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呼啸吹得人直打哆嗦。刘季见秋云裹着毯子坐在榻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不由轻笑几声：“你还真是赖上我了，还吃不吃桃花糕？”
    秋云摆摆手，痴痴看着窗外：“这里的雪，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这么漂亮。”
    刘季看着从窗边飘进的雪花，又回头看看满屋的笔墨，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我去让人给你熬点姜汤。”
    一下雪，整个城市就会变得特别安静，深蓝的天色会变成橘红色，仿佛烧了一把火。
    秋云盯着窗外看了许久不由打了个哈气，在人间待着久了，这习惯也染上不少。
    “喂喂，你听说没有在城西郊外有一个人借了一百多个木桶摆在雪地里接雪。”
    “啊？雪下这么大，风吹的又这么冷，你说什么傻话？”
    “什么叫说傻话，我今天一大早就看见那个男人买了很多木桶雇了四五辆车拖去城西郊。拖了一早上！”
    “真的假的？这几天怎么了？先是出现一个和妖精一样的女人吸引了全城的男人，然后又劈了十个时辰的雷，连香山都被烤焦了。如今又有人买盆子接雪，这接二连三出现的怪事怪人是不是有什么暗示？明年会不会有什么天灾？”
    “你瞎说什么？什么天灾？你死不嫌今年你家里男人今年的收成太好？总是管不住你那张嘴！”
    女人支吾几声，低着头快速消失在风雪之中。
    “秋云，姜汤……”刘季看着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杯热茶的空位，将手中的姜汤一饮而尽，这人还是老样子，来无影去无踪，从不打声招呼。
    秋云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一听说有热闹能看就去了，他也想看看那个买一百多个盆接雪的傻子长什么样！
    出城没有多远，地上整齐划一摆放的木盆便吸引了他的视线，每一个木盆如同一个小小的囚笼，雪花围绕盆壁碰撞不停纷飞。木盆中心站着一个浑身素衣的男人，头顶一片雪白，傻傻的看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秋云轻踢盆子一脚，那人闻声转头，正见秋云对他一乐：“我就说谁会干那么蠢的事，你抽什么风？”
    一春微微侧身，低头不语。
    “你不是要去找什么卜神？怎么突然想起接雪玩？前几天不还嚷着自己去吗？这回又闲了？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秋云一边说一边跨过盆子迅速来到一春身边，却见他对自己一直闪躲，似乎极力掩饰什么。
    定睛一看才发现一春颧骨额头处有很多极为不正常的淤青，对于一个半神而言，他的身体不至于脆弱的和人一样，除非是天谴！
    瞬间秋云觉得有些头疼：“那天的天谴劈的真是你？”
    “不是！”
    “我去！我还说你不至于蠢到被天雷劈十个时辰，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你了！给我说说，你是哪根筋不对？想找雷劈玩玩？”
    一春还是保持沉默，秋云一咋舌：“你要是不说，我也懒得问你，本来我们两就没什么交情，你要是因为我做这些事，别指望我谢你，我没求你去做，就像你替我挨的那一刀一样，活该！”
    秋云这些话说得很淡，只要心是肉长的，都会被戳出一道口。一春有些生涩的摸了摸脸颊处的淤青：“这些伤过几天就会好，我一直以为神应该是不会受伤。”
    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秋云有些恼火：“你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听的很清楚，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该做？被雷劈？”
    “不是，我答应过帮你。”
    一本正经的回答，突然让他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不由揉揉额头突然有些想笑，自己眼前的哪里是个神仙，一根经的智障差不多，他这几百年的神仙是不是当得特别寂寞才会见人就往上扑？
    “一句玩笑话而已，我和你不熟，你犯不着。你是天上的上神我是人间不入流的地仙。咱们生死由命，你对我不需要有什么强烈的责任感。”说罢，秋云将脚边的木盆挨个踢翻，直到把最后一个木盆也葬送，他心里才舒服很多，可回头一瞧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在前面踢，一春在后面捡，费劲提了半天，结果和没踢一样。
    “穆一春！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一春依旧还是不紧不慢的动作，扶好最后一个盆，对烦躁到有些发狂的秋云道：“天界有很多神，可这么多年我只见到过天帝一个，没有人和我说过话，我也没和别人说过话，我娘说，人间比天界有趣的多。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很有意思，和他们相处，很难也很容易。看似和善的人不一样是好人，长得凶神恶煞的也不一定是坏人。我前几百年过的太孤寂太无趣，我不想在这人间的一年也是如此。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啧！为什么？”
    “直觉！”
    “你是不是傻？”
    一春摇摇头。
    “不傻？不傻会让雷劈十个时辰？”
    “我觉得值！”
    “你是真傻！”
    一春浅浅一笑。
    “是不是海棠让你做的这些事？”
    见一春没做声，秋云瞬间觉得头更疼：“不用替她瞒着，要不是她让你去做，你是吃撑了吗？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报复你整你？”
    “为什么？我并没有得罪她。”
    “怎么没有你骂……”话未说完，秋云突然闭嘴，随后叹了口气：“你真觉得我喜欢她？”
    “我想，不是！”
    “所以，你难道还没明白，我一开始就是在骗你！我对你说的那些人间的规矩也是反的，海棠其实想报复我，但因为你人傻，又和我在一起，所以你倒霉喽！”
    一春没有太大反应：“我知道，和你分开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秋云更加疑惑：“你既然知道，那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你就应该果断离开，还在这里耗什么？”
    “等你！”
    “什么意思？”
    “看你这个人值不值得我交，我做的这些事情你一定会从别人耳朵里听到，我想知道你的反应。”
    “所以呢？”
    “你人不错！”
    “……”秋云一揉额头：“大神，你哪看出来的？”
    “你虽然脾气古怪，但没有太多心思，不会耍心眼，更重要的是，你看我的眼神不像其他人虚伪厌恶。”
    “呵！你还真是高抬我，我的心思可不少。算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笨。神仙做成你这样也是没救。”
    “地仙做成你这样，也没救。”
    秋云轻笑一声：“居然敢顶嘴了！给你提个醒，以后别自作多情替我挡刀。我能应付的过来。”
    一春没有作答，秋云伸手掸落他肩上的雪花：“回吧，我带你喝粥，第二天带你去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