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鬼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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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干爹爹,你真的真的不回去陪着师父吗?”
“不了。时日还长,不急这一时。”
兰峥心情好自不必说,直哼哼着小曲儿,坐在那仙兽背上。因为有桑邪镇着,那仙兽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直哀嚎。
桑邪:“干爹爹,你看这仙兽多有灵性啊?跟着你一块唱歌哼小调呢!”
人迹罕至的林间小路,花开漫山,从山下看来,这整座山头都是粉色的,落下的花草也铺了满地,抬头便是蓝天,无人践踏的落樱一直通往天去似的。
桑邪玩心一起,顺手折了一根花开满枝的枝条,一路甩着枝条走。
那仙兽呜咽着,不情不愿的被力大无穷的桑邪拖着走。
她们翻过山头,不曾见,方才经过的漫山遍野的花树都死去了。
独有她手上那枝,还盛开着。
至一处灵殊生长处,那仙兽四处向往,无需桑邪带路,自个便愉快地跑了起来,领着他们到了它被桑邪打服帖的地方。
“干爹爹小心点。”
桑邪一跺脚,那仙兽便毫无骨气的匍匐在地,桑邪上前去搀扶兰峥。
“……我虽长你数百岁,但也没老得这地步…”
桑邪却真挚道:
“与老不老没关系的,我只是不想让干爹爹你有任何的闪失。”
兰峥听后心里暖暖的,活像他亲生了个贴心小棉袄。
桑邪却是心有余悸,自上次将兰峥从土里扣出来,一同想了法子取了仙草回去交给桑禾。虽说兰峥没有生命危险,但依旧养了半个月的伤。这半月内桑禾见都不见她,整日关门,连窗子都关了。纵是桑邪再傻,也明白了其中因果。
那仙兽似是有所感知,知道自己即将自由,淌下了激动的泪水。
桑邪一看,忙说:“干爹爹你快看,这仙兽果然与我们有几分感情,都舍不得走还哭了!”
仙兽一听,撒丫子不回头的逃,可惜跑得没桑邪快。
兰峥只见桑邪一出手拽住那仙兽的后腿,一个用力将其过肩一摔,将那仙兽摔到了他面前,扬起一阵风。
那仙兽把地都撞裂了,仙兽都蒙圈了,那阵风吹得兰峥头发衣物乱套了。
只见桑邪单手为支点撑着仙兽,一个飞跃,落到仙兽身上。
仙兽眼看着桑邪和当时拽走他胸口的小花时一样,来到它胸口脆弱无比的地方。
却见她反手将方才摘下的花枝插进了它胸口,在那个她将花拔出来的位置,将那朵花留下的漏洞给填补上了。
她随即便翻身而下,与兰峥说着那贾庄的事情。仙兽开始有了几分不解,翻过身来伏在地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她此举本是善意之举,但阴错阳差,最错的应该是她功力深厚,她将那花枝插得太深了,破了那仙兽的皮甲,已经插至血肉之中。
那仙兽每日在山间快活玩耍,自从失去自由又重新获得自由后,它巴不得日日与微风嬉戏,与大地亲吻,与这蓝天共枕眠。可奇怪的是,它每日都觉得不甚疲惫,渐渐的,睡时间越来越长,它胸口的花越开越盛,越来越娇艳。
终于在某一天,那仙兽再也没睁开过眼。
自它胸膛中,由内被撕破血肉走出一人。
白发如雪,眸红似火,其颜出世若缥缈仙子,清高得无法令人想象,他方才从那具蟹肉模糊的仙兽尸体里出来。
他嘀咕着:
“前几天好像见到那只山鬼了。”
花杏寻思着要不要去找那个给了他一条活路的父女两,犹豫踌躇了一会,想来,江泊止那没有来消息,沐泠转世应当还活着。
走访花仙们得来的消息,都说他曾经对一位仙界的仙人倾心不已,掏心掏肺地对她。还被三月花神揪着耳朵骂,说他拐走二月花神的宝贝。
他说句实话,这颗心在遇上苏沐泠之前一直都是死的,还没来得急掏心掏肺,她应历劫下凡。
他想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想去找江泊止问问,可他人不在无忧堂。不想了,如今也没有头绪,索性去看看那父女两干什么去吧。
迈上两步,旋即转身,拱手道:
“多谢仙兽血肉滋养。”
其实这几日,桑邪也只是在贾府住着发发呆而已。贾老爷说了,全家老小都在自家后院的井边,见到一位夜半梳头的女子,可他全家老小无一人曾见过有这样身影的女子。
那女子身影看上去年轻,身材苗条匀称,黑发如瀑,贾家也曾怀疑是自己家里人。
可贾家也就三个闺女两个儿子,最大的闺女都三十好几了,二女儿虽说年纪差不多,但她弯腰驼背,家里人一直否认那是二女儿的身影,说那女鬼的身影着实好看,不是她。小女儿才三岁,字都认不全,头发还都是贾夫人梳的。
再去说那两个儿子,长子生的是虎背熊腰,从没人考虑过是他梳头吓家里人的可能性。次子便更没可能了,那是个秃头的。
他们如何断定那个女子不是人?
只听那贾府管事的下人激动得不行,赶在所有人说话之前说来: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之前有个僧侣给了我一张护身符,我仗着这个就上前去看了!”
他想起什么似的,汗毛竖起,都不敢大声说,生怕那女鬼听见,大嗓门都缩了缩:
“那肯定不是人,不论我怎么转圈看她,她都一直是一个姿势,同一个角度的冲着我,只有背影!!”
“真是骇人。”桑邪如是说道,声色平静。兰峥原以为她在嘲讽那个下人,结果扭头一看,发现她腿抖得跟要劈叉了似的。
“……”
“除了只在夜里出没,家里可有人得了什么业报?”尽管害怕,桑邪还是问了正事。
“这倒没有。”贾老爷如是说,摸了一下他的酒槽鼻,鼠眼一转,想到了些什么,鬼鬼祟祟地说:“但村子里好像死了不少人…”
桑邪明显感觉到此事可能有干系,便问:
“……说说,都是怎么死的。”
“这我不知道,夫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贾老爷如是问站在他身旁审时度势的贾夫人。
“一个挑石担夫从山上摔死,还有一个浣纱女好似落水死了,那还有好几个得了痢疾死了。”贾夫人掐指细数,大概就是这么几条人命了,一看桑邪蹙眉,便问“怎么样?道姑可有什么头绪?”
“暂时没有。”这怎么可能有??有个屁的头绪啊?这死因根本毫无关联的好吗?怎么看那些人都像是运气不好。
桑邪是个脑子不好的,但是惹得樊于不高兴了,樊于交代的事情就得更小心地对待着,免得樊于给她和师父使绊子。
“家中无事,许是她怨气不够深,容我住下几日,写几张符纸看看效果。”
桑邪说,她掐指算着,又道:
“倘若我住下后无事发生,那凶灵便并不碍事,与她和谐共处便是。”
“怎么和谐共处?吓都要吓死了还共处!你长安门的名头是拿出来唬人的吗?”贾大闺女如是戳着桑邪的脑门,桑邪被她戳得一晃一晃,依旧傻笑着。
兰峥抬手制止,发挥他最大的优点——毒舌,嘲笑道:
“难怪三十多岁还没嫁出去。”
如此一来却恼了贾家长女,贾老爷虽脸色不霁,却不敢放肆,连忙将自个闺女扯开:
“闹什么?人说得是,你看看你那脾气!”他转头便对桑邪鞠躬哈腰,“道姑请多担待呀,小女是口才不好嘴又快,没什么恶意……不过……”
贾老爷犹豫道:“我们家不过普通人,要跟一只鬼和平共处实在是为难我们了,道姑行行好,就把那只鬼收了吧?”
桑邪点头道:“贾老爷客气了,权是我应当做的。”
但桑邪看那贾家长女鼻歪嘴咧地不停变换着,气鼓鼓的模样,回头一看才知道她是冲着干爹爹兰峥做的,兰峥也正用黑眼珠子朝天翻去看贾家长女。
兰峥生平专治各种不服,尤其是不服的八婆。
连着三天桑邪都未曾见过她们所说得人影,她本着非三即五,逢单见鬼的想法,准备守到第五日。
只是这几日贾家女儿跑的贼勤快,桑邪连续几日夜里无眠,白日里无精打采地看兰峥治不服。
只见那三十余岁的健壮女子捏着嗓子:
“兰兄,这是…奴家熬的汤,赏脸喝一口吧?”
兰峥甩脸道:“不喝。”
那女子丝毫不气馁,立马道:“定是奴家熬的汤不对兰兄的胃口,奴家这就去炖点虫草来给兰兄吃吃!”
说完,也不等兰峥拒绝便跑了。
兰峥目中无人,只望着长安门方向得天发呆。
桑邪倚着门栏:
“干爹,我要回去告诉师父你用了易容之术勾引别人家姑娘。”
兰峥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猛然转身,擒住桑邪:
“这不是帮你出口气吗?你还告状?”
桑邪打着哈欠漫不经心道:“真不明白您和师父怎么回事。”分明有情却装作两不相知的模样。
桑邪见兰峥面色不悦,便岔开话题,说起那鬼怪:
“今夜应当要出来了,若是今夜不出来,逢七才出,那当是厉鬼了。只是没有带任何仙器装它,无法将它带走。”
“直接将它引渡了,镇它的魂不行吗?”兰峥问道。
桑邪若有所思:“有些难。”
能于人前显形,它怨念绝对不轻,引渡镇魂,那得跟听得进的主儿说。
比如说当夜,见到那鬼现身时,连兰峥都愣了一愣。
桑邪那些一柄从贾老爷卧室搜刮出来的桃木剑与那邪祟对峙时,仍不忘让他先走:
“干爹爹,去叫醒贾府上下所有人,走!”
兰峥眼看着那桑邪背后梳头女子渗人的笑意,毫无血色唇咧得歪曲,丝毫没有背影的美感,以及她的秀发,丝丝有嗅觉一般朝着有血的地方涌去。
他扭头要去将无辜人叫醒时,又被桑邪呵住:
“干爹爹!”
“怎么了乖女儿?”
听兰峥这么一答应,桑邪反倒一顿,随即笑开,一时忘了眼前这棘手的东西。
“若是来不及叫醒他们,来不及逃出去,便赶紧叫他们躲进你屋里,我画了些符咒那。你撒丫子赶紧跑就是了!”
兰峥点头,他保证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拖后腿,赶紧跑去叫门。
桑邪独自对峙那鬼怪,那头发密密麻麻,就像是被扎了许多针的巫术娃娃,那些头发都动了起来,蠢蠢欲动。
方才桑邪没注意挨了一下,当即被腐蚀,皮肉发出难闻臭味,钻心的疼痛,好在她能忍,只是蹙眉凝望,不敢再分心。
“为何拦我?”
那女鬼白面红唇,脑袋咯咯咯地左右摇动着,一卡一卡的,仿佛下一秒要加速卡到面前来。
“你为何拦我?”
它的声音也是一顿一顿,到这一句问,却爱上一句带了一分悲戚。
每个字它发出来的时候都咬牙切齿的,下巴前凸,磨着牙齿,发出让人不适的声音。
突然,它从板凳上缓缓起身,扭曲的关节,折了的诡异弧度,那近乎完美的背影被打破,那整个躯体呈万字形,站立起来比桑邪带回去的那只仙兽还高。
桑邪抬头望去看见她那张脸庞,双眼的位置,只剩两个窟窿,那张变形的嘴也看不出她的喜悲。
只听她终于不再断断续续的说话,伏低了身子,冲着桑邪,伴着恶臭,愤怒地吼着:
“你…为何…
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