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和一春一大早就被这些人吵起来，叽叽喳喳的好不消停，就算不想听，海棠和公治修的名字也要在他们两人耳中磨出老茧。
    天蒙蒙亮时，天空飘了点小雪，如今梅花已经开的差不多，少了这白雪中的一点红，这偌大的皇宫突然显的有些凄清。
    看着身边这些来去匆匆的表情各异张口闭口都是海棠的宫人，一春突然想起一件事：“秋云，为什么海棠让我喜欢她？”
    “这不简单？海棠一向是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的人，送上门的东西她不要，偏偏得不到她不松手。别管她。公治修欠了我一个人情，这馒头总能换换了吧？”说话伸懒腰间，远处的吵闹声格外热闹。
    远远看去在一群宫人正站在湖边着急的又蹦又跳，而湖面的石桥上站着一个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时时扬起的衣袖中看出她似乎在抹泪。而那个人他们都不陌生，正是曹参的女儿曹婉。
    秋云无奈的耸了耸肩随一春一起去了湖边。
    围着的宫人不敢靠近曹婉所在的石桥只能在边上呼喊，而秋云一把拉过这堆人带着一春直接踏上桥面，满脸泪痕的曹婉急切的喊着：“不准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一春正准备好言相劝，秋云白了她一眼：“你要真跳，还有我们什么事？”
    好嘛，这一句话，搔到曹婉痛处，她一时哭得更凶，秋云急忙堵住耳朵显的有些不耐烦。一春急忙安慰道：“有什么事，你可以对我说。”
    “对你说，对你说有什么用，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宫人瞅着被训斥的一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春想了想：“是因为，海棠是你父亲送进宫里的？”
    一句话，瞬间让曹婉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身后的一群宫人一边叹息一边摇头，秋云瞅了他们一眼，对他们挥挥手，对方有些没反应过来，秋云眼睛一瞪，十指活动的咔咔作响，这人的事情他们还是听说过一点，在朝堂上脸丞相都敢怼，于是只好恋恋不舍的看了曹婉一眼，有些不甘心的离他们三人远了些。
    “我爹不要我了！我爹不要我了！”曹婉一边重复的念着这句话，一边哭得如同泪人，秋云掏出一把南瓜子坐到湖边懒得管这些事。
    一春没有接话，曹婉本就是个表达欲很强的人，如今她身边的下人都走了，而一春和她身份相当，她不由连哭带诉了起来：“我爹把海棠送进来，就说明他对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可我真的已经尽力讨皇上喜欢，我也真的很想怀上龙种。我真的……尽力了……”
    曹婉哭得伤心，在曹参眼中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始终不如哥哥曹瑁，要说原因，只是因为性别。从小到大她一直被边缘化，曹瑁总是张一张嘴就能要到一颗糖，而她嚎破了嗓子只会换来一个巴掌。曹参把她送进宫的那一天，是曹参唯一对她有嘱咐有要求的一次，那一次她深深觉得只要做好，曹参对自己的态度就会不一样，可却不成想，当皇后和怀龙种，这两件事，无论哪一件都是难于登天，而曹参送海棠入宫也是彻底对她失望了。
    一春不会安慰人，曹婉越哭越凶，他只是在一旁着急的看着，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曹婉红这眼看着傻站在前边直勾勾看着她有些犯傻的人怒道：“你就不会说句话？”
    “别哭了。”
    这三个字，简直快把曹婉气乐了：“你就不能……说句别的话？”
    “从桥边下来。”
    曹婉吸吸鼻子：“你是谁，凭什么你说下来我就要下来？”
    “那你就待着呗！”河边的秋云头也不回磕着南瓜子，这种半推半就欲退还休真是够了。
    “我和他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先下来，然后，去吃饭。”
    一春这种毫无劝说艺术的话让曹婉心中莫名的生气一股暗火：“我听说在殿试上你和海棠有些渊源，海棠是不是你建议我父亲送进宫来的？”
    这话说的太牵强无力，曹婉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可她就是生气，一春对于这份指责只是摇摇头：“你在怎么生海棠的气，她终究是她，你也终究是你。下来吧。”
    曹婉不知为何心中更觉得不舒服，她本不是真的要跳湖，所以她演戏，那堆宫人陪她演，这样一来心中那些作祟的负面情绪会被消磨，可她偏偏遇到了不会劝人也不给好台阶下的一春，心中那股愤懑的火无处发泄，最终一咬牙，双腿一屈，鬼使神差的居然就真的跳了湖。
    纵身而跃的那一刻，从耳边吹过的凉风让曹婉后悔了，她怕了，翠绿冰冷的湖水离她的面颊越来越近，满脸的泪水被风吹的要冻住，她吓得忍不住大喊，脑海中思绪百转，最终却都化为后悔两个字。
    突然间她觉得手臂处一沉，一股贴身的暖意传来，她本能抓住身边的这个人，紧紧埋在他胸口闭着眼，喘着粗气，安抚尚未安定狂跳的心。
    秋云扭头吐出瓜子壳，瞅着窝在一春怀里死死抓住他双臂的迟迟不睁眼的曹婉清了清嗓子示意，到哪对方还是如同受惊的小鸟窝在一春怀中，眼见一春还有伸手安慰她的意思，秋云猛然起身将这两人强行拽开。
    “抱够了没？”
    曹婉脸一红低头不做声，秋云没好气的瞧着一春：“看不出来挺喜欢占小丫头便宜。你年纪不小了，不要欺负人。”
    听出秋云话语中难以掩饰的不快，一春道：“我……知道了。”
    “还有你，下次要跳河速度快一点，要是犹豫不决，我免费送你一程！”
    曹婉从被一春抱上来就抬过头，秋云说什么她已经无心听，只觉又羞又恼，心头还有点怪。
    雪花落在一春的身上为他渡了一层白，嘴边浅浅的笑意仿佛是冬日里的梅花，那个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男子，突然变得温婉，让人有些痴迷。
    看着一春和秋云离开的背影曹婉呆了很久，直到宫人来喊她才痴痴傻傻的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