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山河 第001章 绣龙纹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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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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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阴站在国都前,看着几个青衣侍卫蹬着云梯,将“皓都”二字敲掉,补了岗岩,正一点点塹刻都名。
玱国,国都郢祯,年号定国。
定国一年二月,春寒料峭,玱国百废待兴。
叶青阴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道路两旁还残留着战后的余威,不得不为生计奔波的百姓,在人群中来去匆匆,他们从战战兢兢中生存下来,又在活下来之后,带着劫后余生的疲倦变得行尸走肉般麻木。
死而复生的城。
还需要慢慢恢复往日的繁华。
叶青阴熟门熟路的去了郢祯最繁华的舞清香茶楼,坐在二楼靠街的位置,低头就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茶楼里漫过阵阵茶香,楼上说书的老先生拍着惊堂木,已经可以肆无忌惮的直呼亡国之主叶绝云的名讳。
“话说这北渊暴君叶绝云,可真真是个棒槌,百里大将军的大军已攻至曦和殿前,他却龙袍加身,一脸戏子脂粉,捻着兰花指,唱着那段:昏君不知亡国痛,谁教飞花迷人眼……”
叶青阴噗嗤一声笑了,这编段子的先生,真是胆大包天,虽然北渊亡了国,叶绝云死不足惜,但也毕竟是一国之主,国之史册可对叶绝云抨击批评,可一个茶楼的说书先生,为了多赚几个铜板,却胆大包天的造这个谣。
叶青阴正想捉弄一下说书先生,忽然看见前方左侧一方桌旁,正经而坐的锦衣公子,手指间捻着一枚碎银从桌底嗖得一声,正中说书先生的膝盖。
“好!”叶青阴拍掌叫好。
百里憧黎蓦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叫好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位翩翩少年,唇红齿白,神清骨秀,正笑意晏晏的看着出糗的说书先生。
百里憧黎忍不住心底惊叹:“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茶楼的茶客跟着拍桌叫好,一时把说书先生呼痛声掩盖了去。
叶青阴察觉先前的锦衣公子一直在看他,手指沾了些酒,曲指一弹,啪得一声打在百里憧黎的额头上。
百里憧黎只觉得额头一点冰凉,一阵淡淡酒香散开,他怔怔看去,见那翩翩少年一边甩着指上的酒水,一边对他作口型:“再看对你不客气。”说完,拾起桌上一柄玉骨扇,转身而去。
百里憧黎哭笑不得的抹了抹额头,留了满指酒香。
叶青阴离开茶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晃,一道幽冷的人影从前面的街口转瞬而过,那人带着面纱,并瞧不清容貌,但从神形上,像极了叶镶云,叶青阴一讶,暗忖道:“他怎么在这里?”
北渊国灭,叶绝云在曦和殿前万箭穿心而死,而母仪天下的安灵逸与叶绝云的弟弟叶镶云不知所踪,现在玱国刚刚稳住朝局,通缉叶氏余孽的告示贴得满大街都是,没想到叶镶云居然在这种紧张时刻出现在郢祯,他想干什么?
叶青阴拿骨扇敲了敲脑袋,摇头低叹道:“叶青阴啊叶青阴,北渊国都亡了,你还管叶氏子孙干嘛,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折腾去吧。”
殇水桥上来往的人有些零落,桥下冰封的河面,早被春风吹开泛起阵阵涟漪,叶青阴站在桥上,扶着桥柱上雕刻的石像,默默看了眼远方。
叶青阴缓缓闭上双眼,他感受到冷风带着些微凛冽而过的声音,他听到郢祯里百姓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商贩的叫卖声,小孩子的嬉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入他的耳里。
这就是一座城的喧嚣与繁华。
突然听到一人呼吸紊乱的声音,身后跟着嘈杂的脚步声。
他在疾行,受了伤,叶青阴将撒出去的神识聚拢,朝那人探去。
“是他。”叶青阴心道,“这不是在舞清香茶楼里出手教训说书先生的小子嘛。”
叶青阴唇角含笑,又将神识探去追杀的人身上:“叶镶云?”
叶青阴睁开眼睛,原来那人真的是叶镶云,目的就是追杀那小子,看来那小子有些来历。
叶青阴一边运起仙法,一边散出神识在人群中探百里憧黎的去向,正巧两人对面相迎,叶青阴手边捏着仙诀,在与百里憧黎擦肩的刹那,将百里憧黎射进骨扇的小幻境里,又在瞬息间熄了仙法,溜溜达达的向前走,在与叶镶云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叶镶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叶青阴恰恰也回头望了一眼,四目相对,叶青阴倒不觉得尴尬,微微一笑,拿骨扇敲着手心,悠悠离去。
叶镶云抬头寻找百里憧黎的身影,却已经找不见,心里怪道:明明在眼前的,怎么一晃眼便不见了?
方才回头与他相望的少年,衣饰为何那般眼熟?他是谁?
叶镶云一怔之间,再回头,也寻不到叶青阴的去向了。
叶青阴寻了家客栈,开了上房,他右手里握着骨扇,左手牵了一道仙法,将射在骨扇里的百里憧黎放了出来。
百里憧黎已经昏迷,右臂血淋淋一片,叶青阴想着不如好人做到底,一并将伤口处理了。
到了黄昏,百里憧黎才悠悠醒过来。
醒来时还有些头晕,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醒了,我还以为得等到明日呢。”清凉如水,宁静似潭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传来。
百里憧黎侧头,便看见白日里想要他好看的少年,一身月白浅纹长袍,头束玉冠,正端着一杯白瓷酒杯浅酌慢饮。
“是你。”百里憧黎作势要起身,一撑胳膊,顿时疼得直冒冷汗。
叶青阴起身过来,扶着他坐了起来,斥道:“你看你,好不容易包扎的伤口,又出血了。”
“是你救的我?”百里憧黎看着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少年,有些晃神儿。
“的确是我救了你。”叶青阴淡声道,发现百里憧黎一直盯着他看,也未出声。
这少年生得清新俊逸,仪表不凡,只身量较寻常男子略矮了些,百里憧黎打量的间隙,发现他衣服上,银丝压线,浅浅的绣上去的是行云流水的龙纹。
龙纹,只有皇族才敢在衣服上绣龙纹,普通人家哪怕是想一下都要掉脑袋的,这少年什么来头?居然敢穿着绣有龙纹的衣服出门招摇?
“你是谁?”百里憧黎警惕的后靠。
“在下姓叶,叶青阴。”
百里憧黎顿时受惊般躲在床角,一手指他,冷冷问:“你到底什么人?”他刚遭叶氏余孽追杀,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是要谨慎些。
“虽然北渊国国姓叶,但天下姓叶的不计其数,你不会认为我是北渊叶氏吧?”叶青阴自若的斜坐在床边,轻飘飘扫了百里憧黎一眼道,“若是我真想害你,又何必救你?”
百里憧黎谨慎的很,冷笑道:“天下姓叶的的确不计其数,但本殿下可不认为一个敢在衣服上绣龙纹的叶姓少年只是普通人!”
龙纹?叶青阴完全忘了这件事,当初北渊国国君为表示叶青阴身份的尊崇,年年送他的衣服都是绣龙纹,又因叶青阴喜冷色,素色,最厌繁复的纹饰,因此皇宫绣娘便将龙纹简易的用银线或金丝压在衣服上,以此来显示叶青阴身份之尊。
叶青阴平日穿习惯了,况且就那么让人敬着敬了几百年,他也没觉得怎么着,今日百里憧黎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大问题,以后带有龙纹的衣服,是坚决不能穿了。
“就因为我衣服上绣了龙纹,恰巧又姓叶,所以,你认为我应该是谁?”叶青阴实在有些懒得跟他纠缠龙纹不龙纹的事。
“叶氏余孽!”百里憧黎竟有些咬牙切齿了。
这个在叶青阴看来实在太好笑了,叶氏余孽?就因为北渊叶家亡国了,所以阖家上下都成了余孽?
他既然敢自称殿下,想必是百里江山的混球儿子了,叶青阴当下也没客气,连疯带刺的嘲笑了一番:“你可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自称殿下的人,拿身份欺我?你这混账!玱国才不过刚刚定国月余,朝政尚未稳固,你不去脚踏实地为国出力,这殿下的虚衔儿倒叫得响亮!”
百里憧黎蓦然觉得一阵脸红,叶青阴说的话太实,玱国元气大伤,现在哪怕一起百姓暴动都能让玱国灭国,而自己却在这儿逞起了凶。
“我……对对不起。”百里憧黎结巴了一下,缓和语气道,“公子身份实在可疑。”不得不防啊。
叶青阴幽幽的盯了百里憧黎一眼,冷哼一声,起身扭头走了。
他生气了?百里憧黎愕然。
百里憧黎哪里想到,这少年气性那般大,这一走,竟然就再也没有回来。百里憧黎怕宫中惦记,第二天一早的就回了皇宫。
此时凤怡宫中的皇后娘娘舒文怡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宫内一直来回走动,舒文怡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眉眼之间隽带着女子的柔气与宁谧,此时却满目焦虑。
“母亲!”百里维祉快步走了进来。
舒文怡迎上去焦急问:“可找到你二弟了?”
百里维祉扶住舒文怡的手臂:“回来了,只是受了点伤,并无性命之忧。二弟先回思贤殿换衣服,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他不是伤了吗?还是我去看看他吧。”舒文怡见不到儿子,片刻也不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