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贵门杜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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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张狂,三分骄矜,带着五分贵气;映衬着少年,不足160cm的身高,挺胸抬头地站在我的面前,神情傲慢得不可一世。
上抬起眉眼,瞥见他耀武扬威的神色:可以断定,此番前来,用意不善。我有些诧异,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招惹到这个孩子了?惹得他,这么纠缠不休。
“小……修……。?”出乎意外,我不大自然地看着他;对于他面上的不屑,感到些许愕然。
杜采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特有的年少稚气未脱,里面却蕴含着伤人的张扬跋扈。
“很喜欢‘拉冬’吗?”他,翘着嘴巴,优哉游哉地走过来,笑语晏晏地问我。边说着,边蹲下身来,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抚弄过金毛小狗的皮毛……。嘴边勾勒的笑意,含意高妙得让人害怕。
“小若姐姐,是不是觉得它很眼熟啊?”
说不上是为了什么,只要是采修,称呼我姐姐;我就会本能觉得遍体生寒,像是有不祥的预兆。
金毛,叫“拉冬”啊?!倒是,很特别呢。
这么标新立异,构思奇特的名字,应该不是出自大伯的本意;想也不用想,那是来自杜采修的创意。
拉冬,希腊神话里,看守智慧“金苹果”的百首龙兽。
给一条可爱的小狗,起这么一个刁钻晦涩的名字,代表了主人怎样曲折不明的心态呢?这只憨厚的金毛,在人世间走上一遭,又是为了守护什么而来呢?
采修说,我理应对拉冬感到熟悉。这,使我再一次,认认真真地,从上到下的,将它重新打量了一遍。
正如他所言:确实是似曾相识。记忆里,轻易不去触碰的一隅,忽然“刺啦”一下子,让人撕开了一道裂口——一抹耀眼的光亮,仿佛是在寂静的黑暗中,擦燃了一根火柴:星点的火苗,也燎得整个心房,热烈地燃烧起来……。
对的,拉冬像它。
我,往昔相依相伴多年的一位伙伴——豆沙包。
“豆沙包”,也是一条金毛犬,老实又胆小。在我被认定得了“自闭症”之后,家里人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特意买来给我做伴的。以试图,通过和动物的接触,达到缓解和治愈我日趋严重的自我封闭的症状。
我,对豆沙包,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十分投缘。当第一眼看到它,清澈透明的眼珠,活泼而又驯良的性格,加上全心依赖我的娇憨表情;自己便无法自拔地爱上了。
在那段堪比苦修一般的灰暗,迷茫的过往里;豆沙包,是唯一可以与我在情感上互动的对象。有时候,我说它在听;有时候,我们什么也不说,只是彼此默默陪伴;再是五光十色,纷纷扰扰的大千世界,也会变得分外温暖了起来。
我,喜欢它,也依靠它。它,为我闭塞已久的内心,撬开了一条与外界相通的细缝;让些些缕缕的阳光,有机会照射进来——在荒漠之地,开出零星的美丽花朵。
近于干涸的心田;那时为着它的存在,感受到了温和的滋养。
眼下,听到采修,口口声声提到关于“豆沙包”的一切;我才真的意识到,正在脚边撒娇卖萌的拉冬,确实同当初的伙伴,颇为相似。难怪,只一眼,我就备感亲切。
“小修……。也记得豆沙包?。。。。。。。”说实话,我没想到,当时还是小孩子的采修,会对我的小狗有着怎样深刻的印象。
杜采扬,眉开眼笑,自信得意地表示了肯定:“我当然记得。”他眨巴着一对黑亮的眼珠,纯真无害得让人提不起防备。
“那么可爱的小狗,我怎么会忘了呢?!虽然,它很少跑出这个院子。但家里上上下下的人全知道,那是姐姐你的最爱,你最好的伙伴啊。”
“只可惜……。”他,啧啧咋舌,摇着头,状似大为惋惜的样子:“受尽了你的宠爱,也还是死了……。要不怎么说呢,享了太多承受不起的福,也不是好事……。”
我的心头,刺棱棱窜出一串火星子——一种蓄积着气恼与忿恨的情绪,在其间鼓胀,发酵:可别小看了这个小修,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说出话来却是夹枪带棒,明刀暗箭,阴损得令人生气。从他的话中,我分明的感到,他有多厌恶我的“豆沙包”;甚至于对它的死亡,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就算,“豆沙包”只是一条不名一文的小狗;就算它在杜家,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只宠物;也不能用这样漠然视之的口吻来叙述它的生死啊?!生命,即使再渺小,卑微;都值得尊重;不应被轻易的贱踏。
何况,这话出自一个来自富贵之家,享受着最为优质教育资源的天才之口。
我更不能相信的是,这是那个外表看上去纯真无邪,机敏听话的所谓“好孩子”的冷漠表达。
“你……。怎么能这么冷血?……。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为着他是我的堂兄弟,为了他姓杜,而感到莫名的气恼。恨不得,马上将他赶出我的院子,不想再与他说上半个字。
杜采修,倒是并不理会我的怨愤,依旧是眼角带笑,乐得无知无畏。
“小若姐姐,别生气嘛,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也犯得着?……。。你,就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死的吗?”
“杜采修——”我,难得的,提高了嗓门儿,显示自己节节高升的愤怒指数:“你,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它是怎么死的。
当日,“豆沙包”是因为在外面误食了含有“老鼠药”成份的食物,中毒而死的。
至今,我仍清晰的记得:看着它口里吐着白沫,嘴边全是呕吐物;身体软塌塌地斜躺在青砖之上,绝气而亡的神态。它的眼睛,半睁半闭,有泪水盈盈而下,湿润了鼻头;目光中,仿佛有恋恋难舍的意味,丝丝生情,线线有恨;生生把我的心脏由内而外紧紧缠住,勒得死疼死疼的。
那种,仿似天要塌下来,气压低得呼吸都带着疼痛的感觉;大概一生,也是无法释怀的。
杜采修,明摆着多此一问;又在拐弯抹角地向我传达着什么别样的信息呢?
眼看着,我的堂弟,一步一步凑上来,与我深深对视着……。他,用泛着童真光泽的双眸,凝视着我颤抖的眼睫——眼底:几近完美,纯粹,干净的那张脸孔上,薄唇翕动,荡着开心的笑纹……一字一句,无比明晰地传进耳膜:“那条让人讨厌的狗,是我毒死的。”
我,听得傻了。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好似晴空里的一声闷雷:震得我,刹那之间,大脑运转失灵;好像电表跳闸了一样,停止了思考!呆呆怔怔,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
可,杜采修,如是浸了一层阴毒的言语,仍旧挡也挡不住地直往耳朵里闯:“那天,是我故意用火腿把它引到后院的。那个小东西和你一样,又笨又蠢,实在太好骗了。我把蘸了老鼠药的火腿,一片一片亲手喂给它吃了……。然后,看着它药性发作,疼得发抖,再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扔回你院子的。”
“哈哈……。。”采修,笑得特别快活,就像在玩了一出幼稚的恶作剧,看不出丝毫的悔意。
“后来,我还总怕你们会发现什么呢?!怕自己会露馅,会被大伯骂……结果,谁也没看出破绽,大家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是啊,谁会怀疑我呢?即便知道了是我干的,又能把我怎么样?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采修,眉梢轻挑。以极其嚣张,轻蔑的态度;盯着我的脸。好像,我满溢的悲痛与伤感,令他很是愉悦。
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杜采修的做法,很显然是:杀鸡给猴看呐。
“你……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委实理解不了他的所作所为。只能,用我觉得最恰如其分的词语,来定义他。
我,与他不仅仅是血缘上的至亲,并且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究竟,有何必要非得这样的恨我?又为何,这般牵怒于我?以至于,要连累到一条口不能言的无辜小狗的身上。
那是一条命,一条活生生的,有着灵性的生命。杀人,要偿命;杀害动物,就可以无所顾忌,心安理得吗?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愚蠢的问题!”杜采修,小嘴一噘,倒是显得处之泰然。他看透了我的心思,我的满腹疑问;因而,先下手为强,阻止了我要脱口而出的话。
“没别的,我就是讨厌杜采扬!”他,答得十分坦白,正当:“但我对付不了他,只好对付你了。你比较好对付,伤了你,自然也能让杜采扬没那么舒服。”
采修,握紧不大的拳头;眉头紧皱,却笑意森然。
“让他暂时做了当家人,又怎样?那是因为我还小,没有办法。等再过几年,我一过十八岁,他的位子还能坐得稳才怪呢!他以为,世上就属他聪明,属他能干;我比他还聪明,还能干!我,可是大伯最疼爱的侄子,是杜家最优秀的孩子;没有人比我更强!将来的杜家,一定是我的!”
“我爸说了,只要我保持这样的成绩;大伯,总有一天就会让我来做主事的人!只有我,才能代表杜家!”
“……。其实,那条狗死得的确有点屈。谁让,我那么厌恶杜采扬,招摇过市的发号施令呢?谁让,他不让我痛快呢?我,才不得不把火撒到一个畜牲身上。那个时候,我拿他没办法;可是要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是个白痴。”
面对着少年,明晃晃无事生非的行为;作为他血缘上的姐姐,我想不到任何行之有效的还击之策。
脑子里,只有他轻狂的笑语,如魔音贯耳一般在回响着:“是我毒死的,是我毒死的……。”
万没料到,陈年旧事,过往痛心的经历;竟还有这样离奇的隐情。为了心中的嫉妒与贪婪,而产生了泯灭人性的,刻意残酷的伤害。血肉亲情,撕开了表面上温情脉脉的伪装;内里,竟是如此触目惊心的丑恶与不堪!
采修,不慌不忙地抱起了地上的“拉冬”:手掌,带着徐徐怜惜之意抚过它的身体——小狗很乖,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爱抚。只不过,采修,看似温柔,和顺的神情之中,带着我心忙不定的冷意。
少年,笑得很美,如冷月清霜。面上,纯净无瑕。
“小若姐姐,你不妨猜猜看:拉冬,被你摸过之后,让你高兴了以后,我会怎样——处置它?”他,吐出的字句,语调柔缓,落地轻快无声。一字一字,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地扎进我敏感的心上。
身体,悚然惊颤!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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