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袖清却依旧把持不住：“不是，你不知，拂金当时就问子问，你是不是思春了，要不改日带你去楼子里逛逛。”
    宁昭忍不住笑道：“子问年轻气盛，夜间遗秽这不是很正常，倒是拂金，平时那么严肃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也有了坏心眼儿，子问一个童子鸡，你却要带他去楼子里消遣。”
    “就是啊就是。”随着这一声附和，公子晓泷走了进来。
    百里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就是。”
    “啧啧啧，李识浊的嗓门都顶出院墙了，我早听见了，不就是子问夜间思美人了吗？子问，前段时间给你提的事回去好好想了吗？你要是觉得行，你来找我。”公子晓泷倒是上心。
    萧歧玉冷声道：“行了，子问现在学业为主，你们就别掺和了。”
    曲朝云无奈道：“别再说了，房中的事拿在书房里说，你们不要脸，也得给子问留点儿脸。”
    衡燕晚斜了曲朝云一眼：“就你知礼，你当然不在乎了，与文家姑娘定了娃娃亲，现成的媳妇儿，就等你考了功名八抬大轿去抬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宁昭刺了衡燕晚一句，“那文家姑娘可是个才女，心高气傲，闹着退婚都闹了快半年了吧，如䨷最烦此事，偏你拿此事取笑他。”
    曲朝云不屑道：“哼，她不愿意嫁，我还懒得娶的，徒有虚名而已。”
    坐在窗边的徐渚忽然道：“先生来了。”
    众人四散，各归各位。
    叶青阴进来，扫了一眼：“路寻怎么没来？”
    众人只顾聊天打趣明何，这会儿一看，路寻确实没来，衡燕晚起身见了礼道：“先生，云深生病了，所以要请假几日。”
    “病了？”叶青阴念叨了一遍。
    “是病了，连圣医堂的大夫都请了去，我去看过，他病得不清，听府上人说，云深两日前去城外林子里挖草药，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就神志不清，一直说胡话，说是见鬼了。”衡燕晚担忧道，“看他那模样，一时半刻好不了了。”
    叶青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以后太阳落山，不要在城外停留。”
    叶青阴将他们所答问题一一解答了，又针对每个人出现的问题与不足做了补充指点，等都一一指教了，已到了中午，叶青阴只嘱咐甘霈准备了些礼品，拎着便要出门。
    还未来来得及在府上蹭饭的学生，一看叶青阴要出门，呼啦一群追上去围住了，百里憧黎问：“先生这是要出门？”
    叶青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平静道：“自己的学生都快病死了，我这做先生的再不去看看，也太不像话了。”
    百里憧黎道：“那我们也去。”
    “你们去做什么？”
    “同窗啊，云深都快病死了，我们作为同窗不去看看，也太不像话了。”也就公子晓泷敢这般无理取闹。
    叶青阴懒得和他们计较，勉强算是同意了，一出宅门，迎头遇上了慕重雪，消失了几日不见，慕重雪越发清瘦了些。
    与慕重雪脾气很合得来的明何先上前打招呼：“慕先生，有些日子不见了。”
    这话听在叶青阴耳里就有了别的意思，好些日子不见你来骂先生了诸如此意。
    慕重雪偷眼先打量了叶青阴的神色，见他面色阴沉不测，不知怎的，临出门准备好的骂词全数梗在了喉咙里，藏在袖子里的降妖符都被手心里的汗渍浸湿了。
    他张了张口，没骂出来。
    叶青阴冷冷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带学生走了。
    慕重雪孤零零站着目送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跳脚骂了一句：“叶青阴你个王八蛋！”
    骂完连自己都意义不明，倒堵了自己满心闲气。
    路府一片愁云惨淡，就像当初的宁府一样，路远道得知叶青阴上门，赶紧出门相迎，见诸位学生在场，免不了又要见礼。
    奉上茶闲聊了几句，叶青阴开门见山道：“路寻情况如何，不知可否带我去看看？”
    “先生有心了，先生请。”路远道头前带路引去内院。原本学生如此之多，不该一同随去，只是他们当中有些人身份过于尊贵，路远道不敢阻拦，更何况叶青阴并未制止他们，路远道便也未提此事。
    辛而路寻的小卧虽小，却能容下那么多人，但也显得太过拥挤。
    路寻脸色蜡黄，整个人瘦的颧骨都突了出来，路夫人坐在床尾，看一遍儿子，抹一回眼泪。
    叶青阴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吩咐道：“空间过于狭隘，你们都出去吧。”
    他们并非不明礼之人，闻言便一一退去，被下人引至前厅喝茶去了。
    卧房中只剩了路远道还有路夫人，一个伺候路寻的下人，叶青阴伸手摸了摸路寻的额头，坐在了床沿上。
    路远道看叶青阴沉吟不语，悲戚道：“也不知寻儿是中了什么邪，看了不知多少大夫都不见好转。”
    “看大夫是没用的。”叶青阴忽然说了一句，握着扇柄，啪得一声敲在路寻的额头上，厉声道：“路寻，路寻，路寻，你还不回来！”
    路夫人哪受得了这个，儿子本来就病入膏肓，却还被人如此敲打头部，她气急，刚扑到叶青阴身旁，床上的路寻突然“啊”
    得一声，睁开了眼。吓的路夫人哆嗦了一下，坐在了地上。
    “先生？”路寻迷茫了一会，忙爬起了身。
    路远道抖着眼神看了叶青阴一眼，扶了夫人一齐扑到了床上，直把儿子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叫了半天才撒手。
    路夫人拿小手帕摁着眼角泪珠，向叶青阴歉然道：“方才不知先生是救寻儿，给先生赔罪了。”
    叶青阴始终有些冷淡，不在意道：“无妨，也是做父母的一片苦心，路寻刚醒来，身子难免有些虚弱，吩咐厨房给他炖些汤补补吧。”
    叶青阴依然安然坐在床沿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路远道料他定有事，虽心疼儿子刚刚醒来身子不好，但还是带着夫人退了出去。
    叶青阴听见闭门声后，才懒洋洋问了一句：“说吧，去哪儿了？”
    路寻被问的一怔，发干的嘴唇起了一层白皮，叶青阴单手端了杯水递给他，路寻一阵惶恐，忙道了谢才道：“我本是去林子里挖些草药，一来检查一下自己学得如何，二来也可卖了换几钱零花，谁知进了林子进入过深，迷路了。”
    路寻在林子里迷了路，兜兜转转到了晚上依旧没有找到出去的路，正在着急害怕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前方有个挎竹篮的老太太，拄着木棍，一颠一颠走的甚是辛苦，路寻心中大喜，便想上前问问出林子的路如何走，谁知那老太太，虽然行动缓慢，可路寻不管怎么追也追不上。
    路寻一边追一边呼喊：“老人家，你等等我。”
    这一喊也奏了效，老太太停下了脚步，路寻没多久便追了上去，呼吸不定，正扶着膝头喘息了两刻。
    便听那老太太问：“你找我，有事啊？”
    老太太缓缓转过身，却见那老太太脸皮龟裂，眼珠子掉在眼眶外面，舌头都耷拉到了地上，路寻一看，吓得当时便走了魂魄。
    身体凭着恐惧的支配硬生生跑回了家，魂魄却随风一荡，不知飘去了哪里。
    路寻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叶青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是拾目鬼，每晚夜深之后它都会挎着小竹篮在林子里转悠，它眼睛之所以掉了出来，是因为要努力看清地上与眼睛相似的石头导致的，舌头那么长是为了方便把石子卷进竹筐里，你若白天去林子里转转看，要是看到有一堆一堆像眼睛的小石头堆，那就是拾目鬼捡的，这种鬼不会害人，以后见了也不必害怕。”
    路寻摇了摇头：“学生胆小，以后怕再也不敢晚归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叶青阴笑了一声，“可还有印象知道自己的魂魄躲在了哪里？”
    路寻茫然的摇了摇头。
    “你呀，深林多鬼怪，若没有一个灵物为你看护，你早被其他鬼生食了魂魄了。”叶青阴又敲了他脑袋一下，“再好好想想。”
    若以前别人讲鬼怪论谈，路寻绝对嗤之以鼻，自从见了这拾目鬼，路寻不敢不信，细思了一会儿道：“学生只记得好像有一棵很粗很粗的槐树。”
    叶青阴想了想：“那好吧，你先休息几日，我走了。”
    路寻想起身行礼，被叶青阴摁住：“行了，虚礼就免了。”
    叶青阴到了前厅，坐着喝茶聊天的学生顿时都站了起来，齐齐一礼道：“先生。”
    “怎么还在这儿？全都回去，指点你们的那些都会了吗？”叶青阴沉着脸，“都滚回去！”说着向路远道笑了一笑道，“路寻已经无碍，我先走了。”
    城外林深草茂，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叶青阴在林子里溜溜达达了好久，才找到路寻所说的那棵很粗很粗的槐树。
    那棵槐树的确很粗，枝繁叶茂，遮蔽下一片树荫，树根裸露在地表上的根像触角一般，在树根角上，却有一位老人在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