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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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景嶽天掛完電話之後,喚來一名心腹手下,簡單交接完注意事項之後,便暗中跟著白若暘進入森林中。
唯有這一次,景嶽天沒有聽從冷欣的建議。他知道冷欣看重白若暘,深信他的能力,也曾交代過幾次重大的機密任務讓他去做,白若暘終是沒有辜負她的期待,順利完成。但白若暘這個人藏得太深了,也做的太好,總是讓人有些不安全感。如果真要說他懷疑白若暘什麼,或許就是來自於這種不可捉摸的不確認感。
無論內鬼究竟是誰,他總有一種感覺,這一趟跟蹤,真相一定會水落石出。
白若暘一路上的表現都沒有任何異常,做出了尋路時的正確判斷,遇到敵人時,也毫不拖泥帶水的解決對方。
山中的霧有點濃,稍稍阻礙視線,但這反而為他高大的身軀形成很好的遮蔽。他就在白若暘一定距離的範圍外而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持續跟著。
一直到聽見槍聲,到白若暘連忙趕去支援景祈的時候,景嶽天一直都在身後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沒有插手。
但是此刻,他竟看見舉槍對準景祈的心臟。他知道對方終於露出馬腳了,拿起槍正打算將白若暘擊斃的時候,便聽見對方發話了。
「老四,我知道是你。」
景嶽天聽見這句話,停下將要扣動板機的手指,這裡的樹木高大,容易遮蔽身形,他藉機往前挪了一點,試圖聽清兩人的對話。
景祈回過頭來,看著槍口對準自己,只皺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白若暘看他一眼,隨即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最近是不是跟警方的人接觸過?」
聽見這問話時,景祈眼神閃爍一下,他不知道白若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就在不久前,他確實在因緣際會之下認識了一名警察,並得知對方接手多件金國的重大案件,他當時靈機一動,隱瞞身份,想從對方口中套出警方動向,更想藉此清查組織之中的內鬼是誰。是的,即便大家口中不說,從左夜的事情中他也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他覺得自己有能力為組織做更多事,如果成功,大家必然會對自己刮目相看,可以獨當一面,不再認為他需要躲在邪火的庇護之下了,於是這件事情他連邪火也沒有說。但他沒有必要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都告訴白若暘,於是此刻他只是說著:「是又怎麼樣。」
白若暘聽後,只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收回槍。他指了指少年的側腰之處,一個小型鈕扣型的東西,說道:「這是定位器,你被利用了。」
一句話簡單道明所有的疑點,為什麼警方能在自己身後窮追不捨,為什麼信號受到干擾,原來……
少年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憤恨的將那個東西扯下,丟在地上一腳踩碎。
白若暘此刻又嘆道:「我在警方內部看過它。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是個高階定位器,上頭甚至有竊聽功能。」
話說到此處,白若暘突然不說了。但景祈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也就是說,他在認識對方的這些日子裡,進出組織的時候,甚至是參與紅毒樣本任務會議時,警方對魔門的動向都瞭如指掌,所以內鬼的真相原來是……
一想到這裡,少年的臉色更加慘白。
而白若暘忽然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組織著想,這件事,我會當作沒發生過。」
少年聽見這句話,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這件事雖說可大可小,但畢竟仍是洩漏了組織內部消息,還是最不能有任何疏失的紅毒實驗。即便身為魔門家族的景家養子,他也不敢保證景嶽天知情後會有什麼打算。而白若暘這個可說是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外人,竟然願意幫他隱瞞。他知道邪火屢次暗中三番四次的挑釁白若暘,此刻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畢竟,我們都是為了組織……」白若暘說到一半時,卻突然住了口。
景祈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也跟著回頭一看,這一看,立刻就驚嚇住了。景嶽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那裡,這表示他們所有的對話,都已經被聽見了。
白若暘立刻上前一步,正想要解釋什麼:「老大,我……」
景嶽天冷冷的開口,「不用解釋,我都聽見了。」
就在方才,他本以為終於抓到白若暘的把柄,於是為了讓冷欣清醒,他便撥了一通電話給她,讓她全程聽見兩人的對話,順道錄了音。只不過沒想到,他聽見的居然會是這樣的真相。景嶽天雖然護短,這件事雖然情有可原,但他也知道這件事情影響能有多大,不是他一兩句原諒就能解決的事。
魔門的宗旨,背叛者,只能處死。這一條是魔門永遠不變的鐵則,無論對象與地位。
景嶽天幾乎是想也沒想便舉起手中的槍,對準景祈。景祈則愣愣的站在那,彷彿已經失去反抗的能力。
湊巧這時邪火終於趕到,看見的便是這樣的情形,他連忙大喊著:「住手──!」
一道槍聲響徹黑夜。
但就在情急之下,白若暘適時的拉了景祈一把,子彈只射穿少年的肩膀,並沒有生命危險。
邪火看清這一瞬間,此刻也不管不顧的拿槍就對準景嶽天,冷冷的再說一次,「住手。」
景嶽天見邪火的槍口指著自己,禁不住暴怒道:「邪火,連你也反了嗎!」
邪火勉強壓抑著心中的焦慮說道:「我知道這當中一定有誤會,我想先了解情況。」
白若暘便把情形再說了一次。
邪火一邊聽白若暘說話,一邊看著受傷的少年,臉色難看至極,等白若暘說完話,他沉默了一會,才慢慢說道:「念在老四為魔門的付出,不能……」
景嶽天沒有正面回應,只是鄭重的再強調一次,「你知道魔門的規矩。」
邪火握緊了拳頭,神色相當不滿,猛然怒道:「難道因為他只是養子的關係,所以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你們是這樣想的吧?」
景嶽天怒斥道:「邪火!」
邪火突然又拿起槍,對準景嶽天,十分篤定道:「我不會讓你動他的。」
景嶽天危險的瞇起眼來,「你為了他,打算跟整個魔門作對嗎?」
「沒錯,所以最好不要阻撓我。」這話雖是向景嶽天說的,但邪火的眼神卻是看著白若暘。
白若暘剛才一直在幫景祈止血,聽見兩人的對話,也大致猜到三人的關係,此刻他便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只是對景嶽天道:「老四不是故意的,我相信這件事還能有轉機,如果可以的話,等到上頭的判決下來再說也不遲。」
邪火對白若暘的話感到意外,要知道他以往都在找他的碴,對方更是沒有必要為自己或者景祈說話。此刻的他不由得重新打量這個男人,神情複雜。但即使白若暘也開口求情了,他知道就算最後審判下來了,景祈仍是九死一生,小弟躲不過,他也賭不起。
就這樣想時,邪火突然發難了。他先開了一槍打掉景嶽天手中的槍,而後飛快的朝白若暘的方向跑,將槍口對準後者。
白若暘表現的很鎮定,像是早就猜到邪火會這麼做了,所以他一點也沒有掙扎,甚至背對著景嶽天,將景祈送至邪火手上。
「快走吧。」在邪火接近的時候,白若暘只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邪火只詫異了一瞬,而後很快的帶著人離開,隱沒在森林之中。
剛才的眼神交會只有短暫一秒,但他彷彿從邪火的眼神之中看見不一樣的東西了。
「白若暘……」背後響起景嶽天的聲音。
白若暘這才轉頭道:「抱歉,我沒能來得及阻止他。」
「罷了,你說的也對。」景嶽天哪裡會不知道白若暘是故意的,「這件事,是應該交由上頭決定。」
白若暘靜了一會,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大,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擔心……」景嶽天話說到一半,臉色突然一變,「糟了,樣本還在他們手上。」
白若暘連忙道:「別擔心,在我這。剛才我在老四身上摸到的。」
景嶽天神情複雜的看了白若暘一眼,「那就好,交給我吧。」
四下無人,這座山頭還在警方的控制之中,如果他要殺景嶽天,現在會是最好的時機。白若暘腦中閃過一瞬這樣的念頭,但衡量利弊後,他很快的壓抑下來了,這條線才走了一半,還沒見到最後的交易對象,如果在這時貿然殺掉景嶽天,不但會破壞預先設下的局,也等於是正式與魔門翻臉,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些想法很快的白若暘的腦中掠過,他隨後拿出紅毒樣本,交到景嶽天手上。
這條路,他還要繼續走下去,還沒有結束。
離開之前,他往邪火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相信以對方的聰明,很快就能發現這是自己設下的局。但他更希望對方看見的,是魔門真正的面目,這種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甚至不惜犧牲他人的作法,絕不能被認同。希望藉由此次機會,他與景祈能徹底離開,就如同他為左夜做的那樣……
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輕輕的融入黑夜。
拿到紅毒樣本之後,兩人往原來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景嶽天都沒有再說話,周身彷彿被一股低氣壓所壟罩,可見心情極為惡劣。不知道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兩人都沒有再遇上警方。即便如此,他們仍是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半天才抵達原來的交接地點。
等了許久時候,眾人總算看到景嶽天跟白若暘出現,但看老大的臉色十分難看,原本想要追問的話都吞了回去。
景嶽天查覺到旁人的反應,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重新振作精神之後,開始準備下一階段的任務。
他與白若暘一夜沒睡,卻不覺得疲憊,匆匆叫來屬下,聯絡冷歆,緊急開了一場臨時會議,規劃好接下來的路線後,又再度上路。
與葉國國境交界處的森林天險不一樣,沙國境內是一片平坦的平地,鄰近公國、曼國及費國等商業繁盛的國家,來往的人多且複雜。而這個時候,黑帝已經順利併吞公國,正積極地想要侵略其他鄰近的國家,因此不難想像,境內必會有許多黑帝的眼線。而正因為看到公國被黑帝併吞之後的下場,沙國才積極的尋找外援,因而找上魔門交易,願以天價購買紅毒。只有掌握紅毒,他們才有機會與黑帝抗衡。
白若暘在調查時已經察覺到這一點,黑帝的野心之大,下手速度之快,已經令各個國家感到懼怕,已有許多黑道勢力願意臣服,成為黑帝的手下。而遲早有一天,他會將爪牙伸向全世界,到時魔門自然不可倖免。
是誰都不願意坐看他人勢力擴大,進而併吞自己。這一場交易,買賣雙方自是樂見其成。
景嶽天與白若暘剛到不久,冷歆安排的司機立刻就開了車子過來接人,直奔目的地。與買方交易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地點在偏僻郊區的某個廢棄工廠,離這裡大約還要半天的車程。他們已經比原定的計畫還要晚了半天到達,時間算起來有點緊,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們要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到達交易地點。
然而事與願違,車子才剛駛離市區,後頭就有幾輛車子跟了上來,緊追在後。
「怎麼回事?消息走漏了?」自從在森林遇上警方的埋伏開始,景嶽天這一路上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此刻他不得不懷疑,這件事也已經傳到黑帝的耳裡了。
白若暘轉頭朝後方的車子看去,還未做出判斷,就聽見前頭開車的司機瞥了後照鏡一眼,見怪不怪的說道:「如果你是指後頭那幾輛黑車,那可不是,這一帶最近有點亂。」
開車司機是當地人,視錢如命,接過幾筆黑單生意,走的都是這條路,因此對附近路況熟悉,膽子也大。
景嶽天聽了之後繼續問道:「說清楚。」
「你們來到這裡,應該也聽說過公國已經被黑帝併吞的消息了吧。那些人……」司機一邊開車一邊用目光瞥了瞥後方示意道:「就是從公國逃出來的。一個原本還算富裕的國家,自黑帝掌權之後,許多人受不了那樣的高壓政策,紛紛跑到沙國來,像逃命似的。偏偏黑帝又不放過他們,下了禁令,說誰幫助那些逃走的人,下場就會跟他們一樣慘。那些人在沙國也待不下去了,才會跑到這種荒郊野外……」
後面的話不用說下去,他們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看樣子,那些人已經鎖定這台車為目標了。
白若暘這時突然開口道:「你不怕嗎?司機先生。」
司機嘴邊叼著一根煙,熟練的轉著方向盤,朝一處草叢內衝去,聽見客人的問話,他不以為意的笑道:「別看我這個樣子,論路況,他們肯定沒有我熟。」
他才剛說完,草叢邊緣就看見一條小徑,而他們的車正直直的往那條路上開去。眼前這條小路極為狹窄,兩旁都是低漥田地,看不見路緣,這本是為了農民方便行走而另闢的小徑,不用於車行,車子要通過已經算是勉強,更何況還要筆直的開在路上,簡直考驗駕駛技術。若不是真的熟路的人,是不可能走的這麼順暢的。
此刻白若暘回頭一看,果然,身後跟著的那些車輛,最後不是因為方向失控掉進田裡,就是根本不敢開過來。
景嶽天見狀,總算稍稍放下心來。
一路上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來了,等到達目的地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白若暘看了看錶,七點五十五分,正是不早也不晚。他們下車之後,門口已經有接頭的人走了過來,「景先生,裡面請。」
景嶽天掃了那人一眼,確實是買方身邊的人沒錯。他點了點頭,示意白若暘跟著進去。
白若暘應了一聲,卻是回頭看了那司機一眼,只見那司機靠在車門旁,抽著煙吞雲吐霧,似是在等著兩人坐回程。白若暘飛快的瞥了這麼一眼,很快的又回過頭來,跟著景嶽天走了進去。
廢棄的舊工廠內,沒有廢墟殘骸,沒有裸露的鋼筋水泥,眼前是一排排明亮耀眼的燈光,修繕完善的儀器設備與隔間,這裡早就被買方買下,暗中改造成實驗室,用於生物科技的研究,想當然,這裡的其中一間實驗室內,或許也有與紅毒相關的研究。
景嶽天卻彷彿沒有興趣知道,目光只盯著在前頭領路的人身上。
他們最後被帶到一間辦公室內,領路的那人先是報告一聲,而後打開門讓兩人入內。景嶽天餘光瞥見那人低垂的手似乎有些顫抖,心裡似乎有了底。
他們才剛踏入門口一步,門隨即被關上,上膛的聲音同時響起,接著有兩個人自門後站了出來,一左一右分別舉著槍對準景嶽天與白若暘。此刻,原本背對著兩人而坐的辦公椅緩緩轉了過來,椅子上坐著的人竟然不是買主,而是讓他們更為意想不到的人,黑帝。
景嶽天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間,雙眼危險的瞇了起來,反倒沒有太多的驚訝。
黑帝相當讚賞景嶽天冷靜的態度,這可比愛亂咬亂叫的東西有趣得多了,「聽說魔門已經研製出紅毒了。」
景嶽天還沒來得及反駁,黑帝又道:「不要想瞞我,你們的交易對象,可是全都告訴我了。」
語畢,站在他身後的一個手下拉開一扇小門,門裡頭有一個被遮眼蒙口的人,全身五花大綁,此刻正因驚恐而胡亂叫喊著,模樣狼狽不堪,已然看不出一個富豪該有的形象,而那個人,正是原本的買主。
景嶽天不過很快的看了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到黑帝身上,「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黑帝聽見這句話,低低的笑了一聲,居高臨下道:「我知道的事可比你們多的多了,包含魔門近來的動作,以及這條走私線……看來我真是對你們太寬容了。」
黑帝的話並未說完,卻已經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對方一直都知道魔門的動作,而故意放任,就是為了等待這樣的時機的話……
景嶽天光是這樣想,就不敢再細想下去,他雖然不願,此刻也不得不妥協,「你若想要紅毒的研製方法,我們可以談談。」
黑帝的眼底映出一抹嘲諷的笑意,強勢道:「如果我只是想要跟你們談,就不會等到今天了。我要紅毒的全部配方,包含研製方法,而魔門沒有拒絕的餘地。」
景嶽天緊皺著眉頭聽完最後一句話,最後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他在動手之前朝白若暘的方向瞥了一眼,白若暘收到對方的示意,兩人幾乎是同時默契的一左一右朝那兩個持槍的人攻擊。早在外頭的時候,白若暘也已經查覺那個領路的人並不對勁,如果不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反擊的速度就不會這麼快。他們同是殺手,本就有一拳擊斃人的本能,速度更是比普通人快上數倍,然而當他們真正展開反擊的時候,竟只能夠打落對方手上的槍而已。這樣的速度與力量,甚至是瞬間爆發力,已經不是常人可以比擬的程度了。
白若暘不過微訝一瞬而已,很快的就回過神來,這種情況他並不陌生,這是紅毒應用在人體上的實驗結果。
景嶽天見狀竟然一點也不意外。黑帝將紅毒用於人體身上,魔門高層的人都心知肚明。但無論對方使用什麼卑劣的手段,景嶽天也不畏懼,相反的,他已經很久沒有碰到對手了,此刻竟有點躍躍欲試的感覺。
闖入敵人的地盤,此刻他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不是撤退,就是殲滅。一旦撤退,等同於任務失敗。在某種意義上,這比不戰而敗更令景嶽天更覺得恥辱。
而白若暘恰好知道如何抓住景嶽天在意的重點,他彷彿經過深思熟慮一般,這才看向黑帝道:「外頭的那個司機,也是你的人。」
他明明是對著黑帝說話,卻是故意要讓景嶽天知道,他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前進。
黑帝曾經吃過白若暘的虧,此刻怎麼會不知道這人的心思深沉,但他默不作聲,只是玩味一般看著白若暘。他看出來了,白若暘是有意設計景嶽天落入陷阱,打算藉自己的手順理成章的除掉他,就像當初他除掉瘋狗一樣,借刀殺人。但無論什麼樣的算計,在他眼裡都是一樣,最後都會成為死人。
而就在白若暘說出那句話後,景嶽天果然不再猶豫不決,他原就比較偏向與對方正面交鋒,如果能藉此機會徹底剷除黑帝,倒也是一個好機會。
白若暘見景嶽天已經被說動的樣子,便也暫時專心對付起自己的對手來。
黑帝以手背支著下巴,彷彿事不關己般的觀賞兩方的戰鬥。而事實上,他卻是在觀察實驗體的能力,每一次實驗過後,他都會找幾個人來當他們的對手,若對方的能力越強大,越能激發實驗體的潛能,對他的研究結果也更有助益。而眼前的這兩人,無疑是最好的試驗對象。
白若暘在纏鬥之中,無意間瞥見望過來黑帝的目光,作為曾經的受害者,他自然看得出黑帝正在觀察什麼。他當初被下的劑量相當重,幾乎將要致命,所幸大難不死,又活了回來。然而那次中毒所造成的後遺症,竟然意外地讓他的能力增進不少,這一點或許連黑帝也料想不到。
但他有心隱瞞,又有誰能識破。否則,那一夜,他又怎麼能夠輕易地制服住左夜呢?
白若暘刻意壓低自己的實力,佯裝吃力地樣子應付那些實驗體,他一邊捕捉對手的動作,一邊迅速地掃過窗口等能夠逃生的地方。從他踏入這裡的那一刻起,明顯提升的耳力讓他聽見許多細微的動靜,因而察覺到屋內早已設下重重埋伏,絕不只有眼前看到的這些人而已。而正如黑帝所想一般,他確實意欲在這裡殺景嶽天,只要除掉他,魔門便能算是失去主要戰力。但是,在這之前,他要先創造一個機會。
他抓準時機,覷得一個空隙,一個側身翻躍拾起方才打落的槍,以最快地速度上膛,拉保險,目標看似瞄準對手,實則卻是對準了坐在一旁觀戰的黑帝。
沒有任何猶豫,白若暘已經按下板機,子彈疾射而出,不偏不倚的朝向目標而去,卻沒打中黑帝。原來早在白若暘開槍之前,黑帝身旁的一個手下早已察覺,竟直接衝上來以肉身擋下子彈。子彈瞬間透體而過,那人只是稍稍退了一步,臉上竟然一點痛苦的神色也沒有顯露出來。
又是一個實驗體,白若暘心中早就猜到,臉上卻露出訝異的樣子。他轉頭看向另一旁的景嶽天,知道對方也與自己所想相同,黑帝身邊這樣的實驗體不曉得還有多少,這場戰鬥越拖下去越是不利,他們必須速戰速決。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眼前對手之後,白若暘再次舉起槍,又在實驗體身上補了數槍,直到將人擊斃。此刻黑帝身邊沒人,景嶽天則趁此機會衝上前,想要一擊擊倒對方。
在此之前,從來沒有人看過黑帝動手,光看外表,的確容易讓人產生柔弱可欺的錯覺。然而錯覺畢竟是錯覺,不是真的,所以當黑帝竟能以那樣纖細的手腕緊緊壓制住自己的拳頭時,景嶽天確實深深被震驚了。錯估敵方的實力,這樣的失誤,往往最足以致命。
直到這時,黑帝才冷笑一聲道:「手段不差啊,白若暘。」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尾,景嶽天來得及細想,就被黑帝往旁推了一把,此刻,槍聲同時響動,手臂上一陣劇痛襲來。他在驚愕之中回頭,卻見白若暘一開始將槍口對準的對象並不是黑帝,而是自己。若不是黑帝那一推,早就已經成為槍下亡魂。他瞬間明白過來,頓時怒不可抑,直道:「果然是你。」
最後一顆子彈用完,沒有打中目標,白若暘也不覺得可惜。他知道,即便受到黑帝阻擾,但如果人沒有防備之心,景嶽天反應過來的速度也不至於這麼快。
「兩次。」此時,黑帝也說話了,「我最恨人家算計我,還是用了同樣的手法,殺了景嶽天,然後再嫁禍給我是嗎。」
白若暘丟掉槍管,站直身體,同時面對在黑道勢力上極有影響力的兩人,一點也沒露出畏懼的神色。行事敗露,他也沒打算再隱瞞,竟對黑帝直言道:「殺了景嶽天,削弱魔門的力量,對你來說也有好處,不是嗎,黑帝。」
黑帝回道:「可惜,我這人天生反骨,別人希望我做的,我偏偏不願意做。」
白若暘反問:「即便損失自己的利益也無所謂嗎?」
黑帝聽到這句話時,微妙的看了白若暘一眼,「這句話,我倒是比較想聽聽你的答案。是什麼讓你願意放下一切,長年在魔門臥底,犧牲手底下的人,甚至不惜可能身敗名裂的後果,只為了達成目的。你知道嗎……當我查到這條走私線的消息的時候,我其實就已經懷疑,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風聲,為了引我前來……」
白若暘輕笑道:「黑帝有答案了嗎?」
「你表面上處處針對我,不過就是想讓我對付魔門罷了。再加上剛才我所說的,能讓一個人處心積慮的計畫這麼多年,我只想得出一個答案,你想徹底瓦解魔門,是為了報仇,是嗎?」
景嶽天一直站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此刻也不由得被這樣的對話內容所震驚,他確實懷疑過白若暘,也曾想過對方的目的,但查探過了,也試探過了,對方始終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這才讓他漸漸放下戒備,在終於覺得這人可以相信時,事情卻又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想,他錯估的不只是黑帝的實力,更是意外白若暘深沉的心機,「你究竟是什麼人?竟然連冷歆也查不到你的底。」
此刻的白若暘已卸下偽裝,面對景嶽天,已沒有從前那樣的恭敬。他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是殺手,貨真價實的。」
黑帝聽後,樂得哈哈大笑,拍手叫好,沒有什麼比親眼見證這場窩裡反更讓人覺得開心的了,「能將魔門耍得團團轉,我還是要稱讚你的,白若暘。或者我該稱你為……警官。」
聽聞這個稱呼,景嶽天瞇起雙眼瞪視著白若暘。白若暘的反應卻很平淡,彷彿也不訝異。
這時,黑帝突然道:「你一直在拖延時間,是在等警方來嗎?」
聽見這句話,白若暘總算有點反應了,他看著黑帝,等著對方的下一句話。
「我想他們不會來了。」黑帝盯著白若暘看了一會,才解答似的說道:「在猜到你的身分的時候,我早已預測到你可能的動作了。別說是圍山這種小事了,就算是把整個國家都滅掉,也不過是我一聲令下的事。」
聽見這句話,白若暘的神色變得難看起來。
黑帝繼續道:「我想,你那些在外圍等著突襲的武裝特警,現在恐怕疲於應付我的軍隊了。」
白若暘此刻已經沒有留在這裡的心思了,他轉身就要離開,但就算黑帝同意,在知道事情真相之後,景嶽天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他走。他猛然躍步追上白若暘,打算出手制伏對方,但還未碰觸到對方,出乎意料的,白若暘竟以更快的速度與力量反擊回去。沒想到景嶽天竟被這樣的力道震得退後幾步,一臉的難以置信。
方才那一擊,白若暘沒有保留實力。
「你……」在親眼看見那一瞬間的變化,黑帝也訝異得睜大了眼。這樣超越常人的力氣與速度,他很快地就聯想到當初在白若暘身上試驗的結果,饒有興致的微彎唇角。
白若暘沒有再多說一句話,以最快的速度破窗逃出這裡。
在白若暘離開這裡之後的幾秒,黑帝才反應過來似的對著遲來的手下吩咐道:「給我追,一定要抓到他!」
最完美的實驗體,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