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力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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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卢沟河上空的滚滚浓烟,赵良嗣忧心忡忡。他对同行的马扩和周武仲说:“你们看,他们竟然放火把卢沟桥焚毁了。看来真是要毁约,也说不定马上就要举兵南下。”
马扩不这样认为,他觉得金军只是在耀武扬威而已,未必真要南下。马扩说:“我看不必担心。目前,天祚帝还占据西京以北的大漠,张觉控制着平州一带,金军对他们都要设防。另外,金人从燕京搜刮了大量财物,也需要军队护送回国。所以,目前看,金军根本抽不出兵南下。所谓大军巡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威胁我朝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罢了。”
赵良嗣摇摇头,说:“金人自用兵以来,何曾尝过失败的滋味?他们做事向来大胆冒险,打破常规,我们不能按常理来推断他们的行为。”
马扩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被金人的威胁给吓着了?现在他们兵力不足,还要处处设防,哪有能力南下进攻大宋?稍微有点军事常识就能看出来,赵龙图不必惊怕。”
到达雄州后,赵良嗣等人一同来到宣抚司,向童贯详细汇报了此次谈判的经过,以及金人提出的要求。童贯听后也很气愤,说:“金人这是依仗其军事实力,在向我们下最后通牒,必须赶快向皇上报告。”
马扩说:“以我之见,对金军的这种威胁,我们必须给以强硬的响应才行。如果就这样轻易答应,以后他们还会以威胁作为手段,来要挟咱们。我请求马上回京赴阙,奏明皇上。”
童贯摆摆手,说:“不必了,皇上现在对燕京是志在必得,他肯定会答应金人提出的各种条件,你回去也没用。”
果然不出童贯所料,几天后,御前金牌驿马从京城递来国书与御笔,宋徽宗答应给金国一百万贯代税银绢,令赵良嗣等人再去燕京与金人谈判,力争将西京要回。
宋徽宗在御笔中写到:“山后事要力争,如不可争,则别做一段商议。”
所谓山后事,指的就是收回位于太行山西北的云中地区,即山后九州之事。对这一地区,宋徽宗已经预设了行政区划,即所谓山后一府(云中)八州。
随后,赵良嗣携带国书和御笔,与周武仲、马扩离开雄州,再次来到燕京。这封国书较短,原文如下:
“二月日,大宋皇帝致书于大金皇帝阙下:
专使云还,置邮遽逮。嗣沐华缄之悉,具知雅意之详。惟交邻国者,当善初终;而守邦图者,务敦信义。既早通于契好,宜曲徇于来悰。所言代税货物,并事目所载色数价直,交割月日处所,与画立界至,遣使贺正旦、生辰及置榷场事,并如来书所谕。其年前依契丹旧交银绢,已指挥宣抚司津送前去。今岁银绢已令自京起发,候到,依契丹旧交月日交割。誓书亦如来示,候交割燕地讫谘闻。
本朝缘与贵朝通好,天下所知。前后计议,每务曲从贵朝所欲,以成交契。诚意之厚,谅能深察。所有西京管下郡县,非务广土,以近日边报,契丹昏主,数领兵马出没,本朝当议就便计度,力图备奭,为彼此之利。
茂履春祺,顺膺介福。今遣赵良嗣等自雄州复回递申。专奉书陈达,不宣。谨白。”
赵良嗣一行人是二月初九日到达燕京的。隔了一天,二月十一日,金太祖派遣兀室与萨鲁二人前来驿馆与赵良嗣等议事。兀室说:“我朝皇帝看了贵朝国书后甚喜,现在大事已定,只是商量一下今后的交往礼数。”
赵良嗣说:“我朝皇帝很大度,全都答应了你们的要求。现在平州你们又不肯商量,那么把西京一起还给我们吧。贵朝所须,本朝都一一答应,希望贵朝能把西京一同割还,这样方能显出贵朝也很讲义气。”
这时,周武仲插话说:“我们来时,皇上嘱咐我们,让我们好好留意西京一事。”
兀室说:“当初在奉圣州时,我们曾给你们西京路,可是赵龙图说不要,说只谈割还燕京之事,现在没必要再谈西京问题。”
马扩说:“山后故地,自从海上相约之时就已说好,赵龙图岂敢说不要?只不过每次谈论燕地时,就已经包括西京在内罢了,而且贵朝已答应本朝收取。今燕京既已割还,西京却在西南,距离贵朝甚远,将来贵朝如何占守?有传闻说,贵朝想将西京许给别家,许给别人何若还给南朝?还给我们,可一举两得,一使我朝得到故地,二可显出贵朝交欢之诚意。”
兀室想了想,说:“此事我无权做主,我要回去向皇帝汇报,你们在此等候消息吧。”
一晃三天过去了,兀室还没来回话。赵良嗣有些着急,他埋怨马扩不该这么急着将西京问题提出来,他担心连收复燕京的事也给弄坏了。马扩辩解说:“山前山后,相为表里,缺一则不可守。况且御笔令我们力争,岂可不尽心理会?”
赵良嗣说:“将来回国时,在报告中写上数段力争之言,足矣。”
马扩说:“为臣应当以忠诚事君,何可伪也?”
二人于是发生激烈争论。
赵良嗣说:“已经三天过去了,兀室还没回来商谈,此必生变。我看,得赶紧去找一找李靖,让他去传话,请他们暂时不必讨论西京问题。”
马扩说:“如果你敢去找李靖商量此事,那么他日回朝后,我必将到御史台控告你。”
赵良嗣一听,既惊恐又窘迫,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想将收复燕京这件事办好,这也算是我们为朝廷立下的一件功劳。我担心因为提出山后的要求,而破坏了燕京大事,宣赞你何苦这样呢?”
马扩说:“不会坏事的,你大可放心。如果我们能为朝廷得到燕京与西京之全部土地,尽复五关,使国家幅员万里,并趁机借势控制金人,这样才可以说我们立下了功劳。可今天,我们既得不到平滦营三州,又失去了榆关、松亭关二关,每年还要另外再增加一百万缗代税钱。耗竭中国,当自此始。如果再不要山后九州,又面临着争端与祸衅,如此以来,我们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赵良嗣说:“即使金人答应给我们西京,也必将再要求增加岁赐,朝廷之力已竭,如何可出?”
马扩说:“龙图你是皇帝近臣,你可以向皇帝提建议,让朝廷罢去那些浮费以及不急之用,用作守卫边疆之军费则绰绰有余。你没看见,我朝在西边与西夏之争战,虽一城一堡必力战取之。因为要塞是必争之城,一定要想方设法获得。我觉得,金人不会长期占领西京,因为此地在其国家西南数千里,将来他们必定会归还给我们,只不过可能要推迟一些时日罢了。”
赵良嗣说:“假如金人将西京还给我们,依今天朝廷之事势,你看能守得住吗?”
马扩说:“是否得而弃之,那要看皇上的意思,那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
这时,兀室与杨璞忽然来到驿馆。兀室开门见山,说:“关于西京地土,诸郎君与大臣进行了讨论。他们认为,当初攻占西京时,围攻了四十多天,军人死伤无数,得来不易,不如将西京给西夏,这样可以得到一些进奉。可是,我朝皇帝说,赵皇很大度,我要求每年增加一百万贯,他一字不违,全然答应。今天,他向我要求得到西京,我怎能不答应?况且我在奉圣州时,已经答应过。所以,将西京交还宋朝,比给与夏国好。然而,西京的人户我却都要带走。”
赵良嗣说:“既然答应给我们西京州城地土,岂有不给与我们人户之理?如果只空得田地,没有人户,我们要了又有什么用处?况且兵乱之后,城荒凋敝,人户已减少了很多。”
兀室说:“我军厮杀了八九年,受了不少辛苦,方得西京,现答应将西京地土给与贵朝,我们只要人户,这有何不可?要不就将西京地土一分为二,你家我家各得一半怎样?”
赵良嗣回答说:“现在,咱们两朝既然已经通好,就如同一家,你家答应给我们地土,这是讲信义的表现。可是却又不给我们人户,这样实在是不完全,何不把土地和人民一起都给我们,这样做个人情也很完备。”
兀室说:“给了土地,还要再给人户,这又是什么道理?这该如何商量?一般来说,土地比人民更重要,既然已经答应给你们土地了,这就够意思了,可你们还要人民。可是,如果你们别无酬答,别无致谢,这怎么可能呢?”
兀室与赵良嗣谈了半天,没有结果。赵良嗣提议一同去见粘罕,听一听他的看法。兀室同意。
见到粘罕后,粘罕直截了当地说:“西京土地也很不少,既然已答应给你们土地了,你们却还不满足,还要求得到人民。你们常说我们贪财,你们这不也很贪吗?况且西京是两朝皇帝都很看重的地方。按理说,贵朝应该再更增添点东西。我朝皇帝说不用增添财物了,这是好事,这表现出我朝皇帝的一片赤城。如果贵国皇帝能答应再增添一些财物就好了,这才是相互都表达了心意。”
副使周武仲说:“给你们百万缗代税钱已经不少了,不能再增加了。”
粘罕说:“燕京与西京原先都归契丹所有时,你们每年都要给契丹交银绢。现在,我们将这些土地都还给你们,你们再多交给我们一些银绢,不是应该的吗?”
马扩说:“郎君们可能有所不知,交给契丹的银绢,一开始是厮杀了数年后,因两朝讲和,方才答应给他们三十万。后来又因为西夏起兵,契丹前去劝说让它称臣,这才又增添了二十万。”
粘罕边笑边说:“原来是贵国与契丹厮杀多年,直到打不过契丹,这才答应给与银绢。要不,咱们先把谈判之事放到一边,两军厮杀一番,等到你军失败时,再多给与我们银绢;如果我军失败,我们一两一匹都不要,怎么样?”
赵良嗣赶紧解释说:“马宣赞没有别的意思,他是说本朝曾与契丹厮杀过,但后来讲和了。这不如咱们两家,一开始就友好交往,万世无争,乃是好事啊。”
兀室说:“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们又谈了一阵子,还是没谈出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粘罕与兀室见状,只好去向金太祖汇报情况。
不久,兀室独自来到驿馆,对赵良嗣说:“许多大臣和将领都不同意将西京还给你们,只是皇帝坚持要与贵朝永远交好,特答应将西京土地和人民都还给你们,也不用你们每年缴纳财物。只是我军经过一番厮杀才夺得西京,很不容易,请贵朝给个赏钱,数目多少可以讨论。为此,我朝将派使臣与你们一同去大宋。”
马扩说:“只要贵朝能将西京土地和人民一并给与我们,我朝皇帝肯定会给你们一些感谢的礼数。”
随后,银术可、耶律松等受金太祖委派,携带誓书,与赵良嗣等一同离开燕京,前往大宋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