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丹丝终于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嫁入江家，有情人终成眷属，成就了一段醉人佳话。
    江夫人恐丹丝误了江臣雪的前程，颇为不喜。但见丹丝入门后，端茶倒水，织布缝衣，无一不精，何其贤德，久而久之，也就不再介怀，反而愈加喜爱。
    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每日看着美丽贤德的娘子，思及自己不过是一介平凡书生，江臣雪不免感叹，为了丹丝也好，为了祖上的颜面也好，他定得取个功名回来。
    江臣雪收拾了行囊，独自一人进京赶考，不料在渡江之时，遇了风暴，连船带人卷入水中，九死一生，没想到京城未至就葬身鱼腹，下到阴司，他有何颜面面对江家的列祖列宗。
    再次睁开眼时，江臣雪才知自己被人救了，救他的，是一个清秀的女子，二八年华，亭亭玉立，面若桃李，指若青葱。
    女子倾慕“第一才子”已久，待江臣雪极好，不仅用自己的马车载他进京，还供其吃住，江臣雪感激不尽，道此番若得功名，定要好好报答女子。
    笔试完毕，待到放榜之日，江臣雪果然不负“第一才子”之名，荣获金科状元，与此同时，他才知道女子是当朝宰相的千金，对自己心仪已久，他不忍伤了女子，便作了一首思妻之诗以示婉拒。怎料此诗一传百，百传千，传遍了京城，传入了宰相耳中，宰相赞其才华，赏其痴情，竟要将掌上明珠许配与他。
    江臣雪岂是负心之人，一口回绝，宰相叹了口气，竟未发怒，甚是奇怪。女子也未伤心，反倒欢欢喜喜，拽着江臣雪一同去看珠宝首饰，俨然将要新婚的模样。江臣雪心中疑惑，打听之下才知宰相命人仿着自己的字迹写了封休书，寄回了江府，还放出谣言金科状元要与其千金成亲。
    江臣雪匆匆忙忙赶回了江府，然而丹丝已经不在了，柜中衣饰不见减少，也没有人见她离去，就像她忽然出现那样，了无声息的消失了，只余下了鸳鸯枕头上那仿写的一纸休书。
    寻遍大江南北，都未见丹丝踪影。江臣雪无意负心，却终负了丹丝，纵得功名利禄，又有何用。
    说来也巧，江臣雪被任做苏同县县令，他继续着当初与丹丝所行的善事，除暴安良，造福百姓，并亲自锄田种地，开荒修渠。闲暇时候，便守在莲池边，等着哪日美人再从莲丛中探出。
    春来秋往，年复一年，苏同县已是富庶一方，美人却再未出现。江臣雪终身未娶，孤独终老，葬于莲池之旁。为了纪念其功绩，苏同县百姓在莲池旁建了一座“江公祠”，奉以香火，受人膜拜。
    百年过去，江公祠早已被风雨蚀尽，莲池却留存至今，人们只知道江臣雪负了丹丝，却不知他是受人蒙蔽的痴情男子。
    五、
    “江臣雪早就知道丹丝并非平凡女子，乃是莲池鸳鸟所化，但他是真心喜欢她，不在乎她是何物。”江凭月望着莲池，眼眸深遂，难以捉摸。
    “这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有何凭证，我从未听说过什么江公祠，也没见过传说中的鸳鸟。”少女亦看着满池的莲花，别有心思。
    “凭证吗？若我先前不是吟诗，而是唱曲，姑娘会不会是平素喜欢曲乐呢？”江凭月合了纸扇，看向少女，微微一笑，“江臣雪因生前功绩，死后化作地仙，佑一方百姓，徘徊在莲池边，始终等待着丹丝，皇天不负苦心人，百年之后，他终于等到了。”
    夏风拂过，花叶依依，池边的游人仿若并未看见相谈已久的两人，顾自相谈游乐。
    少女微低下头，眼角分明有些湿润，沉默良久，轻声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江凭月，江某之心但凭日月明鉴。”
    泪水一时涌出，再收不得。江凭月将少女揽入怀中，卿卿耳语，重复着那三个字：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