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春因为秋云一句凡人需要帮助的话就二话不说就随着去了，他的步伐很慢，打量周围的眼神中总带着一份好奇和欣喜，像个孩子一般，可欢喜和兴奋却被藏在雅淡的表情之下。
    想到海棠刚入凡间的好奇样，又看了看身边这位一直转动眼睛却表情不多的人，指了指大集上吆喝着卖泥人的小贩，道：“上神，你知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
    穆一春并未看出秋云眼中的玩味之意思索片刻：“应该和神池一样，是造人的地方。那些泥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栩栩如生，应该注入什么法力或者用别的方法就能幻化成人。”
    秋云忍住笑意，亏这穆一春还号称半人半神。他紧蹙双眉不停摇头：“上神，你只说对了一半，在这人间通用的是银子，只有给了银子，他们才能拿到那些造型各异的小人，有钱的买个男孩，没钱的就买女孩，没有父母的子女买老人。没有儿女的老人买男女。”
    “银子？就是你变出来的那种东西？”
    “对，但也不全对，人间的银子都比较小！”
    穆一春点点头，一阵小孩的啼哭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讨要糖糕的小女孩正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哭泣，无论妇女怎么说，小孩就是不听，越闹越凶。妇女气急扬起手就要朝女孩屁股揍去，穆一春刚准备上前制止，却被秋云一把拉住：“上神，你干什么？”
    “这一掌下去，那小女孩受不了。”
    秋云想了想：“上神，这你就不知道，我们人间讲究打是亲骂是爱，那妇人看起来虽然凶神恶煞，但你看看，那小女孩是不是立刻就不哭了？”
    穆一春从没来过人间，对于人，人间都十分陌生，他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只不过却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和自己说这么多话，教自己分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和自己待的时间超过一盏茶的人。
    “你说你是神，为什么我从你身上感觉不到神力？”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正在想事的秋云一愣：“我是地仙，我们的仙力不一样！但我头上的神识可是如假包换！”
    穆一春盯着秋云看了片刻转头指着街上几个正堵着一个妇人男人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额，他们是在对这名妇女表达爱慕。”
    “但那名妇女的脸色不好看！”
    “那是，她不喜欢啊！”
    “从那座楼前经过的男子为什么对楼上那些花枝招展的打扮艳丽的女性面色中带着一种鄙夷，可出来之后却又带着痛快？”
    “额，那是天底下最无私的女人，她们的任务就是让男人快活，不论是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有钱没……嗯，只要你有钱，她们就会让你忘记所有烦忧，伺候的相当好！无论你是魔是神，只要你是个男人，进去一次，保证销魂。”
    穆一春似懂非懂：“她们只是凡人，有这么大法力？”
    “上神，你记住，这人间所有的一切，都来自银子，只要你有银子，那这些人就有无穷大的法力。”
    “那你进去过吗？”
    秋云嘿嘿一笑：“去过，但没体验过！这人间有烦忧的人太多，有了她们，我们也会轻松很多。”
    “刚才面摊上的人，为什么把面泼到店家身上？”
    “因为，他的面太好吃了，人间喜欢用这件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达喜欢！”
    “可他说话，我怎么听得刺耳？”
    “上神，这话你要牢牢记着，这都是夸人的话！难得一听！”
    “可店家的脸色不好看。”
    “那是激动，上神，你听着，马上这个店家就要表达他对食客的感谢！”
    片刻后
    穆一春看着互相飙脏话吵得面红耳赤的人，看看秋云：“他们表达感谢这么长时间？这么激动？”
    “他们是人嘛！时间越长，说明关系越好。”
    对着新鲜的凡间穆一春最多的是不解，他并没有争辩秋云的解释，只道：“你叫我一春就行，你叫什么名字？”
    “秋云！上神也有名字？”
    “嗯，我父亲姓穆，他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让我好好珍惜，所以才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秋云故作疑惑：“上神有父亲？神要么从洗神池而出，要么从人的信仰而出，上神没有和我开玩笑？”
    “我的父亲是凡人，叫穆慈，别人都叫他穆书生。母亲是神云姬。”
    “人和神结合，有悖天理吧？”
    秋云一边一字一句的说，一边注意一春的神情，本以为他是绕开话题，或者大发脾气，没想到他却很坦然道：“是，所以我母亲被剥了神格，神庙也被毁，信仰她的凡人全部死于一场瘟疫，我父亲肉身被毁，魂魄被焚用绝于三界。”
    说这些话时，一春的神色一直很淡，像是一个旁人。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麻木。
    秋云忍不住问了句：“上神难道不恨？”
    一春摇摇头：“这是这世界的规矩，恨那么多人太累。他们犯天下大忌生下我，定然不是为了让我恨这个世界。”
    秋云抓了一把南瓜子，这话说的，和智障中二病一样，哪来的毒鸡汤？和清流当初判断的完全不一样。按理来说这人应该是一个寡言少语阴沉抑郁脾气乖张的人，没想到完全是个一清二白什么都不懂的小智障！简直是……有点小失望啊！
    “你是半神之身，这些年在天界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上神不想报仇出气？”
    “无仇可报。”
    这四个字，淡然的让秋云心头一揪，他不知这四个字是出自真心还是敷衍，思索片刻，秋云吐出几口瓜子：“那以后我不客气，以后就叫上神一春！”
    一春盯着秋云腰间的小布袋看了片刻：“你的瓜子怎么吃不完？”
    秋云眯眼一笑：“别看这布袋小，但这里面的南瓜子能装二十斤！”
    一春带着好奇又盯着布袋看了片刻，秋云抖抖布袋：“你是不是喜欢？”
    对方没有做声，只是双手一摸腰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在腰上挂东西，不过这个布袋是个仙器？”
    秋云转移话题：“我还是带你去那个需要帮助的凡人家看看，助人为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