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边的月季很艳丽，顺着围墙生长，竟是占了一堵墙的面积，今年，这花开得很好，一朵朵盛开在春阳里，以致满园都是清香月季花味。
    院里住着好多小孩子，男孩，女孩，大的15岁，小的3岁。
    这会正是院里吃完午饭，小孩子自由玩耍的时候。
    有大人见月季开得正盛，想留住花颜，于是去月季前自拍，摆着各种姿势，但翻来覆去都离不开一个剪刀手的手势。
    有喜欢热闹的孩子，见着大人在自拍，急急跑过去也要合影，大人无奈，和孩子脸挨脸拍照。
    手机的相机功能，卡擦一声，就留住了两人开心的脸。
    孩子指着相片，稚嫩的脸笑得不见牙，望着身边的女人【是我，是我，阿姨快看，是我】
    抱着他的阿姨刮了下他鼻子【是你，是你】
    这孩子一下挣开了女人的圈抱，跑到了其他小朋友哪里。
    女人看着孩子又拉扯了几个孩子过来，赶紧收起了手机想躲进屋里。
    可是，她慢了。
    【在哪里！王阿姨在哪里】最先合照的孩子大喊了起来并指着女人所在的方向，其他的孩子也跟着他跑向了女人所在处。
    女人哭笑不得的看着抱着她腿，遛着她胳膊的孩子【你们这群磨人的小妖精，来来来，你们去把院长阿姨和裴阿姨都请来，咱们在月季墙下照个合影。】
    有十多数的孩子立即跑去了请人。
    女人清点着人头，一共12个孩子，除了去请人的孩子，怎么数来数去就是少一个，只有10个。
    她问【你们看看还有谁没来？】
    孩子们互相看来，一通叽叽喳喳后，终于确定了是谁没来。
    一个15岁的男孩子告诉她【苏子生没来】
    苏子生？她想了一会才想起那个孩子是谁，赶紧这和他说话的少年去把他叫来。
    少年踌躇了会才悄悄的和她说【我不想去，他，我们都不喜欢他】
    这女人是新来这里不久的自愿者，一听这少年的话，心里一惊，这本来就是福利院，进来的都是孤儿或是被抛弃的孩子，大多同病相怜，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话？
    她让他别怕并让他带路，她去找苏子生过来。
    两人准备起步的时候，去请院长的孩子打头走在前面回来了。
    女人和少年停住了脚步，那少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那个，就是被院长牵着的那个穿着黑色衣服裤子的就是苏子生】
    女人点了点头，看向了来人。
    打头的孩子身后跟着院长和裴阿姨，院长牵着一个瘦弱的孩子，那孩子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似不高兴。
    打头的孩子邀功一样的站到女人面前【阿姨，我把院长请来了】
    女人先和院长打了招呼，才摸着孩子的头表扬他【小机灵鬼】
    院长在眼镜背后的眼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皱也更明显【今天是真的开心】
    女人抬头望着院长【啥开心的事？】
    院长笑着把孩子排成一排后才宣布【明天啊，有个钟先生要带着他家人来我们这，他啊，要给他儿子找个长久的伴儿，你们明天要好好表现自己啊，穿乖点，嘴巴甜点，知道吗？谁走谁留就看你们造化了】
    此发言一停，有好几个孩子就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要表现好。
    院长看了看那几个孩子，都是十岁以上的，符合钟先生提的要求，也笑道【那你们就表现好好的】
    【耶！】
    那几个孩子欢呼起来，其余的孩子情绪也被带动，像是自己都要被选中一样的瞎鸡巴高兴。
    女人的视线竟然被苏子生牵绊，一直不曾离开，直到合影后，她才找着和院长搭话的机会。
    裴阿姨有事要忙，先走了，女人和院长看着一群玩耍的孩子，她把目光投向了安静坐在院长身边的苏子生身上，趁院长上厕所逗他【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跳绳，打羽毛球】
    苏子生没抬头，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压着一根，从左至右，然后又从右至左。
    她又说了好多哄孩子的话，苏子生似天地间就他一人似的完全不理人，她此时很同意那少年的说法，这人确实不讨喜。她觉得无趣，想着这孩子太无趣了，于是走开了去找其他的孩子玩。
    院长上完厕所回来，拉着苏子生的手一起走回自己的屋子，苏子生还是低着头走路，安静得跟个院长的影子一样。
    院长视力不好，她走路又在想事情，导致她进屋的时候差点跨到了门槛，幸好苏子生拉了她一把并说道【脚】
    院长震惊又恍然的看着苏子生，然后满目盈泪蹲下了有点臃肿的身躯，拉着孩子的手，让他看她。
    因为院长加重的力道，苏子生抬头看着院长，一双不染杂质的漆黑双眼似乎在说你捏痛我了。
    院长忽然一把搂住孩子，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孩子衣领上【你可算又说话了】
    苏子生感觉到院长的欣喜，他轻轻扯了扯院长肥嘟嘟的手【痛】
    院长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用力过大了。
    不过，院长满脸的高兴【子生啊，子生，你重新说话了真好，真好，这样，我就能给你找个好的寄养家庭了】
    今夜，苏子生睡觉的屋外有癞蛤蟆的叫声，吵得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身边的男孩子又打起呼噜，他索性拉扯起棉被盖住脑袋。
    他不明白平日里和他一起睡的小小今晚为什么要和陈子锐换床睡，他不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么？
    因为心里的烦躁，旁边的陈子锐赤裸着上身悄悄的坐了起来，他似梦游一样伸出手臂，往苏子生的头部压去。
    那样瘦弱的苏子生怎么能是这少年的对手，只有被子里呜呜的疾呼声传递出他的惶恐和惊惧。他两条堪比大人手臂的腿不住的使命抵挡也被立即压上的粗壮腿给镇压了。
    呼吸越来越受阻碍，闭上眼镜的他脑子里忽然想到几年前的那个蛋糕的甜腻味道，他猛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手指慢慢的慢慢的汇聚成拳头，慢慢的慢慢的挥了出去。
    有粘手的东西流到少年的面门上，流进了他嘴里，他尝了尝味道腥的，知道底下的人已经压不住了，装模作样的又立即四仰八叉的倒在一边。
    【咳，咳，咳咳咳咳】苏子生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爬了起来，脸色被月华印得像鬼一样苍白。
    他来不及看边上人一眼，立马爬下了床，往门边走去。
    这少年装睡，一只眼注意着苏子生的动向，见他要跑，赶紧追了上去，挡住了门的方向，并捂住了苏子生的嘴恶狠狠的威胁【你今晚要是跑出去告密，我就防火烧了这里的一切，让最疼你的院长烧死在这里】
    赤脚站着的苏子生混身都在抖，他怕，他怕的要死，平时虽然只是欺负他的人，今晚却要要他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陈子锐见他抖得厉害，自己手握住的地方都是骨头硌人的很，松开自己的手摔了摔，语气不由温柔了点【你不去告状，我就不放火，你只要答应我明天不跟院长去现场让那钟先生儿子选上你，我保证，以后会让你和这里的所有人过上好日子】
    苏子生眨了眨眼，春暖乍寒的夜，他的脚有点木了，脑袋也无法思考，他不知道这面前的人前一秒还在行凶，后一秒又在哄人的行为叫啥德行，他只知道不去给院长说今晚的事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陈子锐心里其实是慌的，这苏子生要是喊起来，他准死翘翘，他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啥，这会干了坏事，想到的只有威胁他，让他不准说出来。
    就在他要开口说出更厉害的话的时候，苏子生用自己的手掰开了陈子锐的手，急得陈子锐又要去捂他的嘴。
    苏子生赶紧道【不说】
    陈子锐也惊讶于这哑巴居然说话了，注意力瞬间被带到了一边【你居然会说话】
    苏子生想着既然不去告状，就应该上床睡觉，他不再理陈子锐，爬到床上，盖好被子。
    陈子锐也跟了过去，转进被子，看着缩成一团的苏子生，忽然后悔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了，可他，太想离开这里了。
    陈子锐轻轻触碰到苏子生，苏子生抖了抖。
    陈子锐干脆睡过去点，伸手抱住了苏子生，苏子生挣扎无果。
    陈子锐真心的道歉【对不起，都是我该死，我不该对你做那样的事，可是，我，我真的想离开这里，苏子生，我知道你不笨，你也不是很讨厌我，院长又疼爱你，求你把这次机会让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陈子锐说着说着把旁边的瘦男孩越搂越紧，眼泪不要钱一样的打湿了苏子生的后脖颈。
    苏子生抖着抖着就不抖了，他知道眼泪是咸的，他几年前尝了很多，进来这里的时候，他就见到过身后的人，他那时哭着喊着要回家，身后这人也牵着过他手，孩子气般的安慰过他，这些，他都记得。
    他舍不得院长阿姨，他舍不得每天都给他多两块肉的裴阿姨，舍不得小小，舍不得每天都能仰望的天空，舍不得墙脚边的那堆泥土里的蚂蚁，舍不得已经过世还埋葬在这福利院不远处的前院长婆婆。。。。。。
    陈子锐还在道歉，苏子生没怎么生出同情，就是觉得自己舍不得离开，他轻轻的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人各有命，不是当事人的点头就能改变你的一生的轨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