究竟养人,北京太寒冷。再说您岁数大了,怕着个风寒,摞下个头痛腿酸的毛病。”正说话呢,山庄外走进一人。阙美娟只顾帮冯花匠栽花,丝毫没注意到。那人走进来,东张四望,发现有人在一排菊蓠畔,于是晃悠地走来。他不是别人,而是阿牛。两天前,听阙美娟说想吃煎蟹,这日便煎制好,一个人拎着饭煲箱来找阙美娟。未等走近,凝眸一看,发现是阙美娟,心中一喜,直起嗓子喊道:“美娟,”阙美娟耳畔带风,回脸一瞧,起身走近。阙美娟问:“阿牛哥,你咋来了?”阿牛心慌得象兔子一般乱窜,将饭煲箱打开给她看,笑道:“你不是想吃蟹嘛。诺,我给你带来了。”阙美娟一听,脸面微红,一股温馨甜蜜之感涌入心间。萧老太太眯目瞟了一眼阿牛,旦见他肌肤美得像庄园里的海棠,眼珠像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衬衣虽有些破旧,但穿在身上却有种嵬美之感。“给我就行了,你走吧,让人看见多不好。”阙美娟接住饭煲箱,想要打发阿牛走。萧老太太“嗬”了一声嗓,笑问阙美娟:“小伙子是谁啊?长得瞒魁伟。”阙美娟笑道:“老太太,他是阿牛啊,专程从斜阳谷给我送蟹。”萧老太太又道:“那别打发人家走嘛,和他唠唠嗑嗑,瞧一瞧香墅岭里的景致。”阙美娟看了看阿牛,五官棱角分明透出一丝清纯,脸膛饱满,眉梢上扬,目光中充满怜香惜玉之味,濯人英气。又兼挺鼻大嘴,嘴角倔强地勾起,浮出一抹傲然无畏的坚忍。阙美娟道:“老太太说话了,你是留是走,你自己看吧。”阿牛环望四周,园中郁郁葱葱,风景旖旎,虽有几分不舍,还是果断道:“那我就走吧,怕老太太笑话我。”说完,恋恋不舍地踅身要走。萧老太太看出眉目,笑道:“小伙子,既然来了,就多玩一会儿嘛,别听美娟那么说,其实她想让你多待一阵的。”
毓秀楼内,梁雪姨独坐于房中,慎思一番,觉得上官黎在处理灵童的事情上欠妥当,一时暗自替他较劲。客厅里,传来上官黎和朋友逗引蛐蛐、喧嚷的声音。房中麝兰的淡馨之味极是浓郁,使人久坐之后,有微薰之感。雪姨浅浅画了眉儿,脸上搽了些胭脂粉,穿一件香槟色挑花轻罗小裙,整条裙子像是一堆晕染后盛开的花簇。她走下来,走出毓秀楼,在庄园漫无目的地走,直到看见阙美娟和冯花匠在菊蓠畔种花。
上官嫦与范黟辰走出山庄,来到莫愁湖畔散步。范黟辰将手轻揽在上官嫦腰细如束的身后。上官嫦绾了绾鬓边松散的发,目光像一束月光下的幽辉冷晕。上官嫦静静地沿湖畔往前走,看着一只鹭鸶驰声飞过,看着湖畔芦苇一簇簇白色花蘂,心里无比惆怅。她不经意间想起了哈男,那个曾令她爱恨纠结的男孩,曾经的缱绻,曾经的绸缪,使她有种深深的负罪感。上官嫦围了围蚕桑丝绸纱巾,一颗泪珠滚落脸颊。范黟辰一看上官嫦情牵意惹,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旦见一张脸庞秀丽妩媚,端庄成熟。上官嫦睫毛轻眨,顾盼闪烁地道:“我有点累了,一想到学校生活,就让我有一种罪恶感。”上官嫦走上一处岩礁。礁畔浪花迭起,像朵朵莲花纯白俏美,上官嫦屈着双腿,深深埋下头。湖畔的风吹动长发,一缕缕在空中飘舞,两人久久地坐着,耳畔传来悠扬的歌声。
香墅岭里,尕娃子走出毓秀楼,经过兰蕙园时,被阙美娟唤了过去。阙美娟问他为何左顾右盼?尕娃子却只笑不答。阙美娟发现问不出实话,故而责怼:“淑茵小姐不在山庄,有些事你权当自己的事,给黎哥跑勤快些。不过有些事嘛,你权当睁只眼闭只眼的好,免得吃力不讨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尕娃子素来知道阙美娟同淑茵关系甚好,便明白她话中用意。尕娃子道:“美娟姑娘,你别乱猜疑,我尕娃子不会做寐良心之事。”阙美娟双目伶俐,反问道:“这么说,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喽?”尕娃子登时一惊,自知话语轻薄冒失,遂嬉皮笑脸。雪姨走来,望见尕娃子龇牙咧嘴地傻笑,笑道:“啥事儿,竟笑得拈花惹草般的醉?”尕娃子攥着一株秋菊,递到冯花匠手中,这边又拿着铲迳自刨土。尕娃子道:“我尕娃子哪会拈花惹草呢,雪姨取笑我了。”阙美娟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问萧老太太:“老太太,你觉得渴吗,若是口渴,美娟给你端杯茶来?”萧老太太微微一摇头,“不了!我不渴。”目光正观望一园秋景。旦见:紫藤绿叶挤挨挨,凤凰凝珠闪莹莹。几株篁竹,几株茱萸,千差万别姿杆秀。缤纷纷芍药喷香,密绒绒兰蕙吐艳,蝶飞絮落,鸟鹊欢啼。雪姨问萧老太太:“您大老远来此,恐怕惦记的是一园景致了吧?”萧老太太一收捻珠,眯眼笑道:“可能你还真说对了,原先在北京,整天留守高楼之上,想撒个风、逛个闲步也办不到。如今在香墅岭,你瞧,我是想出来就出来了。”阙美娟笑道:“若不是老太太身子欠佳,我估摸她呀,每日必要走出庄园逛一圈。”尕娃子说:“这片庄园春光旖旎多好啊,有花有草,还有工人们的影子,谁不羡慕此乃神魔圣地、瑶池仙境。”
一语未了,上官黎带着房胤池和金寅钏走来。他看见尕娃子在篱畔东张西望,将他唤上前:“尕娃子,你个怂东西,咋还晃荡呢?”尕娃子吱唔半天,笑道:“美娟和老太太唤我说话呢,我马上就走。”说完,回身往竹茅楼走。上官黎怕他泄露自己好事,再次唤住:“你可听好,千万不能走露半点风声,否则我要你好看。”尕娃子一听,被唬直了眼,气歪了嘴,笑道:“不会!我尕娃子不做对不起你的亏心事。”上官黎望着尕娃子回了竹茅楼,正要带两个好朋友出庄园,桂花嬷匆匆跑来,道:“阙姑娘,出大事啦,那张蔡头睡薨过去了。”众人诧一听来,皆惊得面色苍白,一语噎滞。上官黎吼声问:“别胡说,怎么回事?”于是,桂花嬷将张蔡头睡在畅椅上,一闭薨逝的过程告诉了他。众人听完,都大惊小怪。上官黎怕晦没了萧老太太,让阙美娟先行扶着回了毓秀楼。剩余几人,包括上官黎、房胤池和金寅钏、梁雪姨等人奔往雁归楼。
张蔡头本是个孤家寡人,时年九十岁高龄,一心指望颐养天年。那年由芙蓉镇领导牵头,将退伍老兵、无后赡养等人员临时安置香墅岭,他便成为当中一员。近三天以来,张蔡头自报身体不适,常有犯困嗜睡的现象。上官仁知道此事,原打算让人带去镇医院做全面的身体检查,谁料,尚未安排,就一命呜呼了。如今他病老归天,无人料理后世,一时之下,成了上官仁的一道难题。上官仁赶回山庄,一看张蔡头脸面发青,双目紧闭,驾鹤西归,一阵长憷短叹。
前后奔波两日,最后,经与镇领导协商决定,由上官仁做主将张蔡头的尸体下葬,至于产生的丧葬费、棺材费、立碑等费用,由镇民政局承担。
这日晚上,众人齐坐毓秀楼里,一面为张蔡头扼腕叹惜,一面扯出话题,为我打抱不平。只听雪姨慢条斯理地说:“张蔡头是个外人,死不足惜,做口棺材就埋葬了。但淑茵是咋自家人,如今抱着孩子回娘家,一住就是一个月,让外人知道,岂不怨怼上官家薄待了淑茵。”上官嫦蜷坐沙发里,说道:“我建议哥明天就接回淑茵嫂嫂,别让淑茵嫂嫂等着急了。”上官仁弹了弹烟蒂上最后一截烟灰,斥骂上官黎:“淑茵一走就是一个月,你的良心不怕受谴责吗?她可是你的媳妇,给你传宗接代的。”梁婉容给上官嫦脸上贴了张面膜,也絮叨着:“灵童虽说有病,但不能一杆子打死一家人吧。你看淑茵,吃、穿、用、行,哪处不入流,哪处不周慎细致?黎儿,你听妈说,不如接受灵童,明年春天带到北京,做手术治疗,万一还不行,咱们另做计较也不迟。”上官黎阴郁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在茶杯里倒上碧螺春茶,在唇边呷了一口。上官嫦又道:“昨天我给嫂嫂通电话了,嫂嫂说正想回杭州,既然如此,哥就别迟疑了,快去接回来。”萧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眯着双眼,闭目养神。狮子狗在小杌子上跳上跳下。雪姨问上官仁:“姐夫,北京的医院联系好了?”上官仁一听,坦率地回道:“联系好了,是北京协和医院。”雪姨笑道:“倘若给灵童做手术来了北京,就住我家。我家离医院近,也好照料灵童。”上官黎从烟匣里抽出一支香烟,“哧”的一声点燃,街在嘴里猛吸两口。梁婉容从衣架上取下一条桑蚕丝织凤梨色长巾,裹在一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问雪姨:“这条围巾假如是款绿色,将妙不可言。”雪姨笑道:“你若真喜欢这款绸巾,我就给你再买一条绿色的,你看呢?”梁婉容一听,脱了蕾丝裳,穿上一件槟榔色长袖针织衫,再将长巾搭在脖颈上,道:“是不是这么搭配会好些?”上官嫦一望,掩嘴一笑:“你还当十八岁的姑娘呢,这么搭配又花哨、又显老。”梁婉容便只得作罢,将长巾挂在衣架上。上官仁将烟蒂入在烟灰缸里,对上官黎说:“就这么决定了,明天赶紧上承德接回淑茵姐妹。”说完,进了灵檀斋。梁婉容让阙美捧来一个食萝,说:“大家用点夜宵,一个下午人心惶惶,晚饭也没吃好。”
梁婉容说完,雪姨已拿起一个炸撒子,轻咬一口。上官黎则拿起一块酥粉花糕。皓月临空,清风徐徐,一只夜莺在窗外一声高一声低的清啼。房中充溢着园中花香之味,阵阵沁人心脾。众人围坐客厅中,品尝夜宵之余,闲聊漫叙,不一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