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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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世。
连着几日下来,白发叔叔出门打听所寻的人的下落,还顺道买了月芽米回来。不断的挑战自己烹饪技艺的下限,并且不断的无视来自杏笙,善意的劝他放弃的言语。
杏笙终于发现,白发叔叔不仅脾气不好,还非常不听劝,有着一头撞塌终南山接着往前撞的干劲。
她连着吃了十多日的白粥,十多日没有重复味道的白粥,这让杏笙不禁感到,白发叔叔在很奇怪的天赋上倒是越走越远了。
魔君十分不明白,究竟是大米哪里出了问题。
他放下那偏酸的粥,认真对杏笙道: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杏笙戳着粥毫无食欲,被白发叔叔这几顿白粥折腾得,面黄肌瘦,她有些无力的问道:
“哪?”
“这粥有点素。我也煮过鱼肉鸡肉,她也说过好吃。”
“……”
杏笙脑袋耷拉在桌上,她只求君子远庖厨这句话,白发叔叔能够做到。
但这份期望止不住白发叔叔辛勤上街买菜的热度。
杏笙想着,完了,她可能要因为营养不良早早的去地府报道了。
却不想白发叔叔却一脸强忍欣喜的回来了。
他脸上交织着,一种愿此生永不相见,又不经意在街头偶遇,见到仇家过得相当不好的喜悦,平日他神情都十分淡漠,可今日,他嘴角总是带笑,还是不经意间的微微一笑。
杏笙只记得他的鱼煮的比粥还难吃。
“我找到他了”
魔君与她说,眼睛却往围墙外望着。杏笙觉得若不是要来与自己告别,白发叔叔早就已经去找他所找的人了。
“是谁?”
杏笙装作不在意的随口一问。
“苏沐泠。”
杏笙顿了顿,没听说过,但,是个女子的名字。
他在路过集市的告示榜的时候见到的。
一张张新旧交叠的告示上,他一眼就看到沐泠二字。仿佛寻觅了千百遍,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宛若心尖取血,这没有那死丫头的五十多年比他这漫漫魔生难挨多了。
他巴不得立马就进到宫城内,把她掳走。
从魔族回到人间但的这条路上,他懂了知恩图报这个说法。
杏笙给他一个住所,他也得同杏笙道别才够义气。
最后一晚魔君住在杏笙买下的府邸,和杏笙在门前道别后,第二天就使尽浑身解数,在宫墙外绕了一圈又一圈,始终靠近不了。
这地上咒术结界,他倒是不陌生,但魔君不着急,赐名的大典在五天后,时间充裕。
第二天清晨,杏笙看白发叔叔院子里的枇杷树彻底枯了。
杏笙又躺了两三天,不想动弹,总觉得自己家里冷清。
直到第四天被明哥儿发现的时候,已经饿得神魂颠倒,识不得来人。
硬是被明哥儿塞了几个馒头,又回神来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你还不清楚吗?”
明哥儿给杏笙顺顺气,接了两杯水来。
“明儿公主赐名大典,李公公知道你还在皇城,问你当真不回来吗。”
“不回呀!?老娘好不容易出来的,再回去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杏笙大气不出,低声细语却字字清楚的拒绝了。现在只有明哥儿和惠辛姐是她在这皇城唯一的牵挂。白发叔叔……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与杏笙毫无瓜葛这件事,杏笙花了两天才想明白。
“我就知道。”明哥儿也不再问,把水递给杏笙。
“诶,你知道吗,听说你小时候救的那北狄小王子要把他们的地献给咱们。”
“皇上可得乐得上天了吧。”
杏笙讽刺道,整理衣领,正准备披上大衣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接过明哥儿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
白发叔叔走了就走了,她招几个家仆就是了,没必要白搭自己一条命。
又听明哥儿说来:
“所以呀,咱们圣上有意将公主许给那北狄王子。说到公主,最近她那赐名大典外的结界说是捉到只妖怪。”
杏笙有了兴趣,兴冲冲地问道:
“什么妖怪?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妖怪!”
“人模人样的,长得倒是好看!就是一头长长的白发,听说脾气很差,蛮有意思的,妖怪还有脾气……”
杏笙静默了一会,觉得这形容有些,熟悉……难道是……不会不会。杏笙撇去心中所想,抬眸问明哥儿:
“公主的赐名叫什么,你知道吗?”
“巧了!正好李公公知道,我听他说是叫……叫啥……哦!”
明哥儿一拍手一跺脚。
“沐泠!”
杏笙忽而想起,她所在的晋国,国姓苏。
杏笙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不回不回,这皇宫她是打死都不想再迈进去的。皇太后那磨人的小妖精,她真是看都不想再看见。
白发叔叔居然是只妖怪!她在这个世上认的第一个亲人居然是只妖怪,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了不起了。
天牢内,魔君一言不发的瞪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子,男子穿着泛旧褪色的红衣站在他面前,温柔尔雅地柔声道:
“好久不见。”
他那万年不睁的眯眯眼突然睁开了,对上魔君那双嗜血朱红的眼。魔君所看见的那双眼是深邃的黑,丝毫没有杂质,纯粹的黑。
如墨一般浓郁。
他们两五十年前第一次见面,魔君意外的败了。
以是魔君至今看到他都恨得牙痒痒。尤其是,他穿着的这身红衣。
当年沐泠死后,对面这眯眯眼当时抱着一个油布包,在他面前打开。
他那这一件做工布料不算太差的大红衣裳,用力一抖,在一片尘埃中敞开来,那件红衣上的暗纹绣着麒麟。
在魔界那快被毁掉的大殿上,众多恶名昭著的魔族长老们的面前,当着魔君的面换上。
魔君见他转身披上衣服的时候,他背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指甲印,只觉这人荒唐,这女人抓出来的印子该藏着掖着才是,露出来做什么。
魔君皱着眉头看他换完衣服,将那身红衣穿的服服帖帖,很是端庄。
让魔君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人的容颜,是世间罕见的。他静立如松,笑里藏刀却藏得理所当然。世上所有的规矩,都会为他而改。
他从衣领中抽出自己一头恣意生长的黑发,泼洒在身后,轻抿薄唇,且睁开了眼睛。
那一身招摇的红衣,和那张于世无双的脸庞,还有那双如同深渊般引人堕落的眼,在这个人的身上配合得天衣无缝。
长老们都倒吸一口凉气,有人认出他来了。这世间的男子他们见过许多,但魔界最兴美得妖娆的男子,一如魔君。如此端庄貌美的男子,却让人想拿在手上把玩,亵渎一番。
他的大名早已传遍魔界,但长老们不敢确认,这是否是传闻中的堂主。
“真巧。”他凝眸看着魔君,如是出口。
“?”
特地来魔界对魔君说巧?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长老们虽喜欢他的容貌,却一致认为这孩子脑子多半有些问题。
只见他又启唇,那令人心神缭乱的声音又起:
“沐泠给我挑的这身红衣,甚合我心意。也不枉我‘出力一番’。”
男子说着,面犯桃花,嘴角上扬,手指伸进衣领一拉在胸膛前一拉,将这身红衣更服帖的穿在了身上。
魔君脑阔卡住了。
‘出力一番’?
也就是说,苏沐泠,把他自己丢在客栈。然后跑出去眼前这个造孽的男人,厮混?!
然后还给他买衣服了?!
魔君得出这个结论以后,脑阔又开始动了。
他竟然笑了,却笑得猖狂,长老们被他笑得不知所以。
随即魔界的大殿里,卷起狂风,掀开了屋顶的砖瓦,殿堂内方才炎陌点起的业火被风盖灭。殿内狂风碎石乍起,凌厉如无数兵刃在殿堂内四处游走。长老们不断躲避,却防不住这牛毛细雨似的飞沙走石。
炎陌见黛鸢发愣,细沙已经划开她的肌肤,他不顾自己,只手护住了黛鸢。烈火烧出一方屏障,里面的女子毫发无伤,她却呆愣愣的看着魔君膝上的女子。
即使魔君愤恨之极,他身上也有被自己掀起的狂风刮伤的痕迹,可那道服的女子,除了胸口的窟窿,再没有别的伤痕。
飞沙走石绕着她。
“狗男女!!老子削不死你们?!!”
魔君怒极,全身皆为锋芒,殿堂内风沙走石瞬间停止。
随着魔君一同转向殿堂上男子所处的位置,来自四面八方的乱石砖瓦在魔君动手的同一时间,随着魔君一同袭向男子,加速飞去。
可正巧男子最擅长的,就是避人锋芒,剑走偏锋。他一转身,顿时消失,出现在魔君方才所在的高位,盘龙椅上方才被魔君抱在怀中的尸体,在魔君离开盘龙椅后,滚落在地。
男子突然出在那,抱起地上的尸体,仔细打量。
魔君发现扑空,一回身发现沐泠在他怀里。如是发现以后,他居然觉得自己胃疼,喉咙也不舒服。他想着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埋掉!一切结束以后再去找到苏沐泠的方山,给那个救了苏沐泠狗命的小医女看看自己出了什么毛病。
他咬牙切齿的蹦出来却是:“放开她。”
这三个字,魔君自己都吓一跳。他明明想说的是,有种带着那死丫头一起滚啊!
可自己愤怒的命令并不对那人起任何的作用,男子抱起沐泠的尸体。
谁都不知道,明明是没有感情的东西,男子却有一丝痛处,疼在心口,疼在眼里。
他忽然抬眸嘲讽道:
“你不信她。”
天公突然放晴,一线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挣扎出来,照在他和沐泠的身上。
“这衣服原是给你准备的。”
“既然你不信她,那我连人带衣服一块收下了。”
“……”
魔君徒然愣在原地。这给他心尖捅刀子无异,他本来没打算让她死。
眼睁睁看着男子带走了沐泠,还救走了冲进来想要取魔君狗命的青冥掌门和他的弟子萧子逸。
“魔君!他们要跑了!再不追……”
黛鸢的话没说完,被魔君堵在嘴里,她抬眸看他的背影,他不曾回头,一直看着沐泠尸体被带走的方向。
“你若敢追,我便将黛鸢羽翼尽数拔下。”
他如是说,瞪着放开快要追出大殿的炎陌。
黛鸢以为自己听错,猛的抬头,见他终于转头看着自己,但眼神薄凉,像是不曾认识她和炎陌一样。
黛鸢蓄泪于眸,却始终不落下。一则因她本身为魔将,不能让下人看见她儿女情长的丑态,二则……
因她看见魔君的青丝由头顶白了一缕,她看得细微,甚至忘了看此时殿堂之下那只熊熊燃烧的凤凰,正盯着她二人。
“放肆!我看你小子是没人管教了!又野了!”
长老们比炎陌更为愤怒,而且,一个比一个愤怒。
“方才炎陌的业火,可让那仙的魂魄尽散,从此六道泯灭,永不复轮回!你为何提前杀了她?”
“你要如何寻得她下一世?!”
“老魔君嘱咐的,你都忘了?”
“这魔族的大业为何终不可成?皆是因那女仙啊!”
面对他们的控诉,魔君一言不发。最后长老们发问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还是你……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