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旧世。  第七十七章。长安第二日。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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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话。
    第二日的计划险被白衣少年彻底打断。
    好在心怀苍生大爱无疆的苏沐泠一意孤行这才让计划按班就部地进行着。
    白日里从张妈手下环肥燕瘦的姑娘们那里听说,昨夜官兵们里挨家挨户彻查了一番,就为了找出昨夜那只白凤的踪迹。
    不过啊,别说白凤了,连个白鸟都没找到。
    不仅如此,接待了品级高的官员后的姑娘说,那些官员好似发现了那群被囚禁苦役的道佛两家们的人少了,少了的数量也不是一般的少,这才隐约察觉道佛两家估摸着有人出手相救了。
    回来后的苏沐泠化小了原形,停在吾观青冥的栏杆上,被咋咋呼呼裹鸡翅的白衣少年一个劲地数落着,说着明知道翅膀没长好,骨头也没连上,一个劲冲什么冲。
    然而她并没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眼睛却环视着周围,遍地的老弱病残。擅长医术的青冥子弟为他们一个个看诊,包扎他们被鞭挞所留下的伤口。好在多很多是因着连日没有吃食,面瘦肌黄,只需得好好调理调理,便能恢复。
    整个吾观青冥几乎无处落脚,就连青冥几位师兄弟的住处也让了出来。
    一圈看下,道家救的自己人总归还是多些,佛家救的至多也就二三十个。
    却见角落里一个衣着不俗的小女孩被一个穿着不同道服的小道士紧紧揪着,小道士目光烨烨地看着她,仿佛一个不小心,小女孩便会逃走。
    然而小女孩的目光一直落在白衣少年头上的那只白凤身上。
    而最奇怪的是,她的脖颈却挂着一串念珠,这念珠若是寻常富贵人家求得的开了光保佑孩子那倒也正常,问题是她脖颈上这串可不一般,说是佛珠,倒不如说是一串法器,还是每一颗都能独立拿出来使用巧妙法器。
    苏沐泠想了想,窝在白衣少年脑袋上,垂头到白衣少年跟头,朝着小女孩的方向抬了抬脖颈,示意白衣少年往那走去。
    白衣少年叹了口气十分不情愿,但最后仍是拗不过,委屈道:“……行,看你这双翅折了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当你的腿。”
    小女孩没想到救命的凤凰骑着白衣的翩翩少年,居然到她跟前来,紧张得憋红了脸,眼睛忽闪忽的,好不灵动。
    她犹豫许久,糯声糯气地揪着白衣少年的头发,拽得白衣少年没法子只能蹲下来。
    她直视着苏沐泠的眼睛,眼里真挚满是恳求,手上拽白衣少年头发的劲倒是不小,她问:“凤凰凤凰,我想求求你,能不能把和尚们都救出来啊?”
    “洛希!”那穿道服的小男孩将她拉了回来,同她说:“凤凰与青冥派弟子出手相助已是给了情面,不可得寸进尺。”
    苏沐泠垂首叼出白衣少年被洛希拧在手中的那缕碎发。
    “啾——啾啾啾,啾——”
    “看你衣着不像是仙门中人,你说说为何要我救出所有和尚?”
    白衣少年揉着鬓角翻译苏沐泠的鸟语,不是一般的疼,这小姑娘手劲挺大。
    小姑娘一听,立马将带着的佛珠取下,如捧珍宝似的,绘声绘色地朝凤凰娓娓道来:
    “我还未出生时,爹娘便指腹为婚,嫁给邻家的公子。未曾想鼎元派长老看他天资聪慧具有慧根,收他当了关门弟子。”
    “我因与鼎元派弟子有姻亲在身,所以被强抓去了兵营。”洛希顿了顿,不由自主的抚摸上了那串念珠,“其间一直是一位小和尚在照顾我。”
    洛希说着,取下了脖颈上的念珠递给了面前的白衣少年,有些不舍,眼神在念珠上流连了一会,方才转到这一室之内,指了指着正在给伤患包扎的青冥派的大师兄道:
    “就是那位温柔的道长,原先要先将小和尚救出来。可他说不放心年过半百的主持法师们,执意不肯走,便让那位的道长先送我出来了……”
    “哎小丫头,你且慢,容我插一句嘴。你说谁是温柔的道长?”
    百里泓被大师兄差遣跑腿,正捧着一盒药品从楼上下来,正巧看见那没名的顶着白羽凤凰站在墙角跟两小屁孩唠嗑,也就偷偷凑过来一听。
    方才见那小女孩指着大师兄所在的方向说了个什么温柔道长,他扭头去看了好半天,脖子都快扭断了企图寻找一个配得上温柔道长四字的人。
    可那里穿着青冥道服的道长只有大师兄一人。
    百里泓残存着最后一丝希冀,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问道。
    只见小女孩看着黑眼眶头发稀薄的百里泓,颤颤巍巍地往他身后一指。
    百里泓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人,脸色那是相当不霁,用着仿佛要吃人的口吻道:
    “掌门真是闲得慌?小小一个吾观青冥内,送个药送了近一个时辰?”
    “大大大……大师兄……”百里泓有些磕巴,眼前的少年何止是不温柔,连用温血动物去形容他,怕也是有失偏颇的。
    就在百里泓吓得要跪下之际,他大师兄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逐一从没名的白衣少年挪到了他脑袋上那只看热闹的白凤上,接着转到了几乎认不出是鼎元派道服的男童身上,最后落在那女娃子身上。
    “……小丫头。”大师兄环视一圈就只对着那个小女孩说话。
    “大蝈蝈……”小女孩一看见他就泪眼朦胧大舌头,就在百里泓觉得她是被吓哭的时候,小女孩一撅蹄子撞开百里泓扑进了大师兄怀里。
    百里泓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手中托盘里的那些药瓶才没有倾倒了去,正要骂人却听见不像是大师兄口中会说出来的话:
    “好好说话,与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汝愿道长。”
    百里泓要多诧异有多诧异,要知道初到青冥时,几次过问师兄姓名,大师兄从来也不说,师兄弟们似乎也只是叫他大师兄。
    “师兄分明吝啬得很,一个名字也未曾自己提过,还是我与五师弟夜闯藏书阁这才翻出来的。”
    百里泓冷不丁如此一说,倒叫得在场诸位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大师兄也是,心里只想着这小子又想造反了,摸了摸洛希的小脑袋才将她放下。
    白衣少年头顶那只白凤微眯了眼睛,啾啾啾地叫唤了几声,白衣少年恍然大悟似的点了头,犹豫了半天要不要说,百里泓正在生闷气,见他犹犹豫豫地很是心烦,不耐烦道:“她说了什么你如是告知诸位即可,磨磨唧唧的跟个小娘们似的。”
    白衣少年长舒一口气,见他这模样也是不怕人评断的样子,于是将沐泠所言公之于众:
    “不知谁家陈年醋坛子翻了,酸得很。”
    百里泓:“……”
    大师兄十分不解,还嗅了嗅,问:“有吗?没闻见。”
    洛希无言哀怜似的看了一眼百里泓,就连那穿着鼎元道服的小男孩也是望天无言,白衣少年但笑不语,只看百里泓那张厚脸皮也即将兜不住,呼哧一下将药瓶交给大师兄,胡乱道:“楼下六师弟还要我去帮忙包扎,师兄若是缺人手再换我。”
    “……”大师兄眼看着百里泓将要走了,在错身而过时一把抓住了他,道:“你且慢。”
    苏沐泠又啾啾叫了一声:“有戏看!”
    只听大师兄幽幽道来:“我记得五师弟刚入门第三天,我看守藏书阁的那天,有人夜闯藏书阁,让得我被师父罚抄了五遍的《道法会元》……”
    大师兄的声音渐渐小了,百里泓心里的悸动越发汹涌澎湃,身后的冷汗势如洪水,只听大师兄又响起了一声:
    “整整五遍的《道法会元》,师弟你知道吗……“
    “师兄会不会记岔了?”百里泓颤巍巍的问,手得比地上干活干了三日不眠不休的老道士还厉害。
    “那之后直到如今,藏书阁都没有人闯过,师弟,你说呢?”
    “师兄我错了!”百里泓回过身扑通一下跪在师兄面前,“从今往后师兄随意差遣!师弟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百里泓之所以如此的害怕,那还是因为那本《道法会元》。他曾有幸见过一面,整整一排的架子,都是道法会元的百来册的书,他也曾好奇而翻开过,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插画都没几个,这简直是就算千手观音来抄也要抄断手的节奏。
    他依稀只记得那一年,师兄出现的次数笼统不超过十次,当年觉得那么久不见还怪想念他的,想念到忘了他原来是那个臭脾气。谁知道大师兄因为他被罚去抄书了啊!?
    见二人之间的氛围又回去了,洛希的脑袋这才从大师兄的腰间冒出来,揪着他的袖子问道:
    “汝愿道长,我想让凤凰将和尚们都救出来,太勉强了吗?”
    鼎元派的小道士又将洛希拉回自己身旁,只道:“洛希,不可如此。”
    大师兄对忽然跳出来的小道士颇感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那个师弟救出来的,反正不是他救的。
    “能不能救出来,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百里泓起身,狗腿子似的将师兄手中的托盘接了过来。
    “呵,不是要去帮六师弟的忙?”汝愿道长冷笑一声。百里泓只得干笑抵过,只道:“哪里哪里?大师兄的事最重要了!”
    白衣少年忽觉脑袋一轻,苏沐泠振翅扑腾了两下眼看要落在洛希脑袋上,却忽然化作一道明光,双手耷在她肩侧。
    “诚然,他们说得并不算话。”苏沐泠的声音令人听得心痒,情不自禁便会被她吸引,洛希便下意识回过头去,只听苏沐泠带着警告似的说:“最好别回头,不然……”
    当洛希将她的模样装进眼里,她的声音才慢一步进了她心里,她说着:
    “不然……你这辈子都忘不了我副模样了。”
    说着又是勾魂一笑。
    白衣少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操起一只笔就丢了过去,凤凰猛地撒手,顺带将洛希一推,躲过他突如其来的一击。
    鼎元派的小道士倒是接住洛希了,苏沐泠松了口气,稳住脚步后,掏出神武肆天来恶狠狠地准备与他打一架。不想那支笔落下竟有神识似的往回落,苏沐泠抬腿一个后翻,展开肆天。
    只听锵的一声,那支笔咻地一声从吾观青冥飞了出去,消失在众人眼前。
    白衣少年,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笔冲着苏沐泠直道:“明知道媚可惑苍生,你就不能收敛一点?看来得让灭暗掩去你一半光芒才行!”
    苏沐泠正准备化解他将使出来的术法,可等来了半天的却是来自百里泓的疑问:
    “你平时没事也用神武打架吗?”
    苏沐泠摇头道:“对你的话赤手空拳即可,可他不一样,“苏沐泠用下巴示意,指了指白衣少年,道”他用的是神武,我自然用肆天。”
    白衣少年错愕地问:“我用的是……神武?”
    得到苏沐泠充满迷惑的首肯后,他几乎要冲出吾观青冥的栏杆,巴不得给飞走的神武殉情似的惨叫道:
    “啊——我要卖给天帝的神武啊——啊——灭暗————”
    白衣少年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自闭之后,苏沐泠再三确认他只是悲愤的想殉情而不是真要殉情,这才到洛希跟头来,道:
    “安心。我在,那群傻和尚都会救出来的。话又说回来了,你…又是谁?”
    苏沐泠看着小道士问着,见他微微诧异瞪大瞳眸,像是不曾想到他们会问此事,下意识便开口:
    “我是鼎元派弟子……”
    可他眼神一瞟那一心想救和尚的洛希,便不再往下说了,改口道:“……是鼎元派的一位炼丹的小道士,名姓不足挂齿。”
    苏沐泠心里依然明了,他不愿报姓名。不愿报便不愿报吧,她又不是抄录户口的官吏,与她何干。比之如此今夜再救一批人,怕是吾观青冥要住不下了,暂歇片刻,也该将人转送至何处安置,才是当下最该解决的问题。
    “沐泠妹妹果真是生得一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皮囊……”百里泓如梦中呢喃般,说着如同呓语。
    汝愿微微偏头看他,鼻血那是啪嗒啪嗒地往地下落,他微微一蹙眉,扭头便走,道:
    “拭一拭血污,同我去给伤患敷药。”
    “啊?血污?”百里泓这才发现有些天干物燥掉点鼻血,连忙捂住了。
    百里泓对这汝愿有一点真是其他师兄弟所望尘莫及的,那便是踩雷,尤其是在师兄着,所有的心眼宛若喂狗般地,一踩一个准。
    “大师兄……你看,你我同门也近百年了,你看方才那小丫头才与你相识不过一天,便可直呼名字……”
    “诶,大师兄,你说我也叫你名字成不成?”
    眼前地身影疏忽一停,扭过头来那一笑婉若初见时他兀自一笑。
    他道:
    “你叫个屁叫。”
    “……”
    百里泓一副就知道会如此地表情,恹恹地在一旁打下手,时不时叹气。
    汝愿一抹布甩盆里溅了百里泓一脸水,怒道:
    “叫你打个下手这么唉声叹气的,你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妈?!”
    “大师兄消消火……我这不是觉得有些许遗憾嘛?”
    “遗憾?遗憾你早些不学点疗伤的术法辨草药的能耐!如今遗憾有个屁用!?”
    “不……师兄我不是遗憾这个…………哎,师兄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哟?反倒怪起我来了!?”汝愿怒极反笑,偏过头去,基于开口,到后来还是放弃了,“啥也别说了,你起来。“
    见汝愿忽然站起,百里泓有些摸不着头脑:
    “站起来做什么?“
    只见留擎出鞘,汝愿道:“啥也别说了,打一架。“
    百里泓:“……“
    如是看来,百里泓怎么也想不到,年少时惊艳了他一整个自青冥的四字少年,那四字只能写,只能默念,一直不能直唤其名。
    哪怕他的名字念作:
    ——一朝汝愿。
    第二日与第一日相同,除却痛失准备卖给天帝神武良机的白衣少年,没有第一日那般紧张,只在原地静候她归来。
    不过各路遁地去营救时,倒是有些小兵混迹其中,他们不得不施法躲过,恐人仙再与人间起冲突。
    好在老马识途轻车熟路,而营地中人也有了默契,伤情重者,先行。
    第二日夜,九十余人,这次,和尚依旧没有回来,而吾观青冥,已是人满为患。
    

    作者闲话:

    报了个班画了一个月漫画,总算结束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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