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聂冉点点头道。
    “多少年了，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草一木是，教学楼是，就连这块牌子也还立在这儿。”
    两个人进入学院楼里。此时因为正值学校放假期间，教学楼里没有多少人。
    聂冉带着于北蓓在教学楼里四处转着，但于北蓓看聂冉东瞧瞧西看看的样子，似乎又是在刻意寻找着什么。
    正当于北蓓准备问他在找什么时，只听聂冉指着左前方的办公室道。
    “终于找到了。”他牵着于北蓓的手，推开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正坐着一位戴眼镜的老者。聂冉与其打过招呼后，老者露出了笑容。
    于北蓓见聂冉又跟他说了什么，那老者便转身去了办公室后面的小房间，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小册子一样的东西。
    聂冉笑着从老者手里面接过。翻开给于北蓓看他道。
    “贝贝，你看看这里面哪个是我？”
    于北蓓看着照片上那站成四排的人，每一个都戴着高高的学士帽，面带笑容，看起来专业极了。
    可尽管人多，却难不倒于北蓓，于北蓓从那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当时还戴着眼睛的聂冉，高高的身子站在最后一排左上角的位置，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开朗极了。
    “这个。”于北蓓指着那个位置道。
    “这么快，我以为你肯定还会猜一会儿呢。”聂冉道。
    “没有啊，我第一眼就看来这个人就是你了。”
    “有那么像吗？我以为我已经变了很多。”
    “是有些不像。可我就是凭着感觉找到的。我第一感觉这个人就是你。”
    于北蓓确实是凭借那个笑容给他的感觉认出来他是聂冉的。因为照片里的人戴着眼镜，发型也不像现在的聂冉一样留着时髦的刘海，而是一个有些呆呆的锅盖头。看起来就仿佛一个书呆子一样。但那个阳光的笑容还是让于北蓓第一眼就感觉到了那就是聂冉。就仿佛即使隔了一万年的时光，只要让于北蓓再看到那个笑容，他还是能够在茫茫尘世中第一眼就认出那就是聂冉。
    “你的感觉可真准。那个时候的我可真是太丑了。”
    “没有啦，蛮可爱的。跟现在的你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格呢。”于北蓓道。
    “你可别安慰我了。”聂冉笑道。
    于北蓓又往后翻着，在那之后的照片里，他也陆陆续续发现了聂冉的身影。
    “这个是我参加校园诗歌朗诵比赛的照片。”
    “那这个呢？”
    “这个是做国际义工的。”
    “这个呢？”
    “这个是参加交谊舞会的。”
    “那这张呢？”
    “大三时的入学交换生合影。”
    于北蓓发现里面好多照片都有聂冉的面孔。透过那些照片，于北蓓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头一次这么直观的看见聂冉的过去。了解到了自己所不曾亲眼见过的他。那种感觉令他感到很满足。
    “你怎么在家里就没有收藏一张关于你自己的照片呢？”于北蓓有些埋怨道。
    “我懒嘛，这些照片都是别人拍我的。我当时觉得过去就过去了，也没啥可留念的，就没去要照片。”
    “那你现在还跑来这里看。”
    “想给你看嘛，嘿嘿。”
    于北蓓翻到中间一页时，手突然停住了。那一页上没有聂冉的照片，而是一个女学生的独照。
    照片上的女人留着时髦靓丽的卷发，头发上别了一个浅黄色的蝴蝶卷，穿着一件淡黄色A字裙，看起来充满了青春可爱的气息。
    聂冉看到那张照片时，笑容也凝固住了。
    他们两个都认识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她那个时候可真漂亮。”于北蓓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聂冉以为于北蓓是出于嫉妒才说的这话，便想赶紧把照片翻过去。
    却被于北蓓止住道。
    “没事，我看看。我不是吃醋，我是真的觉得她很好看。”于北蓓道。
    聂冉见于北蓓这样，知道他不是那种会把嫉妒憋在心里的人，他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不嫉妒了。他便道。
    “恩，她那个时候是我们院的院花。”
    “她跟你是一个学院的吗？”
    “恩，她是本校生，从大一开始就一直在这里上课，我是后来来了这儿后才认识的她。”
    “她当时是院花的话，肯定很多人追她吧，怎么最后会选择跟你在一起了？”
    聂冉听见这儿不禁叹了一口气，仿佛于北蓓的话又戳中了一段于他而言痛苦的不算美好的回忆一般。
    “贝贝，我们先走吧。我路上跟你说。”聂冉道。
    “哦，那好。”于北蓓见他表情突然凝重，便将相册交还给了老人，跟着聂冉出了门。
    “他其实在我之前，还交往过一个男朋友。”走出教学楼后，两个人在花园的小道上并肩行走着，聂冉道。
    “你不是她的初恋吗？”于北蓓问。
    “不是，她是我的初恋，可我不是她的。她的初恋在我来这所学校之前一个月的时候，便跟她分手去了另一个国家了。”
    “那为什么你会这么伤心？”
    聂冉苦笑了笑。
    “因为我以为她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她真的对我一见钟情，很喜欢我，才会跟我在一起，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不是，她之所以会选择我，只是因为我跟她的前男友长得很像罢了。她最开始把我当做她前男友的替身，到了后来，跟我结婚，甚至于生下聂葛葛，也都是因为她想做给她的前男友看，想让她前男友知道，她就算不跟他在一起，她也依旧可以过得很幸福。”
    于北蓓听到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看着聂冉道。
    “很荒唐是吗？居然会有人会这么对待自己的身体，对待自己的青春。一切都只是因为想做给另一个男人看。”
    于北蓓听聂冉这么一说，才想起了他今天白天在巷子里看见的那一套照片，于北蓓心说怪不得他看大学时期的聂冉会另有一种熟悉的却不是来自于现在的聂冉的感觉。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之所以会对年轻时的聂冉感到那么熟悉，是因为他跟照片里的那个人好像。
    于北蓓将聂冉告诉他的和今天自己看到的，联系起来，便已经猜到了事情演变到后来是什么样子了。
    “那后来你们离婚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的前男友来找她了？”
    “恩。”聂冉以为是于北蓓对这方面很敏感，所以猜到的，便点头应道。
    “她生病之前我们的感情便一直很不好了，她不爱我，但她爱的人又不在她身边，她只能够通过挥霍金钱放纵欲望来发泄。生下了女儿也不照顾，到了后来，她生病以后，我本来还想尽自己所能来照顾她，直到她男朋友来了之后，她才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远处不只从那儿传来一声乌鸦的鸣叫，硬生生的夹在这沉默之中，竟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幽默感。
    于北蓓终于明白过来了为什么聂冉始终不待见周蝶鹃，为什么又竭力反对聂葛葛被周蝶鹃家人的抚养。
    因为至始至终，他所爱的男人才是那个被伤的最深的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些话我之前没有告诉你。”聂冉看着他道。
    “是因为不敢面对吗？”于北蓓是一个感悟力特别强的人，当聂冉选择在这里将过去发生的一切告诉他时，于北蓓便已经明白了比聂冉所告诉自己的还要更多的事情。
    “你真聪明。是，也快将近十年的时间了吧。我每次想起那件事，便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丑一般。模样可笑而滑稽。”
    他们两个坐在花园入口的长椅上，聂冉支着手，抬头看着天空，发出了一声长叹。那声音被寒风裹挟着，一层一层，往上飞去，最后消失在了那细雨之中。
    “旁人都说我年纪轻轻就做了副教授，还有葛葛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就连薛世尹也说欣赏我的才华，可每次听见这些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又哪里懂呢？跟周蝶鹃离婚后的那段时间真的好孤独啊，感觉自己几年的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样。我只能不断的靠着工作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你知道吗？就连葛葛其实我当时也是不想认养的，葛葛对于当时的我而言，只会让我又一次想起自己被一个女人白白耍了几年的事实。我甚至于抱着那怀里的小婴儿，我心里便有一种想将她摔回她母亲怀里的冲动。是不是很疯狂？”聂冉苦笑道。
    “不过也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自己当初选择养葛葛的选择是正确的。每一次看着她成长，看着她成长中的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立，第一次叫爸爸，第一次对我笑。我发现那都会令我感到满足。我虽然有时候看着葛葛还是会想起过往，可是大概也是因为随着年龄的成长而逐渐成熟了吧，我也渐渐明白了，葛葛不应该成为我的痛苦的承受者。你说，贝贝……”
    聂冉意犹未尽的说着，手指不小心碰触到了旁边坐着的于北蓓的手，却感到了那手正在颤抖。
    他听见了于北蓓细微的抽泣的声音。转过头，却看见于北蓓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流泪，眼泪掉下来，已经浸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