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佳期如梦春心莫共花争发  五十三、附庸风雅(三)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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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代菱只眼看纸上重新缓缓渗出的八行诗句,不禁记起那次画舫下棋的情形。他不得不承认,那厮表面看上去木讷呆板,实则还算有内涵——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在这些方面比他灵光得多。
    待近了午时,首轮选拔算是结束,一行评定的文人官员都散了去城中上好酒楼进食,周围一群围观的也就跟着散了去,待入了日昳之后再回来赏析评定。
    既然大家都认识,温庭筠便提议两行人一同前去近处酒家用膳,也慷慨表示要请客。伍相彦念着萧代菱在场,自然不甘下风,也口中直念要掏腰包。达斯塔倒是不喜欢中原人这点,牵牵扯扯不够爽快,当下朗声招呼着:“各位还没吃上酒,待先去了酒楼再做定夺——走走走……”说着,便伸手像吆鸡鸭一般直往前撵。
    萧代菱只掩唇轻笑,偈立玛怪异瞥他一眼,一拍达斯塔肩小声嘀咕什么,便见后者朝这边望,又咧嘴笑问:“公子笑什么,可是见我回鹃人粗鄙俗气了?”
    萧代菱媚眼轻佻,阴阳怪调:“哪儿啊,兄台可是真豪杰,我这般模样不叫你们回鹃人鄙夷才好了哩~”
    说来说去,又是在讥讽达斯塔上回直言不讳之态,后者不禁摇头轻笑,只豪气万千朝萧代菱纤薄半肩一拍,笑着朗声道:“我只一次说你,你倒是多次提起此事反唇相驳,甚是不给面子,日后万万放宽了心别再拐弯抹角讽刺我了!”
    他手下也是不知轻重,一巴掌拍在萧代菱肩上可不疼死,当即失声痛呼,一连朝他丢了数十个白眼,又伸手想要回击,直乐得达斯塔哈哈大笑,躲闪着往前逃。
    伍相彦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二人,忽然升起浓重的警觉意识,他早知萧代菱生得一副招惹桃花的面相,放|浪魅惑又独具人格魅力,却不曾想达斯塔那样粗犷性情的男人也爱招惹他,当即不悦蹙眉,却又念及朋友一场不好拉下脸说什么,只跟着往前方吴越酒家去。
    温庭筠一路上也是注视着前方那抹纤细灵动的月白身影,心中思绪万千。李商隐浅笑着与他并肩齐行,手下又拉着杜牧衣袖,见庭筠一言不发,只念:“此次前来相聚也不容易,怎的现下话少了?待我与牧之各自回去,你莫不是又要写诗送别怅惘万千了罢~”
    杜牧本就少言寡语,性情不若李商隐与温庭筠放得开,只淡淡看他俩一眼,莞尔轻念:“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怪异看他一眼:“你倒是引了我的诗句,却说得好似咱几个有短袖之情一般——”说着,又对温庭筠贼笑,“别看牧之素日一本正经,内里小火苗可是一蹿一蹿的哩!”
    杜牧嘴角一抽,伸手拍他后背,生怕他嘴巴一脱冒出什么浑话来。温庭筠只笑而不语,心中总是念想着上前与萧代菱说话,却碍于伍相彦与达斯塔在他两旁,只好默默跟在后面。
    一行人入了店上了厢房,依次围坐。七凰总觉温庭筠虎视眈眈,便不假思索坐在萧代菱右手位,左手位自然是伍相彦占着。达斯塔倒是无谓,大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伍相彦左手位,也不介怀上下席位,只手拉着站立不是的偈立玛让他坐。
    “主人,我还是站着好了!”偈立玛一抹脸,愣是木头似杵着不坐。
    达斯塔二话不说直接在他腿弯处横了一脚,方使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直朝椅子上跌,倒是让四周一行人看了哈哈大笑,气氛遂缓和多了。
    温庭筠也与李杜二人一同就坐,他抬眼瞥见萧代菱坐在对面方位,对上眼又莞尔大方一笑,心下不禁又起了几圈涟漪。
    伍相彦让人给在座依次添酒,想起方才诗会,朗笑道:“待日昳后我等再去会场,现下伍某倒是等不及听听诸位墨客方才所作,不如先从李公子开始?”说着,他一只手捧了酒杯,另一只手抚住袖口,起身客气向李商隐敬酒。
    后者呵呵一笑,也起身回敬,又道:“只是随手卖弄,不登大雅之堂才是。”
    达斯塔虽不懂中原文化,却喜欢凑热闹,当即起哄让他吟念方才诗会所作,又向小厮要了个大碗,直将酒壶朝其中倾注,灌了大半碗才停手,遂也起身向众人敬酒,豪气万千仰头咕嘟咕嘟饮尽,又哈哈朗声大笑。
    萧代菱嗤嗤笑了两声,也举了酒杯敬李商隐,随后其他人也纷纷举杯相敬。
    李商隐喝了几杯,遂胸有成竹开口:“已带黄金缕,仍飞白玉花。长时须拂马,密处少藏鸦。眉细从他敛,腰轻莫自斜。玳梁谁道好,偏拟映卢家——”他念诗之际语气抑扬顿挫,又斟酒一饮而尽道,“方才所作题为‘谑柳’,只是小作不成大雅,诸位需不笑话才好”。
    一行人听他吟诵不禁纷纷叫好,尤其是达斯塔大手巴掌啪啪啪直响,好似深深领略其中要义一般不停大喊“好诗!”,又倒了碗酒,方尽数下肚。
    温庭筠还不等伍相彦开口,只笑道:“义山的诗一向构思新奇,风格秾丽,情景浑溶,低徊唱叹,富艳而多气。此诗虽只写柳,深意却不言而喻,想必此次诗会义山定是出类拔萃!来来来,庭筠敬你一杯!”说着,也向小厮要了个碗,只学了达斯塔豪气万千一饮而尽,直惹得后者又是哈哈朗声大笑。
    李商隐自然欣然接受,又笑看坐在身旁默默吃菜的杜牧:“牧之兄文采斐然,我与他比又相形见绌了才是,不如牧之兄也念念方才所作,看你总少言寡语,今日可要给足大伙儿面子!”他如是说,周围一干人自然都纷纷附和。
    杜牧淡然一笑,伸手敬酒,方沉声念诗,题为“独酌”,吟完诗也淡然坐下,只继续默默吃酒。他为文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之兵卫,在座对诗略懂一二的都不住点头称赞,那达斯塔还是不懂,却又大声鼓手叫好,豪饮一番才尽兴。萧代菱只眼斜他,掩唇轻笑摇头,虽对诗作也是一窍不通,却暗念他“不懂装懂,附庸风雅,粗鄙至俗”。
    达斯塔余光瞥见他笑话自己,虎眼一瞪,一双浓眉上下耸动两下,遂咧嘴大笑。
    伍相彦伸手轻轻抚弄下颌,笑意盈盈悠悠道:“《宣和书谱》云:牧作行、草,气格雄健,与其文章相表里——说起杜兄,便不得不提他的传世墨迹《张好好诗》,听闻董其昌大人称赞杜兄书法大有六朝风韵,杜兄若是看得起伍某,日后便赠一副字画予某,如何?”
    杜牧莞尔点头,淡然道:“有人赏识杜某,心中自然不甚欣慰——”说着,又斟酒敬他,小酌一口又道,“字帖好说,只是杜某不擅作画,望伍爷见谅。”
    七凰一听,敏感似眨巴眨巴眼,不假思索道:“我教……你作……画。”
    席间几个人方抬眼看他,便听萧代菱嗤嗤轻笑道:“你倒会的多,莫不是风月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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