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满庭春华  第六章 闹香闺千金弹琴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4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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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说江南芙蓉镇,素以篁竹生翠,青石嶙峋,林木葱郁著称于世。两大旅游景点是支柱产业:一为莫愁湖生态湿地公园,二为幽篁小筑。“幽篁小筑”,非商场闹区,牌坊广场;也非楼厦阁亭,商街市廛。而是一处集观光、旅游、休闲和度假为一休,独家经营饕餮大餐和果膳陈酿的大众化风格度假村。幽篁小筑占地百亩,毗邻莫愁湖,依傍青山麓,白天嘉宾携访,门庭若市;晚间歌台舞榭,衣香鬓影。四面清幽寂静,篁竹密封。最主要是一座中西合璧,挂灯笼、插旗幡、贴对联、妆五彩的三檐四簇香木楼孤隐篁竹丛间,品茗养生,棋牌会友,乐在四季,驰名天下。
    再说众人为被拐的女孩焦急之际,当中一名李姓警察接通了一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同事,电话里大概是说,由于四处悬贴“寻人告示”,走失的孩子已被找到,地址正是芙蓉镇幽篁小筑,同时,劫获了两名拐骗孩子的犯罪嫌疑人。李警察激动的两眼含满泪光,一挑眉梢,唇上一撇胡子像猫的触须,带着一帮观事者前往公安局。
    芙蓉镇公安局里,我们见到了被拐女孩,只见她凝眸愁思,呆俱无主,神情中带着一丝侥幸无辜,瞳仁深处闪射一丝哀漠恐慌。女妇人抱着女孩单薄瘦弱的身体,喜极而泣,哭腔剌剌。李姓警察一看孩子被找到,回嗔作喜,急切地问警员:“拐骗孩子的犯罪嫌疑人呢?”一个警员拿着记录簿正要往审讯间走,听见李警察跟他说话,回道:“他们在审讯间,我现在去做笔录。经过鞫讯得知,男的名叫徐祥忠,女的名叫张汝香,两人好像是她的邻居工友。”李姓警察一听,答附了他:“卖萝葡的跟着盐担子走——好个闲嘈心,贼没廉耻的货!”警员笑嘻嘻地便继续去做审录。众人围着女妇人,和那个身穿金枝线叶沙绿百花裙的孩子,长嘘短叹。李姓警察唯觉不解,眼望泣不成声的女妇人,柔声温语问孩子:“怎么跟着去竹林深处啊,你不知道他们要拐骗你吗?”小女孩眉梢轻蹙,哽咽惶呐,抬手揉了揉眼睛,回道:“叔叔和阿姨对我好,他们让我称呼叔叔和阿姨,还给我买了好吃的呢。”李姓警察悚然一惊,嗔怪地说:“倘若我们去晚一步,恐怕你就被他们拐骗走了,到时候想找见你就不容易了。”李姓警察又问女妇人:“你知道那两个人吗?听说是你的邻居工友?”女妇人泪眼婆娑,神色凄惶,心中一憷,歔欷地道:“往常做工友,我们也算和睦,谁想到他们会拐骗我的孩子。”话未说完,女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警察们身前:“谢谢各位好心的警察同志,我给你们磕头了。”咣咣咣,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直把几个年纪不大的警察给骇了一跳。众人掺扶女妇人,警员拿着一个记录簿,笑道:“孩子找到是件好事,你随我来,把情况简要的记录一下。”女妇人一听,牵着女孩的手,随警员走了。李姓警察望着女妇人的背影,深有感触地笑道:“现在,我镇到外埠打工的人口逐年递增,除了留守老人,只剩下一些无人看管的小孩了。她属幸运了,孩子失而复得,没被坏人拐走。”王瑞贺问李姓警察:“她的孩子总算找着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孩子的啊?”李警察回道:“依据经验,得知孩子走丢后,我们立即派人查封各个路口,所幸芙蓉镇地域狭窄,若是大都市里恐怕找回的希望很渺茫。”喻宥凡笑了笑,问道:“拐骗孩子的罪犯通常要判处多少年刑罚?”李警察说:“至少要叛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喻宥凡情殊怅恍,望望天空,发现夕阳夕下,像墨色浓重的画笔,蘸染周边群山。天边漓漓淅淅散布闪烁不定的光斑,云团忽而凝聚,忽而飘散。喻宥凡对王瑞贺说:“我们不能逗留此处,我们必须赶回山庄。”
    走出神圣庄严的公安局,喻宥凡带着我们准备返回庄园,三人步行走在芙蓉镇城邑上,只望见城邑两旁细柳摇青,百花竞妍,小商小贩杂叠地挤在一起。浑圆玉润的精美石头,闪烁光泽的珍珠贝壳,样式各异的手绣荷包应有尽有。我望着漂亮的荷包驻足原处,喻宥凡和王瑞贺也随我站下。我拿起一个绣工精巧的荷包。荷包上用五色金线绣出一对鸳鸯,其中雄鸟羽色艳丽,额和头顶中央羽色翠绿。枕羽两边呈铜赤色,与后颈的金属墨绿和暗紫色长羽形成冠羽。头顶两侧有白色眉纹,雌鸟一双羽翼微呈灰褐色,腹羽纯白。我拿着荷包爱不释手,觉得这件饰品冥冥之中与我有牵丝不断的缘分。出售荷包的商贩见我喜欢,趁机告诉我:“两鸟‘止则相耦,飞则成双’是绝好的随带品哩。”我考虑良久正欲购买,天空霎那间卷来一片乌云。未等我们回神,暴雨骤泻,已不期而至。须臾,地面上一些洼地凝积雨水,狂风夹杂着腥臭腐败的气息,直让人想呕出东西来。王瑞贺笑道:“怎么办?老天爷掉眼泪了。”喻宥凡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哂笑地回道:“老天爷有意要收留我们,否则大雨瓢泼,该怎么回啊。”我拉拉喻宥凡的衣襟,笑说:“不用担心!你瞧前面有户人家,我们先避避雨。”喻宥凡向我指的方向一望,果然有家遮掩在苍松翠柏间的农户。我们三人毫不迟疑,迈开脚步前往农户家。到了农户的院落里,王瑞贺壮着胆子大声喊话:“请问有人在吗?”话一落,从院落篱畔走出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女孩拿着一件尚未干透的衣服,打量进到院里的我们,瞅了又瞅:“你们是谁?”喻宥凡惊嘬嘬一笑,告诉她说:“真抱歉,打扰你了,我们是过路之人,雨下得大了,我们想……想在你的家里避一避雨。”女孩“嗬”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快点随我进来。”进到农户的房间里,喻宥凡发现房内舒适整洁,装饰雅趣,笑嘻嘻地问:“你家真亮堂哩,请问姑娘……”女孩一听喻宥凡同自己说话,未等话说完,矜持一笑:“我家是养蝎子的农户,父亲正在蝎室里呢。”喻宥凡惊怪地往四周看:“请问主家贵姓?”女孩道:“我家姓王,世代以养殖为生。你们哩,怎么到这里了?”王瑞贺笑道:“我们并非芙蓉镇人士,我们是……”喻宥凡回道:“王姑娘莫怕,我们是香墅岭的工人,今天来镇上看庙会,还未来得及返回就赶上瓢泼大雨。”女孩笑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随便坐。”
    我们打量眼前姑娘,旦见:一身枣红纱缎衣装,衣襟上有一排黑白蝶钿相间纽扣。领口两个纽扣畅开,露出白色绒线内裳,绣着云水潇湘图的云肩。那绣针极细极密,以至于我能看清楚针脚皆为蚕丝锁边。她长眉纹画斜扫入鬓,单凤眼顾盼有神,薄唇下一颗黑痣,显出三分妩媚。削短垂肩的发,发梢梢漂染成橘红。冰肌藏玉骨,纱领露酥胸,诺诺几多情丝,透出无限纯真。
    我们眼望雨势渐增,坐等了半个时辰,不见雨势停歇。王瑞贺望着她,试探地问:“王姑娘,坐等别无他事,能看看你家养的蝎子吗?”王姑娘一面给我们沏茶,一面说:“当然可以!先喝口茶,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喻宥凡举起茶杯喝了两口,我也拿起茶杯。王姑娘望了望我们,年纪同自己相仿。王姑娘问:“你们三位怎么称呼呵?”王瑞贺介绍道:“我叫王瑞贺,这位是喻哥,这位是淑茵姐。”王姑娘又给喻宥凡和我添了些清茶。喻宥凡温雅地喝着茶,问:“王姑娘是否知道香墅岭?”王姑娘想也末想地说:“香墅岭啊,我当然知道。据说主人是位了不起的企业家。哦,他好像同家父关系密切。”我们听后眼前顿时一亮。我问道:“如此说,姑娘家父也很了不起喽?”王姑娘说:“蒙诸位抬举了!先不说他,我们去看蝎子。”王姑娘说完,带我们走出房间。我们进到了一座养殖大棚里,王姑娘径直走到一位两鬓斑白的长者面前,一笑,道:“爸,你看进来谁了?”长者回头,二男一女跟在她身后,呆了半天。长者问:“这几位是?”王姑娘道:“他们是香墅岭的人哩,雨太大回不去,往我家避雨来了。”长者茅塞顿开,笑道:“想看我养的蝎子吗?快过来。”我们一望长者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语态和蔼,一颗提悬着的心遂放了下来。喻宥凡首先走上前,来到长者身边,长者取开几片瓦壁,顿现无数张牙舞爪的巨蝎。我不敢靠近,远远地抻长脖子,像一只大鹅,活灵活现。喻宥凡一看我伫步原地,鼓励我说:“淑茵,快过来看呵,它不会咬人。”王瑞贺也走上前,惊怪地看着瓦壁下的蝎子。王瑞贺问长者:“蝎子好饲养吗?”长者毫不藏掩,告诉他说:“我养殖蝎子快五年了,起早贪黑,现在终于小有规模。要说它的养殖,却不是啥难事,只要控制好大盆里的温度和湿度,通常情况就不会出问题。”王瑞贺问:“湿度要控制在多少呢?”长者笑道:“35度!这个湿度下蝎子最易养殖,繁殖快且个头大哩。”王瑞贺一听,又问:“冬天怎么办?会冻死吗?”长者呵呵笑了几声,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在蝎盆底下安装了太阳能电热暖呢,一年四季的温度差不多哩。”喻宥凡看了看四壁,只觉得浑身湿润清爽,他注视着长者的目光,问:“冬天要怎样呢?我听说蝎子冬天是要冬眠。”长者带着几分神秘和自豪,笑道:“不错,蝎子一到冬天是要冬眠,不过,我的蝎子就不一样了。我的蝎子不用冬眠,这样能大大提高它的生长速度哩。”看完了蝎子,长者引领我们走出蝎棚,进了房间,长者笑道:“蝎子乃‘五毒之首’,名贵中药材,有息风止痉、通经活络、消肿止痛、攻毒散结等功能。可用于治疗风湿顽症、半身不遂、四肢麻木、中风、瘰疬……”喻宥凡听着感到激奋不已,他央求长者再讲述一些养蝎的基本常识。于是,长者摸了摸胡须,带着几许骄傲得意的神态,接着说:“它能益肝火,降燥热!蝎子喜欢吃体软的昆虫。如蝇、蚊、螳螂、蛐蛐、蜘蛛、蚂蚱和蚯蚓等动物,是杂食性的。温度在15℃以下,5天~6天喂一次;温度在18℃~32℃,3天~7天喂一次。喂食要有科学规律,讲求少而精,每次投料适可为好,食物过量会造成霉变,产生各种病菌。食物投喂少,也造成蝎子不够吃而互相残吃。”
    喻宥凡洗耳恭听,经过长者的一番介绍,他基本搞懂了一些养蝎常识。大家呷茶喝,一面听长者津津有味地讲解,不觉之间垂暮将至。
    喻宥凡望望窗外,雨势减弱,乌云敛霞,深墨天际尚有一团黑黝黝融化不散的氤氲。正在踌躇,长者笑道:“润叶,留客人用晚饭,香墅岭的上官仁先生可是我们的老乡哩,我正准备三天后去找他办事。”王润叶一听,忙点头应允。喻宥凡说:“王师傅,我们为避雨已搅扰你们,怎么还敢留下用晚饭呢,我们马上走。”喻宥凡站起身,王瑞贺和我也跟着起身。长者一看挽留不住,就笑呵呵地亲自送客。临别之时,喻宥凡客套地告诉王师傅说:“若有我们帮您之处,请仅管开口,我们是干力气活的人,有使不完的劲,我把手机号留给你……”
    早上,梁婉容带回一幅画,她把画搁在客厅桌上还不曾挂起来。清晨的阳光散落在画上,远山黛水,长河落日,是一幅妙趣横生的中国山水画。梁婉容伫立花园里,迎着一缕和煦的阳光将满头秀发用指头梳了梳,她优雅地高挺胸脯,仿佛在享受生活带给她多姿多彩的一切。
    上官仁也在花园,他安静憺恬地坐在藤椅上。我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向香墅岭花园。花园里开着芬芳的花朵,牡丹绽烂,荼蘼迎风,梨花带雨,海棠醉日。梁婉容望见我,微笑地说:“淑茵,先生喜欢这些花,现在花朵正在开放,以后你要多给它们淋些水珠。”我欣然地应允,偏脸望向坐在槭树下的上官仁,他也正望向我。阳光渐渐地逼近,上官仁趄了下身,抬起目光向天空望。阳光滤过槭树的叶子,一缕缕光芒宛如一道道金色的玉带,将他牢牢地箍住。突然,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移动脚步缓慢地走向毓秀楼。我凝神地望着,他也许真是老了,有一种寂郁,有一种苍凉。我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上官仁回过脸望着,笑问:“淑茵,我们的生活习惯你还适应吗?”我露齿轻轻一笑,回道:“先生还好!我已在山庄干了大半年了呀。”上官仁微笑着,抿抿嘴唇,不再说话了。
    步入了客厅,上官仁进了他常去的书斋。我回身看见了上官嫦。她穿一身红色撒花长摆褶裙,垂着乌黑的头发,脸上现出甜蜜地笑。我满心诚恳地问:“上官妹妹,今天不去学校了吗?”上官嫦走到楼门口站下。她用手轻抚头发,妩媚地笑了,一面用清铃似的声音说:“学校放假了!淑茵姐,一会儿随我练琴好吗?”我高兴地说:“那好呀!”梁婉容走了进来,走到放画的桌边。“这副山水粉墨画不知道把它摆在哪好呢?”她自语道。上官嫦伸出一根指头,向着壁炉的方向指:“妈妈,把它摆在那儿。”梁婉容一望,壁炉上方的墙上,空阔的裸露着。“倒也不赖!”梁婉容说着,将画幅轻轻地拿起。走近壁炉,她慢慢地想把画摆上去。“淑茵,你快过来帮忙呀。”她高高地抬起胳膊想要摆上画幅。她的脸涨红了,大口吐气,我赶忙走过去。上官嫦目不转睛地看我摆上画幅,她的双眸里迸射出少女的青葱和澄澈。画幅摆上去了,梁婉容往后退移几步,微笑地望着。我拿着抹布走到梁婉容放画的桌旁,俯身擦试落在桌上的纤尘。我瞥望窗户,阳光已完全照射进来,楼内忽然热了。于是,我走近窗户拉上窗帘。
    上官嫦的房间门口摆放一盆海棠花,吐绽得娇艳婆娑。我轻轻敲门,问道:“现在要练琴吗?”上官嫦听见是我,打开了门。她拉住我的胳膊进入房间,又关上了门。上官嫦道:“淑茵姐,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好一会儿了。”上官嫦望着我,白白的脸庞仿佛雪莲花开,清纯可爱,她呶起嘴唇,要我得出一个解释。我抚摩着她的头发:“哦,我给你爸爸找了本书,又做了些别的活儿。怎么,你生我的气啦?”上官嫦莞尔一笑,俏皮地看着我:“没有呀,来——”她拉着我走近钢琴旁。我顺从地坐着,抬起两只胳膊捧住乐谱。我回过脸望着上官嫦:“你喜欢弹琴吗?”上官嫦一笑:“我喜欢呀!”我用含笑的眼神注视着上官嫦,她椭圆的脸庞,乌黑的眼睛,正望着我在笑哩。这样,我想起了我的少女时代,想起在偏僻的农村,生活窘迫,一贫如洗,仿佛我的少女时代是从鞭笞般的劳动中攀爬、重生出来似的,记忆里全是生活的阴暗。上官嫦笑道:“淑茵姐,我开始练琴了,翻开乐谱第五章,‘让我们荡起双桨’篇。”我回道:“好的!”我按照上官嫦的要求,双手捧住乐谱,将乐谱翻开到了第五章。上官嫦呶起嘴唇,望了望我,笑道:“你看呀,乐谱不要乱恍,我的眼睛快要看歪了。”我微笑着将乐谱的页面照给她看,上官嫦认为我服从了她的话,她扭过头,脸上露出了甜甜地笑靥。她舒缓地弹起了钢琴,手指在琴健上滑过,弹出悠扬动听的曲子。她的身体跟着晃动,有节奏地望望乐谱上的音节。我沉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尽量纹丝不动地展平乐谱,配合着上官嫦。上官嫦迈力地弹奏,仿佛生生溶入了空灵缥缈的乐声中,嘴唇边不经意地浮出一抹淡淡的得意。但是,上官嫦忽然停下来,回脸柔媚地与我说:“淑茵姐,现在翻开到乐谱第六章,‘大海’篇!”我回道:“好的!”我应着上官嫦将乐谱翻开到第六章。上官嫦弹奏得非常认真,琴音滑过指尖如小桥流水点滴入梦。不料,“玎”地一声,传来琴弦断裂的响声。
    恰好,梁婉容开门款款地走进。我回过脸,考问:“妹妹应知有根琴弦断了?”一旁的梁婉容微微笑着没有说话。上官嫦默不吱声,醉在了乐声中,好像没有发现梁婉容在身边。直到又一阵“嗡哑”声,弹罢了一首曲,上官嫦撇脸幽幽地问道:“妈妈,断弦之声你听出来了吗?”梁婉容嗤声地笑了,她不停地抚摩上官嫦的头发:“听不出来。只要你快乐了,妈妈也不晓得有多开心。”金胥申含笑地立在门口,问:“夫人,先生说今天有客人来,要我提早准备午餐,你看——”我和上官嫦偏脸望着,金胥申两手交握,放在身前,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梁婉容,梁婉容想了想:“客人全是亲友,倒不必计较,可以照往常的做,你看着备办好了。”金胥申应允着转身离开。
    金胥申是福建漳洲人,在上官仁家做厨仆五年光景,凡事已游刃有余。乍一望去,她脸上的皮肤松松垮垮,脑门后,盘一个短髾圆发髻。她做事勤快、利落,为人本份、热情,但身材矮小,人显得瘦削。有趣的是,她说话的语调间总带着蹩脚方言,所以她说话向来字斟句酌。尤其同梁婉容夫人说话,从来是想着说的样子。我没有询问过她的年龄,只凭直觉,她岁数颇大。她喜欢穿淡素的衣裳,上官仁家繁琐的家务,在她精心照应下有条不紊。
    金胥申一走,上官嫦上前打开衣柜。我放下乐谱随之起身。我刚要随金胥申退出房间,上官嫦唤住了我:“淑茵姐,你等等。上个礼拜,妈给我买了条真丝香云衫裤,我嫌它颜色土旧,你给我参谋一下呀。”说着,上官嫦从衣柜里面取出一条裤子,她用双手拎起来,抖抖嗦嗦给我看。我用双手托起真丝香云衫裤,轻抚面料,手心慢慢地沁出汗珠。梁婉容一脸愁云,说道:“我亲自相中的,你瞧瞧颜色、款型和作工,那一点不入流?非要吹毛求疵。”上官嫦听梁婉容说完,坐在靠窗一张床榻上,辩解道:“但你应该清楚,我向来不喜欢蓝色。你也应该让我过目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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