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留霜心中脆弱不堪的大堤绝了口，他闭上眼睛，抬手给了扶风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葛留霜还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上带下了厚厚一层油腻的脂粉，他像沾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蹙着眉，心中一阵阵地恶心。
    扶风不动声色地受了他一巴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好像只是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脸上涂得脂粉够厚，脸上依旧白皙如故，始终没显现出红手印。
    葛留霜冷笑一声，真是脸皮够厚，“扶风，你现在为什么是这幅鬼样子！”
    “公子真会开玩笑，我这幅鬼样子，还有那么多富商巨贾为我争风吃醋，抢着跟我上床呢。”扶风倨傲地仰着下巴。
    “你……不知廉耻！”葛留霜紧紧地攥着拳头，骨节处已经变成白色。
    “你当初扒光我的时候，记得廉耻怎么写么？嗯？”扶风唇瓣开合，一句话就正中葛留霜要害。
    “扶风，我喜欢你！”对着眼前这个刀枪不入的男子，葛留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他认认真真地看自己一眼。
    想来想去，只能说这一句，他信也罢不信也罢，这一句，是天地可鉴的真话。
    “公子好记性，我还以为您早就忘了呢！”扶风尖酸地挖苦道。
    葛留霜心中黯然，早就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扶风，对不起。”
    扶风本来也不是这幅水性杨花的样子，是自己毁了他。
    杀手和信使，本来就是各司其职，不能有任何私情。可是上天却偏偏将他们的擦肩而过演变成一场相爱相杀。
    葛留霜在众多棋卒中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成为杀手“灰魃”，是二十岁的扶风褪下他的上衣，用针蘸着青色颜料，将灰魃图案刻在了葛留霜的后肩上。
    葛留霜成为第一个杀手，意气风发，神情激越，看到小心翼翼地扶风，竟然一冲动，就扯下了他的面纱。
    他看见了今生再也忘不掉的一张面孔，扶风蹙着秀丽的长眉，眼睛里带着惊愕然，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扶风二十岁的时候，就像一瓣水汪汪的桔子，在死气沉沉地九重楼阁里，如同一缕清凌的月光。
    葛留霜历经千锤百炼，自以为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以为只有鲜血和尸体能让他兴奋。
    可是命运从来都是猝不及防，一个眼神，足矣让他沦陷一世，足矣融化千年的冰雪。
    他全然忘记了阁主的教诲，和扶风有了情愫，干柴烈火，一夜巫山云雨。
    可是他们这样的人身边，处处是眼睛和耳朵，他们的事很快就被阁主知道了，勒令两个人到太阳烛照处领罚，太阳烛照削去了扶风的一截手指，断了葛留霜的三根肋骨，并且将扶风逐出龙江，常年留在莫戈城。
    葛留霜当时作为棋卒中的佼佼者，成为唯一的杀手，正当得意，却要亲手浇灭心中熊熊燃起的感情。为了不让阁主再为难扶风，葛留霜在他美玉无瑕的脸上划下了一道剑痕，并向扶风表态，今生不愿再与他相见。
    “扶风，你这张脸，妖娆媚态，蛊惑人心，今天我就替阁主除去你这一害。”葛留霜出剑极快，一道白光飞过，扶风的脸上已经血流如注。
    最后，还是自己亲手毁了这曾经真爱无比的容颜。
    “扶风，你我已铸成大错，不宜过多纠缠，今生欠你的，来世再还！”
    葛留霜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他已经打碎了最珍爱的琉璃珠，怎么会再忍心看到那支离破碎的晶莹。
    不求相濡以沫，但愿相忘于江湖。