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马扩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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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宗任命赵良嗣为国信使,马扩为国信副使,马政为送伴使,令他们同乌歇和高庆裔一起,去往金国。
此时马扩尚在雄州,接到命令后,刚要动身回京,忽然朝廷又发来一份通知,令他不必回京,可直接去济南府,在那里等候赵良嗣一行。
几天后,马扩在济南府与赵良嗣、马政、乌歇、高庆裔等人汇合,启程东去。他们打算依旧从登州乘船,跨海去往金国。
途中,马扩问赵良嗣:“朝廷这次派我们出使金国,欲议何事?”
赵良嗣回答说:“此去主要是告知金国,若我朝兵马能乘胜夺取燕京,那么金军就不必入关;若未能取胜,即请金军进入燕京城北,本朝兵马进入燕京城南,南北夹攻燕京。你看了国书和事目,就知道了。”
说着,赵良嗣拿出国书副本和事目文书,交给马扩。
这封国书是宋徽宗亲笔所书,内容如下:
“使航洊至,聘礼增华。载惟修睦之勤,益稔缔交之厚。且承亲临军旅,远抚封陲,用申吊伐之仁,以讫威怀之略。逖闻风义,深感忱诚。
自审举军至西京,即遣童贯等领重兵相应。河北、河东两路,屡败契丹,俘馘甚众。军声早震,谅已具知。所有汉地及夹攻等事,并如昔日遣赵良嗣所议,与累次国书,并马政所赉事录。大信既定,义无更改,其余具如别录。
大军屯驻,并边已久。冀敦守信约,来应师期。共成取乱之图,永洽善邻之契。
候当秋凛,顺保天和。今差太中大夫徽猷阁待制赵良嗣等充国信使、副。有少礼物,具诸别幅。专奉书陈达。不宣。谨白。”
事目文书的具体内容是:
“一、昨遣赵良嗣计议,及累次国书所载,并令马政赉执事录所议汉地等事,系五代、唐以后,所陷营、平、幽、涿、蓟、檀、顺、蔚、朔、应、云、新、妫、儒、武、寰等州,旧汉地汉民。幽州系今契丹所称燕京,其余州县有契丹废并及改正名号去处,候收复讫,彼此划定封疆。
二、自闻举兵到西京,即遣太师童贯等领兵相应。大军自今年四月以后,屯驻河北路极边,累与接战,大获胜捷。依照原约,合应夹攻,以未见金国进兵夹攻,故未曾深入。缘契丹日近犯边,若固追袭,乘势尽收燕地,不须夹攻外,若未收复,即合依原约夹攻。所谓夹攻者,系本朝自涿、易等处进兵至燕京,金国自古北口等处进兵至燕京。西京管下汉地,候收复燕京毕日,彼此夹攻。其汉地外地土,合属金国占据。
三、契丹旧主现在天德军以北夹山一带藏泊,现带领所借夏国兵马及勾取朔州等处正军、乡军护卫,欲御敌金国。燕京现在正搬送银绢赴旧主处充赏。设夏国来人兵,其旧主若不剿除,于金国终为后患。
四、夏国素务矫诈,昨闻尝遣使金国贺功,其实力助契丹,至公行文字诋毁金国甚切,及勾集反兵借与契丹。闻累与金国接战,已占据契丹金肃州、河清军、天德军、云内州,若不讨伐,常作堤防,必为金国深患。其诋毁文字,可附与使人。近据河东路缴得金国军前元帅府牒,内一节称:燕京路,候秋凉以兵收去。三国期间,将欲如何?又牒称:二国往来事,虑有下手先后。据此,虽意是夹攻,缘文字语言未是,彼此合守夹攻原约施行。”
马扩看完国书与事目文书,扺掌大惊。他对赵良嗣说:
“金国因为没得到我军出兵之通报,担心我军夺取燕京之后,守住关口,他们不得入关,得不到岁币,所以才派遣乌歇和高庆裔出使我朝。他们来的目的,无非是这样两个:一是接续和义,以邀岁币;二是刺探窥伺我朝动向和趋势。幸亏他们还不知道种师道和杨可世兵败白沟之事。
我们到达金国后,可以这样对他们说:那年,送曷鲁等使者回国后,我们一直在等待贵朝回音,不料贵朝竟寂然无声。我们猜想,可能是舟船在海上遇到风浪或者发生了其它事故,所以没来通报。后来听说贵朝已出兵,于是便举兵北上,意欲夹攻。要是围绕这个主题来作国书就好了。
可是,现在国书和事目中,处处自示懦弱,尽露腹心,倾身依靠金军帮助,直接许诺金兵入关,如此则大事去矣!日后,金军窥伺欺凌之患,岂可量哉!
现今当务之急是,朝廷应催促宣抚司赶紧进兵,一举攻克燕京,以振中国之威,以杜绝日后金军对我轻侮之患。”
赵良嗣闻言愕然,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我朝兵力不支,不依靠金兵,能收复燕地吗?不以金帛诱之,不借用金兵之力,何以得燕?在国书中,皇上已明确指出了两种可能,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马扩埋怨道:“你既然知道我朝兵力不能夺取燕京,为何不直接向皇上奏明?那样,我朝便可与女真划好国界,让他们自取燕京,我朝则急修边备,守住白沟旧界,以保我故土。”
赵良嗣嗤笑道:“马宣赞,你怎么至今还不理解皇上的宏图伟愿呢?保我故土,守我旧疆,何必要联金灭辽?何必要海上之盟?”
马扩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说:“苟取目前之小利,不防久远之祸患,这是爱指而失掌啊。我实在不敢预测,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赵良嗣说:“关于大政方针,朝廷都已确定,不是我们所能修改的。我们的任务就是尽职尽责,贯彻执行罢了。”
他们一路行进,一路争论。走到青州时,忽然收到宋徽宗手诏说:据代州奏报,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已到达奉圣州。你们不必去登州走海路,可直接前往代州,从陆路过界,去奉圣州拜见金国皇帝。这样路途较近,省时又省力。
赵良嗣一行于是调头,往西而去。乌歇和高庆裔听说,走陆路很快就可见到皇帝,十分兴奋,拍马急行。
途中,马扩把自己与赵良嗣所争论之事,悄悄告知马政。
马政一听也很忧虑,说:“同夷狄打交道,必须先立威。这样才能镇服他们,才能确保以后无患。切不可将腹心全都暴露给他们。女真人比契丹人更狡诈,岂可轻易亲结?我看,赵良嗣此番议论,后必误国。你赶紧写份奏章,仔细剖析一下利害关系,派人回去报告朝廷。”
马扩于是动笔撰写了一篇《论不可使女真入关》的奏章,悄悄派人送往京城。他在奏章中说:不要让金兵入关。关键在于,我大宋军马应迅疾北上,抢在金军之前攻取燕京。这样金人就会自服,边境则可安定。不然,则后患无穷。他请求朝廷免去自己的副使之职,让他率领步骑兵万人,做平定燕京之先锋军,他将迅速拿下燕京,以杜绝女真“窥觇之患”。
宋徽宗看了马扩奏章后,觉得他分析的有些道理。这次北伐,对外号称出动百万大军。如果动用了这么大的力量,还不能夺取燕京,还得去请求金兵入关相助,这岂不是自示其弱?能不被金人轻视么?
看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金军身上,如果那样做,既丢脸,又危险。宋徽宗希望童贯能赶快进军,能抢在金军入关之前夺取燕京,这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宋徽宗心情有些沉重。他觉得自己亲笔书写的那份国书和事目文书,可能又存在严重问题,他有些追悔莫及。
王黼见皇上脸色凝重,思虑重重,以为皇上很可能是被女真人给吓着了。因为马扩在奏章中说,女真人茹毛饮血,贪婪狡诈,凶狠残暴,经常杀人以取乐。
前不久,去高丽国给国王看病的王御医回来传话说,高丽国国王认为,契丹人仁厚,是兄弟之国。女真人凶狠如虎狼,不可交。与女真人打交道,千万要小心,一定要多留几个心眼。当时,宋徽宗听后只是笑了笑,并没太在意。。
王黼说:“臣以为马扩这份奏章,可能对女真人情况有所夸张。女真使者已来过多次,陛下也亲自接见过,虽说其见识孤陋,生性贫寒,但也不至于丧失人性。”
宋徽宗说:“贫寒之人,一定会有贪婪之心,此乃亘古不变之理。朕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朕担心,若王师不能夺取燕京,果真需要金军入关夹攻的话,恐怕真要被金国轻视了。”
王黼信心满怀地说:“臣以为不用担心。大军已经北上,即将占领易州。以我军之力夺取燕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宋徽宗眼睛一亮,说:“你这样认为?可如果万一不成功呢?是不是还得依靠金军夹击?会不会出现马扩所担忧的那种情况?”
王黼沉默不语,他不敢保证宋军一定能夺取燕京。其实,从他内心来讲,他对女真人入关也有些担心。可他又不能动摇,不能后退,因为这次出兵收复燕京,是在他极力鼓动下宋徽宗才同意的。
不知不觉间,王黼额前沁出了一层冷汗。
宋徽宗起身走到北窗下,朝外眺望,只见天空湛蓝而又苍茫。
王师北上情况到底怎样?童贯和刘延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应该不会令朕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