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五)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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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街道寂寥幽暗,只有巨大的广告牌在日夜无休地滚动,霓虹不知疲倦地闪动明灭,偶尔有一两声野猫打斗的嘶啼。曼谷市一处不起眼的诊所前,一个娃娃脸男人立在空旷的路上抽烟,时不时焦虑地探身出去望向街角尽头,忽然一辆白色桥车飞驰而来,惹得野猫乱窜,失声惊叫。
白车高速奔来,尖锐的刹车声撕裂空寂,路面拉出一条长长的胎痕。娃娃脸急忙上前打开车门,扶了里边的人出来,一黑衣青年也从驾驶位置走出,帮忙搀扶半身血红的人。
手术台上一切就绪,明晃晃的医用照明,血浆仪器各式手术用具。阿蓝划破血衣,观察伤口,询问了当时情况,简明扼要地对自己发小阐述:“局麻,挪子弹出嚟,不过失血时间长,有可能神经受损。”说着一边带上手套口罩,帮Pakkey消毒输血。
Pakkey点头示意阿蓝动手,一边双眸猩红的小兽却不愿意了,他焦躁地质问:“神经受损系咩嘢意思?!”
阿蓝瞪他一眼没接话,开始清创伤口,计算麻醉剂量,局部麻醉上段右臂。Pakkey无法伸手安慰乐少锋,只能轻柔地叫唤:“乐仔~冇事嘅,就算右手真系有事,仲有左手。”
乐少锋听着已经哑涩的声音依然尽力安慰,觉得自己就像不懂事的孩童,愧疚交加,咬着下唇,不再言语。在等麻药起效的期间,阿蓝突然问了句:“点解会系差佬,我仲以为你哋俾徐爷抢货。”
Pakkey沉吟片刻,对着一旁仇大苦深的小狼犬说:“等阵你去查吓今次嘅兄弟,睇吓边个有异常。”
“大佬,你怀疑。。。?”
“已经好小心嘅喇,照计唔会俾差人知道。你细心啲一个个查,睇吓边个有财务或者人际问题。”
“人际问题系。。。?”乐少锋疑惑地问。
“好似得罪咗人,有把柄系人哋手,俾威胁。或者新识女朋友,俾其他人埋身挪料。”Pakkey哑着声耐心地解释道。乐少锋心头一怔,角落有个模糊的想法,但马上又压了下去。
麻药生效了,阿蓝纤长的十指上下舞动,寒凉的手术刀翻开表皮,长钳深入肌肉,精准地夹住弹头,向上拉起,带出肌肉纤维。乐少锋眉峰高耸,眼眶发痛,静静站在一角,视线像钉子一样牢牢挂在Pakkey伤口上。过分刺目的照明下,筋肉拉扯撕裂,露出人体内部的脆弱,内脏般的血色暗红。他看着那温暖有力时常抚慰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变得像是屠宰场上的烂肉一样,喉头泛起腥苦,阵阵干吐涌上。乐少锋视线模糊,别过脸去快速眨眼,偷抹眼角,心痛得不能呼吸,整个胸腔像是被巨石压着。
Pakkey闭上眼睛,被头顶无影灯照得眼皮生痛,霍霍跳动,右手臂毫无知觉,脑中闪过各种假设。阿蓝在肌肉里搞动一番后便开始缝针,双手在血肉模糊中蹁跹灵动,一会儿便把可怖的裂口细细密密地连合,上药包扎,最后吊上消炎药,向乐少锋点点头,便走出去抽烟。
Pakkey好似睡着了,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乐少锋缓缓靠过去,颤抖着手抚上麦色胸膛,贪恋地游走,平时温暖的躯体因失血而微微发凉,乐少锋找了一床被小心翼翼地盖上,拢好被角。又在一边医用物品中翻出了棉签,倒了杯温水,棉签浸泡温水中少刻,拿出来蘸在Pakkey煞白龟裂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轻柔,润泽着干燥破裂。
天边呈现鱼肚白,层层云霞中金光隐隐,晨曦粼粼。阿蓝进来拔掉血浆和输液瓶,把二人换洗的衣物放在一边,收拾好东西后又出去了。Pakkey睁开眼撑起身体,身侧人赶紧扶着,他手掌攀上青年肩膀,揉捏抚慰。乐少锋低眉顺目,悄悄俯身方便对方触碰,鼻尖贴在赤裸的肩上,呢喃叫唤:“大佬。”此时晨光划破天幕,揭开夜帘,光芒照射进房间,在相互依偎的二人身上镀了一层薄薄金纱。
Pakkey知道乐少锋心里难受,安抚好一会儿才示意他帮自己穿衣。乐少锋并没有马上拿起衣物,而是轻按着Pakkey让他重新躺下,自己去找了条毛巾,打开水龙头调成热水,把毛巾弄得温热湿软,回到Pakkey跟前轻手轻脚地帮他擦身,细细抚擦两次后才慎重地抬起受伤的手臂套进衣服里。
Pakkey没有阻止,又再合上眼睛,放松身体,任由狼犬小爪在自己身上游移,在衣纽都被扣上后才轻声对他说:“你去喇。”
乐少锋不愿意动身,担忧地凝视着脸色依然苍白的人,他不放心留Pakkey一人。Pakkey自然知道他所想,拍上他手背,缓声道:“宜家消息未传开,冇人知道我受伤,呢段时间唔会有事,况且我仲有左手可以用,我哋要快啲搞清楚成件事。”
乐少锋垂下眼帘,喉核滚动,用力回握住Pakkey的手,良久才不舍地松开,视线依恋地扫在白衣人身上:“大佬你小心啲,有事即刻话我知。”
Pakkey抬手揉乱乐少锋的黑发,存心戏弄:“你甘睇唔起大佬~”
乐少锋绷紧的唇角松弛下去,略带委屈地抬眼瞥向满脸笑意的人,禁不住钻进他怀里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乐少锋换了衣物,走出阿蓝的诊所,身影瞬间变得矫健敏捷,像只睡醒的黑豹,轻盈地迈着猫步寻找猎物。乐少锋回酒楼根据地查问了昨天的兄弟,旁敲侧击,发觉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些兄弟大多豪爽直率,快意江湖,没那种慎密的心思。况且平时都很熟稔,若有什么状况应该也有蛛丝马迹,早有预兆。虽然有好几个平时会找夜店女子快乐,但他们在床上对帮派里的事绝口不提,而且那几个女子底细也很清楚,算是熟客了,吉运还帮她们出过头,她们最憎恨警察查房,不会扯上什么关系。乐少锋又跑了几趟,拜访几个昨天受伤的兄弟家,依然没有任何线索,一切如常。他心里默默算了算数,已经都查过了,没有异常。
江湖中最忌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容,以后好难再立足,向警方提供一次这样不大不小又不足以让自己拿到新身份重新开始的线索,后果是和整个黑道对立,而所谓的正道其实也容不下黑底的人,两边都不是人,谁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更进一步讲,吉运对兄弟很好,从不吝啬,有事出头,安家费是其他帮派的两倍,实在想不出什么动机要投靠警察方。乐少锋站立在街道边的商铺前沉思,早晨的阳光温柔和暖,剪影清晰地投在玻璃橱窗上,睫毛根根分明,他侧头看着窗上自己的脸,想起那个和自己拥有共同容貌的人,还有,Pakkey刚才的话。
“或者新识女朋友,俾其他人埋身挪料。”
乐少锋突然醒悟,并不是所有人都调查过了,还有自己啊。自己不正是符合Pakkey推测的吗?
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哥哥过问自己工作内容也只是出于关怀而已,而且他跟自己说是普通警员,处理文书什么的,应该不会和这件事有关。他抬手理了理垂下的额发,手上的项链在阳光辉映下耀眼瞩目,色泽绚烂。乐少锋定住了,项链有一节在阳光下颜色好似有点不同,他脱下来反复在手里把玩抚摸,貌似没有异常,又再放在太阳下看,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这样看更加清晰地发现,的确有一节是不同的,里面好像空心,另有他物。
这条手链,是三天前哥哥送的,自己戴着去了交易地点,然后就被警察突袭了。
乐少锋心重重下沉,Pakkey在硝烟中遮挡着自己的情境浮现眼前,几小时前那骇心动魄的手术历历在目。他掏出电话,翻开通讯录那个电话号码,指尖有点颤动,最后还是没有按下。乐少锋取了机车,飞奔向哥哥的酒店,但是前台人员却告诉他没有这个人入住。乐少锋的心又再沉降,他走出酒店,看着热闹的街道和上班的人群,茫然呆立。
他思绪混乱,这几天和哥哥相处的片段零碎地涌入脑海,忽然想起当时哥哥问自己的住址,他把具体地址和开门密码都告知了,那儿从来都不是根据地,就是自己临时过夜的地方,原本想着哥哥在曼谷附近游玩太晚不方便回市区可以去那儿。乐少锋直觉哥哥会在那儿,他风驰电掣般飞向市郊住宅,急刹下车,匆匆按电梯上楼,一边有两个大婶在窃窃私语。
“最近见到个唔三唔四嘅女人出入,都唔知边个叫嘅。”
“我睇都唔知道系唔系女人,好似系ladyboy。”
乐少锋来到门前,按下密码,放轻脚步悄然入内,他环视一圈,厅里好像被入侵过,有翻找东西的痕迹。听到自己房间有声响,乐少锋静静靠近,以防万一,他还是警惕地握上别在腰后的枪。来到房门前,乐少锋看到一个背影在翻他的衣柜,而那人察觉动静一个转身枪口相对。
两个容颜一致的人,一个站在房门前,一个靠在衣柜前,两支黑漆漆的枪口,交互相对。
粤普互译
局麻,挪子弹出嚟,不过失血时间长,有可能神经受损。——局部麻醉,把子弹拿出来,不过失血时间长,有可能神经受损。(出货点是曼谷附近的码头,回市区大概1个多小时,超速也得那么差不多1小时,就是血就这么留了1小时)
神经受损系咩嘢意思?!——神经受损是什么意思?!
乐仔~冇事嘅,就算右手真系有事,仲有左手。——乐仔~没事的,就算右手真的有事,还有左手。(设定是PK左右手一样灵活,之前和尼坤打那章暗示过。)
点解会系差佬,我仲以为你哋俾徐爷抢货。——怎么会是警察(袭击),我还以为你们被徐爷抢货。(三合的徐爷,尼坤那次后就结仇了)
等阵你去查吓今次嘅兄弟,睇吓边个有异常。——等会儿你去查查这次出货的兄弟,看看谁有异常。
大佬,你怀疑。。。?——同
已经好小心嘅喇,照计唔会俾差人知道。你细心啲一个个查,睇吓边个有财务或者人际问题。——已经非常小心的了,按理是不会有警察知道的。你细心一点一个个查,看看哪个有财务或者人际问题。
人际问题系。。。?——人际问题是。。。?
好似得罪咗人,有把柄系人哋手,俾威胁。或者新识女朋友,俾其他人埋身挪料。——好似得罪了人,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被威胁。或者新认识的女友,(有可能)这个女友是接近他套信息的。
你去喇。——你去(调查兄弟异常)吧。
宜家消息未传开,冇人知道我受伤,呢段时间唔会有事,况且我仲有左手可以用,我哋要快啲搞清楚成件事。——现在消息还没传出去,没人知道我受伤,这段时间不会有事,而且我还有左手可以用(打架拿枪)我们要尽快搞清楚这件事(为什么警察会知道)
大佬你小心啲,有事即刻话我知。——大哥你小心点,有事马上告诉我。
你甘睇唔起大佬~——你这么看不起大佬~(这儿是安慰担心的狼狗)
最近见到个唔三唔四嘅女人出入,都唔知边个叫嘅。——最近见到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出入,都不知道谁叫的(X服务者)
我睇都唔知道系唔系女人,好似系ladyboy。——我看都不知道是不是女人,好似系ladyboy(人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