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的婚假结束，意味着顾彦之的休闲日子彻底到了头。国际业务分公司的事儿由顾谨牵头，可以说是办得风生水起，全程挂着助理名字的真勤杂工顾彦之由顾谨手把手教着，也学了很多东西。顾彦之，即使以前再爱玩闹再吊儿郎当，他骨子里也是刻着顾家的魂的。有顾谨和潘超，顾彦之的成长真是可以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来形容。那张扬恣傲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不过板起脸来到也能把顾谨的威严学个入木三分。看着越来越上道的顾彦之，潘超不禁疑惑了。
    “老大，二少这么聪明一人，当初怎么就能干出挖自家墙角的事儿来呢？”
    面对潘超的疑问，顾谨首先叹了一口气。
    “唉……当年的事情，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是彦之的错误？”
    潘超眨眨眼，没说话却也透出了难道不是这样么的意思。
    于是顾谨又叹了一口气。
    “唉……其实那件事，是彦之替人背锅，代人受过了。”
    “啊？”
    当年的源代码泄露事件可是直接毁了顾家的一个行业子公司，出了这种事儿，责任人肯定是一个跑不了，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逼得顾家嫡二少出国了。不过，这也多少对股东是个交代。所以，顾彦之到底替谁背了锅？
    “背锅似乎也不全对，毕竟他自己疏忽大意，识人不清，遇人不淑，也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我自己也有责任，彦之当时不过挂着一个普通助理的牌子，我却给了他总经理的权限。我本意是让彦之更多的接触公司事务尽快成长，没想到这却成了被人利用的漏洞。这件事本可以杜绝，只不过在很多细节上，我们都忽略了。这才让人钻了空子。所以潘超，分公司的事情，你一定要在细节上多多留心，莫让咱们的努力给他人做了嫁衣。”
    “唔，明白，老大。”
    顾谨三句话不离分公司，潘超已经习惯了。话题既然转到了分公司，潘超也不好再问顾彦之到底替谁背了锅。
    日子忙忙叨叨的过，很快就到了顾氏给朗盛结账的日子，朗盛的会计美滋滋的在顾家大楼十七层的财务室里等着，可是当会计看着手里新鲜热乎的商业承兑汇票，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那个，是不是开错了？不应该是支票么？”朗盛的会计问。
    顾氏的小会计抬头瞥了一眼，带着几分不屑得说到：“我们顾氏向来都是出承兑，合同上也是这么定的，有意见你当初别签合同啊。”
    朗盛的会计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扭头出了顾家的大楼直接给杜朗打了一个电话。
    会计这边挂断了电话，杜朗捏着眉头琢磨着怎么把承兑汇票贴现，损失点儿就损失点儿，他现在确实着急用钱。法子还没想好，银行就来了消息，他个人房产抵押的贷款被拒了，原因说的冠冕堂皇，杜朗心里一时心烦，生硬得怼了两句就挂了电话。还没消停三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接了电话的杜朗眉头紧皱，脸色已经发黑了。
    “杜总，续贷没有批下来，您也知道，担保的事儿，上面风控严，我们也没有办法。您看贷款还有十天就要到期了，您是不是把本金先入账？”
    杜朗只回了一句知道了，直接挂了电话。他揉着太阳穴，叹了很久的气，最后给之前谈好的搭桥资金提供公司打了一个电话，结束了合作。
    最后杜朗的目光落在台历上，想看看今天到底什么日子，这么跟自己犯冲。
    十一月十三号，星期五。
    黑色的字体第一次如此扎眼。
    杜朗让会计回来，首先就是看账，把所有能回笼的资金尽快回笼，十天凑出来八千万不难，难的是还了八千万之后，杜朗的流动资金会严重匮乏。
    年底了，杜朗要收账也要付账，还有员工的工资，年终奖，福利。如果这八千万贷款不出意外，如果顾家给的是现金，如果自己的抵押贷款能做下来，那杜朗是可以平稳渡过这个年底，等春节前再收回一部分款项，等手头签下的几个项目明天春天前期资金到位，他的手头就会宽裕下来。可惜没有如果。
    晚上，杜朗在公司加班到处联系找钱，顾彦之提了饭来找他。看着同样劳累了一天的顾彦之，杜朗手里的筷子在米饭里戳了良久，问：“彦之，最近很忙？”
    “嗯，脚丫子快朝天了。”
    “听说顾总亲自带你？”
    “对啊，要不是他我还能喘口气。”顾彦之说完，抬头看了杜朗一眼，疑惑，“怎么了？有事儿直说，拐弯抹角的瞎打听什么。”
    “之前，请你拜托你大哥给朗盛结账的时候改现金……”
    “啊，这事儿啊，当时不是我当着你的面打的电话嘛，”说到这里，顾彦之想起来这两天就是结账的日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没给你现金？”
    杜朗点了点头，“开的承兑汇票。今天银行那边还来了消息，我们的续贷被拒了，还有徐总建议把房子抵了贷款应急，也没批。”
    “卧槽！”顾彦之摔了筷子，一下子没胃口了，“你们账上的钱还贷款都不够！还得给别人擦屁股，马上年底了，这不是添堵呢么！”
    杜朗拍了拍顾彦之的肩膀，说：“明天，我先找机构把承兑汇票贴了现吧。”
    顾彦之不乐意了，“不成，这事儿顾谨亲口答应的，不可能出错！”
    “或许他忙忘了。”杜朗替顾谨找借口。
    “我的事儿他也敢忘？”
    说着，顾彦之就给顾谨打了电话。同样刚吃饭的顾谨难得心情不错，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埋怨。
    “顾谨，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杜朗那边现金紧，你怎么还给他开票？你就缺那几千万的现金是不是？你要是缺你早点儿说啊，我给你填进去行不行啊？！”
    “小彦？怎么了？你说清楚？”
    当顾谨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之后，他让顾彦之稍安勿躁，第一时间给财务总监打了电话。
    杜朗这件事，顾谨早就安排给了财务总监，而财务总监也第一时间嘱咐了经办人，从各方面看，顾谨亲自嘱咐的这件事没有理由会变成这样。可事实是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
    第二天一早顾谨在办公室接到了财务总监的反馈。
    每年公司结账开承兑的事情，都是财务一位姓张的老会计在做，财务总监记得自己亲口嘱咐她把朗盛改成转账支票结算。一周前，这位老会计突然查出来怀孕，大龄二胎又有先兆性流产的症状，她的工作全部交给了一直由她带着的一个小会计来做。小会计姓王，入职不到一年，机灵又懂事，加之事情就是最后盖章的事儿了，总监直接批了老会计的假。只是谁也没想到，小王会计拿出来的出承兑结算名单，朗盛的名字就直接趴在那里。
    小王会计看着顾谨严肃的脸，低头说：“张姐给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总监您也签字了，还能有假么？”
    总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他记得签字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确实没有朗盛，鬼知道这次的表格上面怎么又有了。
    顾谨看了小王会计一眼，摆摆手让人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财务总监之后，顾谨开口了：“你的签字，没有假吧？”
    财务总监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半天表格上的签名，说：“确实是我的字体。”
    “你说我是应该怀疑你阳奉阴违别有用心，还是其他什么？”
    财务总监心里咯噔一下，他能在这个位置五年，顾谨功不可没。财务向来是敏感地，非亲信不得入。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财务总监肯定第一个受怀疑。他知道空口白牙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唯有证据，实打实的证据才行。否则……财务总监想了一下后果，直接出了一身冷汗。莫说H市的公司，只怕全国的公司都不会接受一个不听老板话且爱自作主张的会计。
    财务总监盯着手里的表，恨不得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把自己的签字烧掉，或者把朗盛的名字烧掉。看了良久，财务总监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他万分惊恐得抬头看向顾谨，说：“顾总，我被人算计了！”
    “哦？”
    财务总监把签字的纸摆到顾谨眼前，说：“我签字最后一笔，比划上挑，这是我连续签字的时候会带出来的笔峰。我记得张会计签表那天，只有一份文件，我用自己的签字笔签的，笔粗而且笔峰一定是往下的。这表……肯定是夹在很多文件里让我一起签了，对，我想起来了，四天前有一批报表需要我签字，我签到后面有些烦躁，没有仔细看……顾总，这件事我有错，我认责认罚。”
    顾谨转了转无名指上的婚戒，看着财务总监，目光深沉。
    “你先回去，这件事不要声张，盯紧了那个小王。”
    “是。”
    财务总监出去了，顾谨打了内线电话叫来了安保部和信息技术部，两件事：查监控，查记录。
    安排完事情，顾谨拿起包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