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三十一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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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休假,刚好回来看看你和妈。”他道。
    于北蓓爸爸自然也看见了站在于北蓓身后的聂冉。
    “聂老师怎么也来了?”
    于北蓓和聂冉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于北蓓深吸了口气道。
    “爸,有件事我们想跟你说。”
    “什么事?”他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微妙,便问道。
    于北蓓和聂冉便陪着于北蓓爸爸到了河边,坦白了他关于他和聂冉的关系。
    “我和聂冉在一起已经三年多了。我们不想瞒你和妈,只是担心一起告诉你们妈会受不了,所以先告诉你的。爸,我和聂冉是真心相爱的。”
    春季的风突然变得凌冽了起来,刮过江面,让那潮声似也染上了几分凉意,在那一片空旷之中回想着,使人听来,似觉得更加孤清了。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他爸爸戴着眼镜,在光的反射下,于北蓓看不清老人的眼睛。可他能感受到他身子正在微微的颤抖。
    “真的。爸。”于北蓓道,他看着他爸爸的反应,看着那颤抖着的已经老朽的身体,突然觉得就这么直白的说出这么几个字,实在有些过于残忍。
    “我还不敢跟妈说,因为我觉得从小到大,你比妈妈都更宠我一些。所以我才想先来告诉你。爸,你就看着我是你儿子的份上,容我做这一次决定吧。”他祈求着道,明明他和聂冉两个人的身高都已经比现在的他的父亲高出了不少,可于北蓓却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实在太渺小了,他只能卑微的祈求着他父亲的认同。
    沉默,不言。三个人就那样站在江边,任那潮声充当着此时的背景乐。
    他爸爸摘下了眼镜,将脸轻轻侧过去,用手拭去了那徘徊在眼眶中即将落下的眼泪。
    “爸,你别哭。”于北蓓看着他父亲的模样,心疼的接过了聂冉递来的纸,搀着他爸爸瘦弱的肩膀,想要给他擦眼泪。
    他爸爸只是摆了摆手。看着那江面,似乎仍旧在消化刚才自己儿子带来的消息。
    最后,他叹了口气道。
    “唉。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们容我再好好想想,先不要告诉你妈。”
    “恩。”于北蓓答应道。他知道他父亲大概是答应了,只是因为事情来的太突然,还需要一段时间接受。他父亲取下了眼镜,红肿的眼眶让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加小了。于北蓓已经只能看见那松垂的眼皮之下的一点点黑色。他记得,他爸爸年轻时眼睛是很大的,也很有神。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这般苍老的模样。
    “贝贝,你先回去吧。聂老师,我想单独和你讲讲话。”他爸爸道。
    于北蓓听见他爸爸仍旧温柔的称聂冉为聂老师,心里也放心了许多。便先离开了,留聂冉和他父亲两个人独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江边,彼此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聂冉记得,上一次和于北蓓父亲有这样的独处,还是在一年多以前,于北蓓妈妈病了住院时,他父亲开车送他回去时发生的。那个时候,老人口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什么都愿意讲给自己听,对自己是充满了信任与喜爱。可此时,情况却已经变了。聂冉猜得到此时的老人心里大概在想什么。或许有恨吧,也有无奈与疑问。对于自己这个把他最宝贝的儿子诱拐跑了的人,他对自己,心里肯定是五味杂陈吧。他不打算主动说话。此时此景,自己主动说什么都没用。他不能安慰老人,当然更不可能对他恶言相向。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着老人发问,自己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回答。
    彩色的游船已经载着欢笑着的游人们渐渐驶向远方。那笑声在空气中弥漫,是那样的宏亮和欢快。
    老人戴上眼镜,抬起头,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船只。他终于开口道。
    “贝贝出生那年,那船刚好修好开始试行。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出不了远门。我们为了让他开心,就只能时常带着他在城市周边转转。他三岁生日那天,他妈带着他第一次来坐船。可小孩子贪玩,不懂事,看见水里有鱼,就站在船边看,结果风太大,他妈一不留神,就让风给他吹进河里了。我当时刚好从单位回来找他们,老远就看见他妈哭着在船边,被其他人死死地抓着不让下水。当时虽然正下着雨,风又大,水很急。救援人员费了老半天时间才把他给救上来。我当时就那样看着担架上躺着的他。手都被水浸泡了,嘴唇也是惨白的。后来被送到医院时,我心里就想,要是这次老天可以让他活过来,我一定用我这一生的生命去满足他,让他开心,让他快乐。绝不打他骂他。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只要他以后能快乐健康的长大,哪怕是当时让我拿命去换他,我也心甘情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愿真的被上天听到了。医生本来说让我们做好准备。却没想到他在半夜居然自己醒了。我从那个时候,便开始相信,大概一切冥冥之中,真的是有天意。”
    “恩。”聂冉应了一声,静心听着老人的叙述。
    “他妈还有其他人,老是说我宠他,不像一个父亲带儿子的模样。我以前听见他们这么说,也会反省,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过溺爱了。可后来,看着他第一次穿上校服站在我面前,看着他第一次在电视上表演,看着他第一次在戏剧班子做小演员。那脸上的笑容,比向日葵还要鲜艳,比阳光还要灿烂温暖。我心里面就知道,我做的没错。我就是想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就是想看着他这般高兴快乐。永远不要流泪,永远不会难过。”
    老人说到这里,突然笑了。随后又道。
    “但老实说,今天听见跟我说这个事情,我心里还是感到有些不能接受。聂老师,你告诉我,你们这个,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聂冉沉吟了一会儿,道。
    “还没有定论,医学上有说是天生的,也有说是后天环境培养的。”
    “如果是后天的,那我想,大概我还是做的过了一点吧。犯了点错。”老人摇了摇头道。随后又是一阵叹息。
    “可是犯了错又能怎样呢。他是我的儿子,最后还是我把他培养成这样的。”他自言自语道。随后又看着聂冉问。
    “他跟你在一起,快乐吗?常笑吗?有哭过吗?”
    老人的话将聂冉的记忆一下子带回了他过去与于北蓓相处的时光。欢笑,泪水,甚至争吵,冷落,疏离,所有的这些,他们好像全都经历了,然而,到了现在,他们却仍旧走在了一起。聂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满意的答案。
    “会笑,会哭。但,伯父,我想请你相信,他是幸福的。这一点,我可以跟你保证。”聂冉道。
    老人看着面前这个青年人自信的眼神,他知道,他不是在说大话。眼前的这个男人,有能力,有品德。确实是做好丈夫的料。如果不是性别问题,自己家的孩子可以有这样一个男人做老公,他们老两口大概余生都不用再担心自己孩子的生活了吧。。
    “你多大了?”老人又问。
    “将近36了。”
    “也快40了。”老人道。“都可以做我们孩子的叔叔了。”
    “他时常说我老是用大话教育他。像个长辈一样。”聂冉微微笑道。
    老人听着他这么说,定神看着他,久久没有再说话。聂冉在老人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面容。他收起了笑容,挺直了背,将胸脯也挺了起来。就好像,是在接受军官检阅的士兵。
    “他性格始终有些调皮的因素,以后,也请你多护着他,别让他被外人欺负了。我当时的愿望,我现在交给你,希望以后,你能替我实现。”他最后道。
    聂冉脸上的笑容复又渐渐展开,他终于听见了这句话,他知道,不管老人现在心情怎样,但终于是认可他了。
    “会的。伯父,你放心。”他发誓道。
    老人又背着手,转过身,往前面走去。
    “等我把这件事情跟她妈说了,你再叫我爸吧。暂时还是先叫伯父吧。”他道。
    另一艘游船终于又返回,载着欢声与笑语。听来是那样的轻盈悦耳。阳光终于破开了层层的白雾,照射在大地上,照射在人的身上,带给人属于春天的温暖。
    第二天,聂冉起床时,便在阳台撞见了正坐着的于北蓓的母亲。她似乎一夜没睡,眼白中布满着血丝,银灰色的头发披散着,显得有些凌乱。
    “伯母。”聂冉轻声叫道。
    女人似乎正在发呆,听见聂冉这么一声,突然警惕的转过了身来,略带防备的看着他。
    聂冉看她这幅模样,也猜到大概于北蓓的爸爸是昨晚上把事情跟眼前的女人讲过了。可看着眼前女人的这幅模样,聂冉有些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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