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被横向划开一道口子，血肉直翻。她捂脸半跪在地上，眼泪混着血液流了下来。人在第一次犯罪的时候，真动了手，基本都会后悔，鱼婶也不例外，她惊慌失措的看着满地的血，和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小七娘。
    她将剪刀往地上一扔，脸色煞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退着步子想离开。却被身后的人群堵住了退路。
    “荡妇！”
    “抓她去报官！”
    “自己丈夫死了，就来破坏别人家……”
    ……
    她捂住耳朵，身子发颤，“不是…我不是……是慕华…是他强迫的我……”
    “休要血口喷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七爹，也就是她口中这个慕华，风风火火从门口冲了出来，一见到小七娘满脸鲜血的瘫在地上，他连忙走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俩夫妻搀扶着往屋子里走去。
    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大动静，这慕华现在才出来。
    “不行！慕华你别走…别扔下我和孩子……”鱼婶红着眼，挺着大肚子大字拦在他俩跟前，被慕华一把推开：“鱼家妇人，请你自重。”
    鱼婶一愣，只听他又道：“我慕家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栽赃嫁祸与我…”
    看到这，我真是脑子一团乱麻理不清。
    “指不定是和哪个男人厮混出来的…”
    “就是，就是，他丈夫可是死了几年了…”
    ……
    鱼婶冲着周围的人大怒：“你们给我闭嘴！”然后指着慕华：“明明是他！是他……是他强迫的我！！”
    慕华叹了一口气，冲着周围的人微微侧身：“慕华秀才出生，自不说饱满才华，但这种事情，相信大家也不会相信是慕华做的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拥而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扯。
    “送她去报官！”
    “荡妇…”
    “放开我！！”鱼婶放声大喊，“慕华救我！救救我！”
    我瞥了一眼老狐狸，他站在院里的老桃树下，面无波澜抱着双臂仰头望天，似乎对这一切没有丝毫兴趣。我终有些于心不忍，伸出手抓了抓那些幻影，幻影如水波荡了荡，我的手穿透了人体，空空荡荡。
    余光处人影晃了一下，那慕华在人群燥乱的时候，伸出脚绊了其中一个胖子，那胖子一脸惊恐的往前一扑，扑到了鱼婶身上，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肚子朝下摔倒在了地上，我被吓的眯起了眼，希望她八九个月的孕肚不会像西瓜一样爆开。爆是没爆开，她下身的麻布衣裙染满了血，血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越流越多，渗入泥土。
    豆大的汗从她额前滑落，脸色苍白如纸。周围的人都有些害怕，齐齐往后退去，谁都没了刚刚的气势，也不愿承认是谁推的她。慕华冷眼扶着小七娘走了进去，她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瞳孔愕然放大，盯着她嘴角浮起的诡异弧度。
    所有人似怕沾了晦气一般，一个一个的逃离了开，小七想出来帮忙却被慕华给瞪了回去。那女人就那么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离去的人们。
    眼前一黑，周围的天空黑暗了起来。
    地上有一条血路，直朝村外，这个痕迹看样子是被拖行，或者是她自己吊着一口气爬走的。我想跟着血迹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又回到了原地，我直冲一段距离，没想到还是被送了回来。
    小七在门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猫着身子钻了出来，我恍然大悟，这是他的记忆，得跟着他走才行。
    老狐狸沉默的跟在我身后，他从开始就一直板着一张脸，目光也不屑于甩我一个，似乎还在生气我救那婴灵的事情。我内心苦笑一声，摊上个性格多变的师父，我也很无奈。
    小七沿着血迹爬上了石阶，周围桃林开得茂盛，夜风一吹桃枝上的花瓣如蝴蝶一般腾了起来，凌乱飞舞，很是好看。我叹了口气，看来是没机会在白天赏到这片美如冬雪的桃花了。
    血迹蜿蜒，方向是往桃渊那边去的，前方有尖叫声，小七似乎有些害怕，猫着身子钻到了我之前偷看老狐狸洗澡的灌木丛。呸，不是偷看。
    我作为一个侵入记忆者，没有必要和小七一起躲藏。我大步向前，站在了拉扯的俩人前方，看到这俩人时，我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惊讶了，哪个女人会容忍自己的丈夫外遇？小七娘也不例外。
    她右手拿着一把刀，左手扯着鱼婶蓬乱的长发，脸上被绷带缠绕着，占了大部分面积，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骇人的双眼。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她冷笑一声，盯着那张苍白恐慌的脸：“我如今以被你毁容，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
    “慕华…慕华救我！”
    “慕华……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淫祟的事情！”
    鱼婶眼眶里因惊恐落出几滴眼泪，一手抓住小七娘的胳膊：“不是的，不是的，是他强迫我的…”
    小七娘听到这句话似乎更加愤怒了，一刀划开她的胳膊，鱼婶尖叫一声松开了手，“你们私下鬼混了一年多吧？他不是经常带你到后山桃林私会？”
    这话一出，鱼婶的眼泪也止住了，沉默不语，呆滞的盯着地面。看来没有谁是无辜的，都不是省油的灯，要说无辜，那也只是她肚子里那孩子。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俩人闻言往后看去，文春提着宽松的袍子从林子里赶了过来，跟过来的还有一位灵气秀动的少女。
    少女长得十分可爱，一身粉色裹腰罗纱群，头上两边贴着如渔网一般挂在脑后的桃花发饰，一双大眼睛似小鹿一般眨巴眨巴，好奇的探着脑袋盯着这边。清纯里带着一些俏皮，可以说是我洛小六女神类型了。
    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眼前白衣一晃，老狐狸抱胸站在我前面，大个子挡住了她较小的身影。好死不死站在那，我扶额，心里暗碎一句，这混蛋……
    鱼婶看到文春来了，呆滞的目光重燃了希望，连忙呼唤道：“文春！快救救我！”她话音刚落，小七娘毫不犹豫的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彻底灭了她眼里求生的希望。
    文春愣在原地，一个文文弱弱的公子怎会见过这种场面，他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小七娘的刀尖还在滴血。我还以为他会去抢她手里的刀，没想到他撩开袍子就往回走，边走边嘟囔：“报官…报官……”
    “文春公子，这是要去哪里呀？”慕华从另一边林子里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一丝阴邪的微笑，直勾勾的盯着文春。
    文春咽了咽口水，很没底气道：“杀人犯……我，我要去衙门告你们…”说着他就要走，还没走两步就被慕华一脚踹了回来。文春低喝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又是一脚踹来，把他踹倒在地。旁边少女焦急的转圈圈，想把慕华推开，手却和我一样，穿透了他的身体，抓了个空。我惊讶的看向老狐狸：“师父，她怎么…”
    “桃花妖…结果时才有实体。”
    “桃花妖？这桃山有很多吗？”让我想起那个老太婆，他说过，她也是桃花妖。
    “一个…”
    我怪叫：“她不会是老太婆吧！？”
    老狐狸点了点头，我心里的清纯女神骤然消失，挥之不去的是某个老太婆挥着桃木拐杖打我的样子。
    文春被慕华托着往小七娘那边走去，一脚把他踹翻在鱼婶尸体旁，文春手上沾了鱼婶的血，吓得连连爬开，紧张道：“慕华兄，你要对我做什么？”
    “多管闲事之人…文春，你觉得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微微低头，笑盈盈的盯着他，文春爬起来就想跑。没等慕华伸出脚踢他，小七娘狰狞一笑，反手举着刀子，一刀子刺入了他的背部，文春动弹了两下，没了反应。
    慕华显然没想到小七娘下手如此狠辣，脚步有些踉跄，讶异的盯着她。小七娘冷笑一声：“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桃花妖蹲在文春身边急得眼泪直掉，想伸手触碰文春，又什么都抓不到。他们显然看不到她，一种同情感从我心底涌出，如她相反，我曾几何时看到他们这类的东西，反而被当成神经病。
    慕华搬来了两块沉甸甸的大石，小七娘拿来了粗麻绳，将人绑住，绳子另一头绑着大石，毫不犹豫的把他们推下了桃渊。水面咕咚咕咚的泡泡安静了后，慕华搀扶着小七娘离开了桃林。小七探着脑袋见他们走远了，猫着身子爬了出来。
    桃花妖趴在水面爬来爬去，她身体不沾水，不沾尘，如一个死灵一般，俯面观望着文春掉下去的位置。岸边的小七脱掉了鞋袜，一头栽进了水底，我倒是佩服他的勇气，漆黑的水潭里什么都看不见，或者说，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跟着一起跳了下去，没有水的冰凉，没有窒息感，一片漆黑，似掉入黑洞，空虚的坠落感在心底涌起，夹杂着不安和恐慌。
    这时，一排发着淡光的桃花瓣从水面钻进，打破了这片黑暗，形成一条光带，围绕在小七身旁盘旋，指引着他直朝水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