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真真不是石头成精了，却是冤家路窄。
    萧代菱无语地望着眼前那尊神水面以上裸露的小半身，内心复杂。
    原本下决心见一次杀一次，也因对方坚硬发达的肱二头肌和高大健壮的体魄，不得不打消念头。
    七凰方从石化恢复，还不清醒，他那张似精雕细琢的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与萧代菱对视的眼神比之前呆滞了很多，只有眉心那抹淡淡的皱褶显得稍微像个人类。
    浸泡过温泉水，他的身手比起初灵活利落，一个绚烂明丽的转身，便惊起一连串水花，再纵身一跃，便不费吹灰之力上了池岸。
    只是第三次无视了还浸在水中，被水花溅了一脸的萧代菱。
    娇容盛发，面若春晓，发丝沾水渍贴服其颜，愈发衬得他肤如凝脂。他注意到那厮线条刚毅的躯体和某些轮廓分明的部位，突地一阵心悸，连带把刚升起的怒气给压了下去。
    七凰不顾赤身裸体径直走上通向桃花林的一条小道，萧代菱急急爬上岸，一边念叨“真不害臊”，一边胡乱穿起衣服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呐！等等我——！”
    ……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
    唐朝没有真正属于市民自己的夜市，有文规定，城、坊、门市必须在日头一落就关闭，城市里连燃烛张灯也有限制，若有违反，都要受处罚。
    不过在少数的商业繁盛区或达官显贵纵情声色的场所，又有另一种说法。
    萧代菱得意洋洋走在七凰身边，身着紫衫，衬得肌肤胜雪。一只手还毫不忌讳拽着后者一只衣袖，心下为自己那一番无人能敌的忽悠功夫暗喜。
    噫——说到底还是个草包，别看那匹野马成天一副藐视苍生，唯我独尊，傲视群雄的模样，实质却木讷呆板，连话都不会说，除了一套上乘的拳脚功夫，不登大雅之堂的小小法术和通身的蛮力，什么也不懂。
    街道两边灯火不算通明，他偷偷抬眼看七凰一身花哨艳俗的装扮和眼廓一周被他忽悠着画上去的七彩花黄，不禁掩唇失笑。
    七凰默默低眉看他一眼，目光里满是不屑。这只小妖一直在旁边夸赞他给自己穿的这套衣衫很神气，还说来这边游玩的都是富贵人，必须穿着明亮鲜艳，装扮豪华。
    叽叽喳喳甚是聒噪。
    看出他满眼不耐，萧代菱又故作正经，开始东张西望。
    此处地属西市，是附近一带最繁盛的区域，外国商人的店铺很多，且布局精巧，是多数富人豪吏夜晚聚集之处，比白日人头杂乱的市集要有秩序得多。
    两侧是题名为茶社，棋社，画坊，艺坊，绣房之类的精致屋舍，里面都烛光莹莹，不时有轻笑伴随悠悠的琴声传出，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萧代菱大眼咕噜一转，扯扯七凰绣了一朵大桃花的衣袖，奸笑着指指前面不远处挂了两盏灯笼的门牌：“上仙，我们去那边，那儿有很多美味的糕点哦”，他见七凰直愣愣站着，丝毫不为所动，接道，“哎呀，没吃过吧，保准你吃了舌若生花，飘飘欲仙赞不绝口哇！”说毕，趁七凰犹豫之际，不顾对方嫌弃甩手，赶紧一通拉扯，像拖一匹年迈体弱赖着不走的老马直往前。
    七凰心中鄙夷，什么舌若生花，他都懒得和这只小妖开口说话，更别提会赞不绝口了。再者，再味美能同天庭的那些相提并论么……
    不过被萧代菱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终究抵不过好奇，也半推半就随他去了。
    漫步至门外，内里歌舞声，笑赞声不断传出。店面外观看来要比别家装饰得更瑰丽养眼，别有异域情调。门外有秩序停靠了几辆质量上乘的马车，仔细观察，车厢上精雕细刻着当朝寓意美好的花草等植物，马匹也个个健美强壮。
    唐朝的养马业很发达，由于战争和日常生活中驾车代步以及生产的需要，马受到人们的特别重视。人们出门大多骑马，女子骑马之风也很盛行。
    七凰似看到同类一般，不禁伸手去抚摸它们宽阔厚实的脊背，嘴角竟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萧代菱头一次看他这么温柔专注富有人情味的神情，表情活像见着鬼魅一般。随即很扫兴地又拉又扯招呼他进门去，惹得七凰一阵恼。
    大厅富丽堂皇，有穿着异域服饰的小厮姑娘们接应，里面才有胡姬歌舞表演。
    一看到萧代菱，坐在店门口的波斯掌柜两眼放光激动不已，嘴巴快咧到耳朵后面，他赶忙亲自上前，用生硬的官方话打招呼。
    萧代菱一手拖着七凰，一边笑容可掬：“今日伍侍郎可在？”
    掌柜连连颔首，恭恭敬敬伸手给他指引：“在在在，您这边儿请！”其间，瞟了一眼穿着艳俗的七凰，似心下明了地冲他点点头。
    “甚好——里边才有趣！”萧代菱暗爽，勾着身边人手臂轻车熟路往里走。
    七凰不明就里，神色迷惘，只任他忽悠了进去。
    伴着轻快活泼的异域曲调，两三个貌美年轻胡姬身着轻薄的紧身短抹胸，边缘部分附着两排金色叶状饰物，露出玲珑小巧的腰部曲线，大腿部分被两面轻纱隐隐遮住，蜜色肌肤不同于本国妇女的白皙，性感撩人。手腕和裸露的脚踝都系着精致的小挂铃，不停旋转抖动之际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围坐在四周的看客有腰缠万贯的珠宝商人，有药材商人，也有不少文人墨客。有观赏到舞姿曼妙之处，起身高声附和称赞的。
    其中一个三十出头，模样俊俏的男人注意到萧代菱在看自己，会心一笑，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
    七凰没见过这场面，面无表情盯着胡姬高耸的白肉，在旁人看来，总觉着那双星眸要盯出两个洞来。
    萧代菱发现他面皮还真是有够厚的，毫不避讳一直盯着那种部位，一点也不脸红害臊。不禁有股奇异之感从心中升腾起来，于是用力拉过他，小声道：“再看便把你那对眼珠子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