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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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哗哗地下,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地上已经积了不少水,裤脚溅上好多泥。
    南宫玉身着身黑色衣裳,撑着同色系伞,木然地走在街上。每逢这样的天气,他都会习惯性的出来散步。何况,今天还是他父母的忌日。
    冰冷的雨滴落在伞上,好似滴在他的心里,他不禁感叹,今年的夏天,似乎比往常要冷。
    天色逐渐变暗,周围的一切都染上层灰蒙蒙的色彩,就连那些大厦上闪烁的霓虹,也好似罩了层不能散去的烟。如此糟糕的天气,街上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本来就不热闹的城市此刻显得更加冷清。
    南宫玉这样走了快一天,还是不想回家,因为就算回家,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更没有等他的人。父母走了,她也离开了。所有的承诺到头来不过是一纸空言罢了,
    所有的希望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火,即使再绚丽,终究会变成一堆没有色彩的灰尘。与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守着寂寞,奢望那遥不可及的幸福,还不如听听这雨滴的心碎声音。
    至少还能清醒地意识到,自以为拥有的,到最后都会化为虚无。
    裤子已经湿到膝盖,鞋子也沾满了泥,看着越来越浓的夜色,就算再不想回家也要回去了。他撑着伞缓缓向回家的路走去,他不仅没有抄近路,还特意绕进小巷走了个远路。
    小巷里早已亮起昏黄的光线,地面上的雨水泛着点点亮光。
    还有两个坏掉的路灯下,是一片漆黑,像是灿烂的星空里不断膨胀的黑洞,阴凄凄的,要把人吸进去。
    南宫玉茫然地望着前方,慢慢挪动着脚步没入到那片黑暗里。
    “靠!”他走着走着,忽然一脚绊到了什么东西上,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有砖头?”他一面想着,一面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但地上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算了,被绊了就是绊了,看清楚又能怎样?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不过走了没多远,他就停下了,刚才那一跤,总让他觉得不同寻常。这个小巷从来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很少见到砖石这样的杂物,而且,刚才的感觉,并不像砖石那样坚硬,而是带有一些柔软。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想着,掏出手机返回到被绊的地方照了照,手机光线的边缘,隐隐约约看到一只运动鞋的样子,那只鞋已经被雨水浇透,在手机的照射下,反射着朦胧的光。
    一只运动鞋?一只鞋能把一个一米八的健康青年绊个趔趄?
    他打着手机走近那只鞋,向它周围一照,忽然倒抽了口冷气。
    光线所到处,一个半弓着腰的人形来显露出来。那人一动不动地侧躺在水里,死去的一般。
    “喂!”南宫玉小心地踢踢他的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寂的巷子里,只能听到雨点不紧不慢地掉落的声音。
    他静静地望了那人一会儿,然后蹲下身,把手指探到他的鼻子前,一股微弱的气息轻轻扑到他手上——看来还活着,不过再这样泡下去,这人恐怕真就没命了。
    他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便是那户一直锁着的院落的门楼,由于屋檐的遮挡,门下的石阶还算比较干,他把那人抱起来放到上面,打了个急救电话。
    那人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身材不高,有些瘦弱,在这冷寂的夜里被南宫玉挺拔的身影衬托得异常单薄。他湿漉漉地躺在石阶上,柔软的短发紧贴皮肤,那张脸苍白却不失俊美。而且这张脸,乍看上去和南宫玉非常相似,可仔细看看,又会发现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南宫玉打完电话,蹲下来给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水,然后摸了摸他的口袋,想看看有什么联系他家人的线索。结果口袋都翻遍了,却只掏出几块钱零钱来。看着手心里湿漉漉的纸币,他轻轻皱了皱眉又放回原处,然后望着少年苍白的小脸,陷入了沉思。如果他醒不了的话,只能报警了,但是,如果报警……
    南宫玉面色凝重起来,他不想和警察扯上任何关系。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随行的医生立马跳下来,他没有撑伞也没有穿雨衣,雪白的制服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异常耀眼。他快步走到门楼下,打开急救箱准备给少年做检查。
    当他的手指碰到那少年冰冷的脸时,显然是吃了一惊。他赶紧探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迅速脱下少年湿透的衣服,用自己的白大褂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后冲跟下来的两名女护士说:“小齐,晨曦,把褂子脱了拿过来。”
    短发的女护士小齐赶紧脱了制服递给医生,长发的女护士郝晨曦满脸的不情愿,她撅着嘴,抱怨道:“人家里面穿的短袖。”
    医生毫不留情地瞪她一眼:“脱!”
    她看了看医生,没有动。
    “郝晨曦!”医生火了。
    郝晨曦气恼地回了医生一个白眼,立刻把自己身上的白大褂粗鲁地扯下来扔了过去,医生一把接住,裹在了少年身上。
    郝晨曦咬咬牙,抱起肩膀夸张地在雨地里瑟瑟发抖,不停地抱怨这突然变得鬼冷鬼冷的天气,她的举动并没有换来医生的任何关注。
    南宫玉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医生给少年做完了检查,他才下俯身低声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低血糖引起的昏迷,需要输液后再检查一下血糖浓度。”医生说着便给少年打了一针,指示两名护士把他抬上车。
    他把东西收拾进急诊箱,站起来安慰似地拍拍南宫玉的肩膀,“不过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好的。”
    南宫玉点点头,想了一下,问医生:“你们要从哪条路走?”
    “广阳路。”医生说着便上了车,看南宫玉还在下边愣着,又朝他招招手,“快点上车。”
    南宫玉拎着少年的衣服坐到医生旁边,接着问:“中途可不可以在修心苑停一下?”
    “修心苑?”一车人全都诧异地看向他。
    “停那儿干什么?”坐在对面的郝晨曦问。
    “我回去拿点东西。”
    “可那是……你是……”郝晨曦一脸惊慌地盯着南宫玉,说不出话来。
    “我住在那里。”南宫玉平静地说。
    救护车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数秒钟后,医生打破了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氛,他探身对前面的司机说:“小李,赶紧开车,记着在修心苑停一下。”
    “好。”司机接到指示,没有任何犹豫便发动了救护车。
    “你住在那附近?”医生回过头来问南宫玉。
    “不是附近,是修心馆。”
    “胆子不小啊。”医生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听说那里经常闹鬼。”。
    “那么大的房子,要是真闹鬼,估计就没有那么冷清了。”
    “哈哈。”医生爽朗地笑了一声,拍拍南宫玉的肩膀,“心态不错,要知道那片地方差点没把我一个朋友折腾死。前几个月他跟我打电话说修心苑竟然卖出去了,原来是你买了。”
    “修心苑的环境很不错。”南宫玉看看外面的白桦树林对医生说,“到了,你们等我一下。”
    “哎,等等,”医生拉住南宫玉,向前面的司机喊道,“小李,直接开到修心馆吧。”
    司机应了一声,继续开车驶向修心馆。
    “这样比较省时间。”医生向南宫玉解释道。
    南宫玉点点头,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通往修心馆的路本来很宽敞,但是由于常年没有人经过,路旁的野草几乎霸占了整个路面,汽车走在上面难免有些颠簸。小齐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握着挂在车顶上的药瓶,为难地看着少年湿漉漉的头发。
    “小齐,我来吧。”医生看一眼外面一闪而过的毛白杨与合欢,拿过小齐手里的毛巾,开始给少年擦头发,他一边擦一边笑着说,“我以前来过这里一次,那时修心馆已经废置了半个世纪了,可我朋友说什么也要搬进来,我那天上午正好有空,就帮忙搬了搬家。闹鬼不闹鬼我不确定,不过那天确实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是不是一楼大厅里挂的那幅画摘不下来?”南宫玉问。
    “对!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摘过?”医生惊奇地问。
    “我没摘过,前房主告诉我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郝晨曦插言,“可能那画钉得太结实了。”
    小齐也点点头:“或许钉子锈住了。”
    医生给少年擦完了头发,回过头来一脸神秘地看着两个女护士说:“不是这个意思。那天我和子期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把画摘下来了,一转身,却看到那画还在墙上,我们试了好几次,最后那画也没有摘下来。”
    “卓越你别吓唬人,”郝晨曦紧张地说,“大白天的,怎么会发生那种事。”
    “现在是晚上了。而且,”卓越看看窗外又看看郝晨曦,别有意味地笑着说,“修心馆到了。”
    “卓越!你想吓唬人也要——啊!”郝晨曦一激动就要站起来,却被南宫玉一把抓住双肩按回了原位。
    “小心碰到头。”南宫玉说。
    突然如此近距离面对这张无比英俊却平静得吓人的脸,郝晨曦的心脏一紧,差点停止了跳动。她慌忙道了声谢,躲开南宫玉了的视线。
    南宫玉松开手,又看了看担架上的少年,少年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象。卓越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南宫玉,本来打算取笑郝晨曦的话又咽回了肚里。小齐则在一旁悄悄松了口气。
    南宫玉下了车,快步走进修心馆,不一会儿就拎着两个大塑料袋回来了。他拿出一条毯子盖在少年身上,然后递给两个女护士两件褂子。小齐赶紧道了声谢便穿上了,郝晨曦却把衣服盖到少年身上说:
    “给他盖着吧,我不冷。”
    “他有这条毯子就足够了。你穿的短袖,怎么会不冷呢?”南宫玉说着把那件衣服掀开又给了郝晨曦,“你放心,我这件衣服还没穿过。”
    郝晨曦尴尬地看着手里的衣服,满脸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其他人见南宫玉这样说,都赶紧忙自己的事,假装没听着。
    南宫玉又拿出一件黑色的风衣递给一旁正在“忙着”给少年检查病情的卓越,说:“大夫你先穿这个吧。”
    卓越这才回过头看了看南宫玉手中的那件衣服。他冲南宫玉笑了笑,也没有客气,接过来就穿在了身上,一边还汇报自己检查的“结果”:“刚才那一针起作用了,他到医院应该就能醒。”
    南宫玉点点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少年,什么也没有说。
    由于路上没什么人,不到十分钟,救护车就到达了圣十字医院。少年被抬进了病房,南宫玉见少年被安置妥当就去前台挂了个号,可当他回到病房时,里面又多了一群人。
    “怎么了?”南宫玉问。
    “床位不够了。”卓越和两个护士都已经换上了白大褂。他把衣服还给南宫玉,看看少年,又看看刚被推进来的重症病人,对南宫玉说,“要不这样,咱们先去楼上909吧,这位患者病情特殊,不适合过多的移动。”
    “但是,表哥,你今晚住哪?”郝晨曦插言。
    “我回家。”
    郝晨曦撇撇嘴看看卓越:“好吧。”。
    南宫玉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一行人就簇拥着少年乘电梯到了九楼。
    从七楼到九楼是圣十字医院的疗养康复中心,并不是普通的病房,所以一出电梯,就看到九楼的楼道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深红色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天花板上吊着一排晶莹剔透的花灯,两旁房间的门上也都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显然,这里并不是一般人能住进来的。
    不过909的房间并没有南宫玉预想的那样奢华,这个房间看上去更像一个简单雅致的单身公寓。少年被安置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盖了两层厚厚的被子。
    南宫玉不解地说:“现在是夏天。”
    卓越一脸严肃地回答:“我知道,但是,如果不想办法把体内的寒气排出来,他就会感冒。”
    南宫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再看少年时,他已经醒了。
    少年恍恍惚恍惚地看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虚弱地问:“这是哪?”
    “医院。”卓越回答。
    “哦。”
    郝晨曦端过来盆热水放到床边的矮脚凳上,卓越给少年洗了洗左手,用毛巾擦干,然后开始揉捏他的手指。
    少年定了定神,看看南宫玉,朦胧中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清苑……小白,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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