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公司提前放假，很多同事领了一笔丰厚的奖金后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因为业绩为负数，牛牛没有领到奖金。他是公司里唯一没拿到奖金的人。彼得领到了最多的薪水八百万元。然后是赵燕领到了五百万。彼得走过牛牛的旁边时，冷笑了两声。不过这次他没有说话讽刺。也许他知道讽刺也没有用。
    牛牛决定留下来看盘，韩总不解地看着他，说：“牛牛，还是回去过年吧。你应该知道，外汇市场从不缺少机会。”
    “我必须留下来看盘。”牛牛的态度很坚决。
    “好吧。但是整个公司只有你一个人，要拿公司钥匙必须要陆总同意。”
    “这个忙必须要韩总帮我。”
    “我当然帮你。”
    下午韩总把公司的钥匙交给牛牛。然后他就回香港。牛牛开车送他去黑云机场，在安检口分别时，韩总握着牛牛的手，说：“牛牛，我们公司在大陆的时间不多了。”
    牛牛扫了一眼神色匆匆的行人“怎么了？”
    “我得到了内幕消息，国家可能要全面禁止外汇保证金交易了，因为很多央企和国企炒外汇都赔了钱，国家视之如洪水猛兽。要是国家真的全面禁止外汇保证金交易，我们公司只有搬到香港去发展。”
    牛牛的心里不禁黯然。是后天投资集团给了他体面工作的机会，于情于理，他并不想和她告别
    “要是真的去香港，你去吗？”
    “我必须考虑考虑。”
    “我知道你炒股票不错。公司在香港有股票投资业务，不但能投资港股还能投资欧美国家的股票。机会很多的，好好地考虑吧，好了，我上飞机了。”
    “好的。再见。”
    ”再见。”
    牛牛白天休息，晚上在公司看美国盘。秦音经常打电话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过年。每次打电话，秦音都先这样问。牛牛对能不能回去过年没有把握，他的时间是由市场决定的。秦音赌气说，要是牛牛不回去过年，就过来找他也好满足坐游船看小蛮腰的愿望。牛牛安慰秦音说可能回去也不奇怪。秦音又担心牛牛到时候搭不到车，要开车过来接牛牛。牛牛说要真是那样的话，就付给她两倍车费然后举报她非法载客。秦音一直笑个不停。
    看外汇盘比看股票盘还要枯燥，牛牛不得不准备了一些鸭脚，卤猪大肠，炸鸡腿，花生，芝麻糊，啤酒之类的食物，边吃边看。
    奥巴马正式上台前三个星期，美元指数终止了下跌开始上扬，那就是牛牛一直期待的东西了。但是牛牛必须确定，那和奥巴马上台有一定的联系。他花了一周时间去观察研究，心里终于明确了起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先卖出三万三千手欧元兑美元。一卖出，美元指数就狂涨。美盘结束时，每手空单赚了五十个点。牛牛给韩总报告战况。韩总非常高兴，他把他的账户账号和密码告诉牛牛，让牛牛全权操作。
    韩总的账户是公司主账户，里面的资金量非常庞大，足有五亿美元。牛牛先回宿舍休息等晚上再看盘。他一直睡不着，老是在思考市场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和研究应该全仓还是逐步建仓。经过几番激烈的思考，他决定晚上无论美元下跌还是上涨都全仓做空欧元兑美元。这绝对是一个疯狂的决定，如果成功了他将一战成名，在世界投机史上有力地刻下一笔，如果失败了他将遗臭万年。
    晚上回到公司，美元指数却已经处于下跌的途中了，账户上的盈利由五十个点缩水为二十个点。那可能是低位做多的机会，但也可能是做空的机会。牛牛再次快速全面地分析了各种情况，最后还是决定按计划全仓卖出欧元兑美元。
    按下确定键的时候牛牛的头脑一阵发热，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脱离了现实世界的错觉。他如行尸一般回到宿舍，无力地倒在了床上。当然了，他不可能睡的着，他的头脑全部被外汇占据了。
    第二天起来看一眼盘面，盘面变化不大。牛牛给韩总打电话报告情况。韩总对牛牛没有和他商量就全仓感到非常吃惊，他要牛牛回去过年，他在香港有条件盯盘，要是有情况会随时通知牛牛。
    牛牛决定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家。
    最近油价涨的厉害，而牛牛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他不能开车回去，只好搭长途汽车。回去前他给苏秀花和老鲁打电话。苏秀花还在杭州医院看她的父亲，老鲁已经回到了山西二口梁市，正拿着一碗放足了辣椒和芝麻油的凉皮在市区里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瞎转。老鲁要牛牛研究做空股指期货的可能，说股指期货可以赚大钱。牛牛对股指期货了解不多，现在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他告诉老鲁不要做任何买卖。老鲁说股票账户由牛牛负责，他绝对不会碰
    牛牛在河浦市中心客运站下车。这个城市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也许是人变了。比如，在客运中心门口等客的摩的我司机们就变的苍老和狡猾多了。他们把车围成一个圈，把客人关在里面。为了赶时间很多客人不得不上了魔的司机的车。
    牛牛背着背包慢慢地走，边走边看路边的人和风景。电话突然响起来。来电显示是美国的号码。牛牛唯一认识的美国佬是彼得，他猜也许是彼得给他打电话。他以前在公司和彼得从来有通过电话，他不明白现在彼得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他。
    电话那头果然是彼得，他一开口就问“何牛牛，听说你做多了美元？”
    牛牛估计是韩总把交易的事告诉了彼得。
    “是的。全仓。”
    “你一定是疯了。你做多美元有理由吗？你知道市场的趋势吗？还有，你知道华尔街阴谋吗？”
    “不知道。”
    “我的上帝。我是在和一个疯子说话。何牛牛，我强烈看空美元。”
    “你做单了？”
    “是的，做空美元。八成仓位。”
    “现在美元指数是多少？”
    “八十二个点。”
    “那就是上升了。”
    “这只是暂时的，因为趋势是向下的。美元升的越厉害我越做空。”
    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牛牛和彼得一正一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目前美元的走势符合牛牛的预期，但是彼得这个交易老手和长胜将军的话还是让牛牛担心不已。
    牛牛挂掉彼得的电话没多久，韩总又打电话过来。
    “牛牛，恭喜。美元大涨了。我就说你小子不一般。”
    “现在盈利多少？”
    “公司的主账户盈利五亿美元。”
    盈利五亿，牛牛的小心脏被彻底地震撼了。对牛牛来说，那是一个想都没想过的天文数字。
    “韩总，我被吓到了。”
    “我也不敢看账户了，怕被吓到。我做外汇这么多年，最多只见过别人赚过一个亿。那还是人民币。你认为，美元还会上去吗？”
    “我认为会。”
    “好。我帮你看盘，买卖你来指挥。”
    “我哪里敢指挥韩总。”
    “
    “你就别谦虚了。对了，彼得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有的。”
    “他和你相反。事关公司利益，所以我让他打电话和你探讨一下。”
    “他还是看空美元。”
    彼得一直看空美元，已经三年了，要他改变并不容易。
    “我不干涉你们交易，但是作为公司领导，我想让公司的利益最大化。这样每个人的利益才会最大化。”
    “是的。”
    “你回家了？”
    “是，刚到河浦。”
    “过个好年。”
    “多谢韩总。”
    “还有，韩总把交易截图发过来给我。”
    “好的。”
    看到韩总的发过来的交易截图的时候，牛牛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捏着拳头狂啸了一声。这一声狂啸让他一直承受的压抑得到了释放。马路上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包括哪些正在，等候绿灯的司机们。牛牛突然发现斑马线后的一辆宝马里坐着秦璐。秦璐的脸上还是那么高傲和冷漠。她故意偏过脸去不看牛牛。
    走路回家花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表姐正在准备饭菜。牛牛放下背包帮手洗菜，顺便和表姐说说话。他并不打算告诉表姐炒外汇赚了大钱的事。费了很大的努力他才做到这一点，并在脸上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来。
    “你的奔驰车呢？”表姐一边剁一个烤鸭一边问。每次牛牛从外地回家表姐总要买一个牛牛喜欢吃的烤鸭。这次也不例外。
    “油价太贵了。开不起。车就停在公司那边。”
    “在那边不行，就回来。”表姐以为牛牛在广川赚不到钱，以致于没钱加油，开不了车。而最近牛牛因为熬夜盯盘，没有休息好，脸型显瘦，脸色发黄，精神状态很不好，表姐更认为他在广川赚不到钱了。
    “秦音来过家里几次，每次都说要你回到她公司上班。”表姐又说。
    牛牛想不到秦音居然曲线救国，让家人劝自己回海岸光学公司上班。
    “其实我在广川还可以。”
    “家里总比外头好。没有酱油了，你上街去买瓶酱油吧，要金标的。”
    牛牛骑自行车上街。那辆自行车比以前破了好多，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苍老了。牛牛特意绕了远路从徐雪杨亲戚家门前经过，希望可以见徐雪杨一面。
    在南珠市场门口的武大狼烧饼摊牛牛买了一个菜蛋馅烧饼站在路边吃，边吃边看着周围的人和物。南珠市场二楼，外墙挂着一块巨大的广告显示屏。临近春节，屏幕里不断地播放着市各界精英给人民群众的祝福。牛牛盯着屏幕，见到了方子州和徐雪杨。因为形象好，徐雪，出镜的时间最长。
    一个在旁边等客的年轻的摩的司机，指着屏幕中的徐雪杨对牛牛发表感叹：“电视台那女的多么漂亮啊。”
    “是的，很漂亮。”
    “那样的人不是嫁给大官，公务员，就是嫁给大老板和白领。我们这样的人只能望洋兴叹了。”
    4
    “没错。”
    司机热情地递一支烟给牛牛，牛牛不会抽烟，宛拒了。
    “兄弟，什么工作？”司机问，。
    “在广川打工刚回来过年。”
    “哦。”等客的摩的司机太多了，有客来的时候，司机们都一哄而上。有些腼腆的年轻司机很难等到客人上他的车，他的脸上经常挂着失望的表情。
    返回时牛牛终于等到了徐雪杨。徐雪杨穿着一条绿色长裙，提着绿色手提包，站在方子州的跑车边，在等方子州从车上下来。过了一会，方子州从车里费力地拖出一个很大的包裹。徐雪杨要上去帮忙，方子州拒绝了。方子州将包裹扛进屋里，五分钟后再出来从车上拖下一个大纸箱。纸箱上写着四个大字“金华火腿”。牛牛一下子想到了中小板一个股票的名字。
    纸箱很沉，上面贴着红色的胶布，牛牛猜里面装的应该是金华火腿。徐雪杨看方子州累的满头大汗，掏出一张纸巾帮他擦脸上的汗水。这温馨的一幕，刺痛了牛牛的心。
    “包裹里是舟山市海鲜特产，这是金华特产火腿。让你妈分一些给你舅舅他们。”方子州说。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徐雪杨责怪说
    ：“今年炒股票赚了八十万。买这点东西小意思啦。买点年货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过个好年。大家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赚八十万非常不错了呀，今年大盘一直跌。我认识的人中，你炒股票是最厉害的了，”
    “多谢夸奖。对了，你不炒股票吗？”
    “不炒。”
    “一个名牌财经学院投资专业的优秀毕业生不炒股，这很不正常哦。”
    “我的技术可不行。”
    “我帮你炒吧。赚了钱买辆车，以后上班就方便多了。”
    “好啊。对了炒股大赛你报名了没有？”
    牛牛猜徐雪杨说的炒股大赛是股神杯全国炒股大赛。
    “昨天才报名。”
    “你一定能进前十名的。”
    “谢谢你的鼓励。”
    等到方子州把车里的东西搬完，徐雪杨跟着他进屋关上门，牛牛才丢了魂似的离开。
    吃晚饭时，秦音打电话给牛牛说今年春节要到家里来过年，和牛牛商量办年货的事情。秦音来过年，早就和舅舅他们说好了，牛牛也非常欢迎她来。家里有她就热闹多了。但是牛牛不愿意和秦音一起去买年货，因为他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而秦音随时随地都可能要他请客。再说了，牛牛不想让秦音出钱买年货。
    但是第二天一大早秦音就跑过来了。她推开房间的门进来时，正抱着枕头的牛牛吓了一跳。
    “抱着枕头睡觉，羞死人了。拍个照片传到网上，看你以后还怎么娶老婆。”秦音打趣说。
    “你呢？美丽的秦二小姐，现在还抱着枕头睡觉吗？”
    “不告诉你。都几点了，还不起来。”秦音在床边坐下来，她身上淡淡的醉人的体香钻入牛牛的鼻孔，牛牛突然产生了抱着秦音进入被窝的肮脏念头。他很快就用理智灭了那个念头。
    牛牛翻了个身，把眼皮贴近手机屏幕，“才八点三十三分。”
    “可是你舅舅舅妈表姐他们都上班去了。只有你还在懒睡。猪，猪，猪，快起来去买年货。”
    “其实整条村的人都去上班了。”
    穷死牛村的居住者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体力劳动者，早出晚归是常态。
    “对啊。你，看你多丢人。”
    “我在公司有时候十点上班，有时候下午上班，有时候晚上才上班。”
    “怪不得呢。当领导的吧。工作时间这么随意。”
    ”是。你升官了没有？”
    “什么官？”
    “总经理啊。你不是才副总吗？”
    秦音轻轻地一声叹息。：“有我姐在，我永远是副总。”
    “你哪点比她差？就是岁数比她差一点。”3
    “她就是那样高高在上。”
    “她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不是。她男朋友从美国过来。他们在下海一起过年。”
    “她的男朋友是外国人？”
    “美国人。他是华尔街鼎鼎有名的金融操盘手，叫瑞恩。是一个高富帅。他还有一个绰号叫深沉者。”
    牛牛对华尔街的新杰知之甚少，他从未听说过有叫瑞恩的年轻操盘手。也许曾经在华尔街混过的彼得知道那个人。
    “操盘手？”
    牛牛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秦音却理解错误，开始给牛牛解析起了操盘手的定义。
    “给我听好了。操盘手就是专业进行股票，外汇，债券，期货等金融标的买卖的人。他们的目光精准，技术一流，运作的资金一般在千万以上。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厉害。”
    其实国内大多数操盘手都不是过着光鲜耀人的生活。和各行各业一样，操盘手这一行失败的占大多数。牛牛没有纠正秦音，如果纠正的话他的身份就暴露了。
    “是很厉害。”
    “很多人都尊敬和崇拜操盘手，我以前也想找个当操盘手的男朋友。不过现在不想找了。”
    “为什么？”
    秦音的脸上泛起了红云，她低下头去说：“当然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啊。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我才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呢。”
    牛牛想起李经理那副嘴脸，心里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
    “你来这里，李娜娜不反对吗？”
    “他早回老家陪他奶奶过年了。他什么都听他奶奶的。”
    “我昨天晚上睡得晚，我再睡半个钟头再起来。秦二小姐，你先到外面看一下电视吧。”
    “你这张被子不够暖和，这么冷的天晚上睡的着才怪呢。”
    “你怎么知道被子不暖和？”
    “因为我睡过。”秦音低下了头，满脸通红。
    牛牛还以为秦音在开玩笑。但是看她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过了一会秦音才老实交代了，以前表姐请她来吃饭。外面下了大雨，走不了了，表姐就让她在这里睡，等第二天再走。
    “睡就睡吧。我无所谓，你不嫌脏以后可以经常来睡。现在要不要进来？”牛牛开玩笑说。
    “你真坏。我不理你了。”秦音把一个枕头扔到牛牛的脸上，跑出客厅外面打开电视。她故意把电视开得很大声，害得牛牛无法再睡。
    看来和秦音去买年货是不可避免的了。牛牛决定先用自己的钱买年货，回广川时再向表姐借车费。到时候少不得又要被表姐批评一顿。
    上街后牛牛发现和女人去买东西绝对是一个错误，尤其是和一个美丽的女人去买东西，因为她见什么都想买，而拿东西的人绝对不是她，而且她对什么都很好奇，老是问东问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