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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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学科汇报会上,陶钧见到了他多年的好友,医科大学的林正德教授。两个人是高中同学,又一起考进S市大学医学院继续同窗五年,后来陶钧毕业进了S市医院,林正德去京城医科大学读研究生。分别的时间久,可是情谊一直在。当初陶钧意识到自己儿子性向不同的时候,首先选择谈心的对象就是林正德。这次汇报会结束,陶钧与林正德在一起坐了一会儿,他向林正德提起了萧泽坤这个人。
诧异于老友突然提起医科大学曾经的风云人物之一,林正德的思绪转了几圈之后,大概猜到了陶钧问这个人的意图,随后心里又是一惊。
“老陶,你怎么突然打听他?”保险起见,林正德还是问了一句。
陶钧叹了一口气,说到:“还不是我家小子的事儿。”
果然如此,林正德拖着下巴回想了一下,说到:“萧泽坤的导师是神外泰斗罗琰。他读书的时候,内科学是我教的。很聪明的一个学生,成绩年年都是院里第一,比现在的那些学生强多了。去年罗老身体不行,差点儿倒在手术台上,听说是给罗老做助手的萧泽坤把人救回来的。后来,罗老就退休了,萧泽坤这就顶了上去。算起来,他也是业内最年轻的正高实职主任了。”林正德这番话,是对萧泽坤能力的肯定,只不过话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当年他还读书的时候,跟他们班里一个叫杨礼的,两个人被人叫什么冰火两重天。好像是因为萧泽坤看上去冷冰冰的,杨礼对谁都笑呵呵的。这俩人住一个宿舍,关系还挺好。对了,他们宿舍还有一个人,你肯定认得,就是安兴泰。”
陶钧点了点头,原来今天中午自己见到的三个年轻人是这样的关系。
说到了萧泽坤他们宿舍,林正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黯淡了几分,只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说到:“我印象中萧泽坤上学的时候,接人待物是挺冷清的。不过,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
陶钧:“这种事情,怎么能看出来。”
林正德笑,“那确实是。不过,他毕业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经常见他,道听途说的更多。以前听过几句风,他父亲似乎是药监局的大领导。”
这个消息陶钧没有太往心里去,家庭环境虽然也很重要,但是明显现在他更看中萧泽坤的人品。奈何好友这边能打听到的确实也就这么多了,陶钧也就不再多问。而是给自己儿子发了消息,让他下班之后叫上萧泽坤一起吃顿饭。
陶陌是在临近下班时候看到的传唤信息,陶主任要他下班之后约上萧泽坤到他下榻的宾馆去。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位于京城的西三环与西四环中间,门口就有地铁站。陶主任下榻的宾馆在东四环边上,距离他们开会的酒店步行需要十五分钟,附近也有地铁站。所以,陶陌要过去,在交通上还是便利的。可是,陶陌过去的那个时间啊,正好是晚高峰。这是陶陌上班以来,真人经历的一个晚高峰。
人流的力量简直无穷大,陶陌完全是被推进地铁车厢里的。一路上人们上上下下,陶陌站在车厢正中间,紧紧的拽着扶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人流给冲下去,那样再想上来,就难了。
好在陶陌下车那一站人不少,他直接跟着人流往外飘,宛如激流中的一片树叶。走出地铁站的时候,陶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觉得空气是如此清新过。
上午的开幕会议之后,下午是外科各个分支各自的汇报会,萧泽坤自然还在会场那边开会。收到陶陌发过来的短消息,告诉他晚上要见陶陌的父亲,萧泽坤忽然紧张了。连手里的报告下一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能用喝水这个动作缓解了一下尴尬,然后趁机看了一眼稿子。
一早知道陶陌要坐地铁过来,萧泽坤在会议一结束就到地铁站边上等着去了。等了很久,萧泽坤才收到陶陌发来的消息,说他已经出地铁了。看完消息,萧泽坤一抬头就看到马路对面的那青年,背包歪挂在身上,站在地铁口茫然得四下望着。
萧泽坤直接给陶陌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陌陌,我在马路对面。看到你了,你站着别动,我过去。”
“好。”
挂断电话,萧泽坤快步上了过街天桥,飞速得到了陶陌身边。
“地铁人真多,差点儿没给我挤成饼。”陶陌见到萧泽坤就抱怨到。
“晚高峰,人多正常。你晚半个小时出来,就会好很多了。”
“我这不是着急么。走吧,我爸还等着呢。”
萧泽坤点了点头,跟在陶陌身边,两个人并肩一起往陶钧下榻的宾馆中走去。
地铁站离宾馆并不远,走了不多一会儿,陶陌就看到他的爸爸已经出现在宾馆门口了。兴奋的陶陌一下子拉住萧泽坤的袖口,拽着人就往前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陶钧的面前,陶陌开口的第一句话:“爸!这就是萧泽坤。”
陶钧瞥了一眼自家儿子拽着萧泽坤袖口的手,淡定的回到:“嗯,我们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啊。开会的时候?”
“嗯。”陶钧往前一步,微微介入了陶陌与萧泽坤的中间,抬手搭在自己儿子肩膀上说到:“路口有家餐厅,我在那边定了位置,走吧。”
于是三个人一起往前面的路口走着,陶钧站在中间,隔开了陶陌与萧泽坤。陶陌站在陶钧身边,萧泽坤慢慢的落后半个身位,跟着这两位一起走着。看着陶陌与陶钧的侧后背,萧泽坤提着公文包的手微微握紧了几分。包里装着那份他专门写给陶陌父亲的报告,只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最后关于他们两个人未来十年的规划,他还没做好。
离餐厅越来越近,萧泽坤的手也越攥越紧,不远的路途,等他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手心已经出了汗。
已经是饭点,这家餐厅里的人不多也不少。布满了绿色植物的架子隔开了空间,让每个桌子都是一个半封闭的小环境,让这里显得尤其安静。
这样的环境,比起吃饭更时候谈事情。
三个人在位置偏里的一张方桌,陶陌坐在靠里的一侧,萧泽坤挨着他并排坐着,陶钧坐在陶陌对面,随意翻看着菜单,点了两个清淡的菜品后,他把菜单递给了萧泽坤。
双手接过菜单,萧泽坤翻了一下,就把菜单放到了他与陶陌中间,向陶陌问到:“想吃什么?”
陶陌不推辞拘谨,大大方方的翻了两页,按照萧泽坤和自己老爹的喜好又点了两个菜。萧泽坤又添了一份汤,随后把菜单交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拿走菜单不一会儿,就提了一壶茶水上来。萧泽坤直接起身拿过陶钧与陶陌面前的茶杯,端茶倒水。茶倒八分满,萧泽坤放下茶壶,然后把茶壶转了一下,让壶嘴朝着没有人的方向,这才又坐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之后,萧泽坤先发制人,拿过自己的公文包,取出了装在拉杆夹里的报告,捏在手里迟疑了一下,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推至了陶钧面前。
乍一看到萧泽坤拿出那么厚一沓子纸来,陶陌以为那是他开会时候的稿子,可是浅蓝色的封皮上印着的名字,一下子让他愣住了。什么叫《论与陶陌生活将面临的机遇与挑战》?这是什么鬼?
陶钧看到这份报告的时候也愣住了,他酝酿了半天的开场白就这样被萧泽坤直接给堵在了喉头。接过这份报告,他盯着封皮看了半天,这才打开扉页。
陶钧看了目录,抬头看了萧泽坤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往后看。陶陌坐在对面,好奇心已经被吊到奇高的位置,他站起身趴在餐桌上,伸着脑袋凑过去也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萧泽坤轻轻拍了陶陌的后背一下,说:“坐好,我这里还有一份。”
说着,萧泽坤又从公文包里掏出来备份,递给了陶陌。陶陌一把抓了过来,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封皮。
父子二人同时看着萧泽坤做的这份报告,可是心情却截然不同。陶陌认认真真的看萧泽坤前面做的自我介绍,一边看一边想,这个家伙果然优秀,你看这履历,简直漂亮。看到萧泽坤表述两个人认识和相处的过程,陶陌的脸有些发热,不禁抬起眼,瞄了萧泽坤一眼。见萧泽坤依旧一脸淡定,他轻哼了一声。把这段表述翻了过去,开始看后面。
陶钧认认真真的看着萧泽坤写的每一句话,看着他用那种写学术论文的认真态度来做这份报告,陶钧对萧泽坤认可了几分。前面的介绍,让陶钧对萧泽坤的家庭情况有了彻底的了解,诧异于他父亲的身份,同时也担忧这样的家庭环境下,萧泽坤与陶陌这样的感情能否被接受。等翻到下一页,看到萧泽坤竟然已经向家里出了柜,这让陶钧不由得对萧泽坤生出几分佩服。想想自己儿子的性向,还是自己不小心发现之后,各种旁敲侧击诱供出来的,陶钧觉得在对自己的把握这点上,萧泽坤确实比陶陌强很多。
他一定是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你看他准备的这份报告就能看出来。这样详尽的介绍与表述,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么。
陶钧如是想。
这时候,服务生把菜品端上了桌,只是桌上的三人,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动筷子。
陶钧已经看到了萧泽坤所做的五年规划那里,这让更确定了自己的对萧泽坤的看法。
陶陌阅读速度不慢,此刻也正好看到了这里,他看到萧泽坤已经为两个人的未来做好了规划,心中一下子软得不行,放下手中的报告看向萧泽坤,眼里全是柔情蜜意。
萧泽坤伸出手,拉住了陶陌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稳稳的握在了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